这场闹剧的最后,以九烨拎着六遥登门道歉作为结束。
六遥被按着后颈,老老实实和闻人芜弯腰九十度说了“对不起”。
岑景和闻人芜其实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九烨却很是上心。
用他九师兄的话来说:“再不管,你六师兄迟早要闹出大事。”
岑景深表认同,这才拉着闻人芜来配合他九师兄完成这么一场戏。
末了,九烨领着霜打的茄子似的六遥告辞。
岑景附在闻人芜耳边问:“我六师兄这样,你介意吗?”
闻人芜漆黑的目光之中,只映照出岑景一人:“无妨。”
“这么大方?”岑景打趣,咬着闻人芜耳朵。
“哥哥怎么对别人这么大方,对我就那么小气?”
闻人芜眉眼一跳:“如何小气?”
岑景故意在闻人芜耳后吐气如兰:“那规定好的次数,我央求哥哥少一次…行不行……”
闻人芜正色:“不行。”
岑景咳了咳,故意扬声:“我就这点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便说着便往六遥消失的方向看。
果不其然,岑景甚至话音未落,便见六遥张牙舞爪的朝这边赶来:
“闻人芜!你敢不答应一个试试!”
直到被九烨伸手按住带走前,他还在不断威胁:“敢欺负我们家小十七,你给我等着唔唔唔……”
——这是他六师兄被九师兄捂住了嘴。
隔着老远,还听得到他六师兄中气十足的喊:“……别以为救了小十七一次就能肆意妄为,我不会放过你唔唔唔唔!”
闻人芜黑着脸,岑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玩?”
岑景一把拥住闻人芜,笑个不停:“好玩!”
闻人芜眼中闪过笑意。
…………
前段时间,闻人芜还在为魔界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
“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回魔界,魔界那边安顿好了?”岑景漫不经心靠在闻人芜怀里问。
两个人正闲来无事,靠在凌云峰景色最好的林苑里喝茶赏景。
二人面前一道小桌,桌上摆着几盏茶点,并几本话本子。
岑景身前正摆着一本,岑景则懒洋洋靠在闻人芜怀里,他懒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就指挥闻人芜给他翻。
春乏夏困秋打盹冬眠。
岑景一年百六十五天,有一天不犯困,那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闻人芜垂眸盖住眼中情绪,道,“处理好了。”
说来也巧,他忙着和师尊和好的那段时间,闻人芜也忙的脚不沾地。
他这边一和好,闻人芜那边的事情好像也解决了。
岑景:“……”
难道他师尊说的闭关,其实是私底下找魔界的麻烦去了?
岑景摇摇头,把这个诡异的想法甩出脑海。
岑景闲来无事,忽然记起了和朋友的承诺。
于是托闻人芜的人,给纪棱送去了一封信。
信上说明了他近来的情况,并邀请纪棱来凌云峰参观。
没过多久,纪棱果然应邀而来。
百年未见,纪棱面容虽仍带着些许少年气,但身上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感。
早年他同岑景还尚有五分相似。
而今纪棱历经凡尘,成长不少,岑景身上,天真灿烂的气质一如既往,二人百年后再相遇,相似之数不超过分。
纪棱打见到岑景的第一眼,就知道岑景过得极好。
“纪棱!”岑景见到岑景的第一眼,便小跑着抱了上去。
闻人芜本来想跟着,被岑景以“你来了,我们还怎么说悄悄话”给劝退了。
于是只剩下岑景带着纪棱,在剑宗上逛。
岑景:“本来百年前就说好了带你来玩,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岑景轻巧的,把差点死了说成一个小意外。
当年意外发生时,纪棱虽然不在现场,但后来也去了解了不少。
他于是问:“现在身体可全好了。”
岑景重重点头:“那是自然!”
“不仅好了,身体比之前你认识的那个,还要强多了。”
纪棱眼中带笑:“看出来了。”
岑景身上不再有那道令人不适的气息,他后来又受闻人芜所托,给岑景算了一卦,死卦已破,卦象呈现上升之趋,是为大吉。
岑景:“你呢,过得如何?”
纪棱垂眸一笑,整个人温和收敛,仿佛一块被打磨上好的玉,敛去了年少时的莽撞冲动,但骨子里的坚韧却丝毫不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石般的气质来。
“有好有坏。”他道,“但总体大底还算满意。”
岑景点头,迫不及待追问纪棱,给他说游历时,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末了,二人的话题又落回到岑景的身上。
纪棱:“你和闻人芜……”
岑景:“嗯?”
纪棱斟酌着用词:“就真的决定是他了?”
纪棱一问出口,便觉得后悔了。
岑景忽然笑到:“那不然呢?除了他还有谁?”
“…也是。”
纪棱用笑意掩饰自己的尴尬。
二人继续踱步向前走,其间,纪棱似漫不经心般提起:“你或许不知道,当年我骂过闻人芜。”
“啊?”岑景这是真的惊讶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居然有人胆敢当面指着闻人芜的鼻子骂他,还全身而退,岑景是真觉得纪棱强。
“百年前,我被你从水牢中救出来后。”
纪棱仿若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我见你周身气息有异,暗中便曾替你卜过一卦。”
“然后呢?”岑景听津津有味,他自然知道纪棱的占卜之术举世无双。
但当年纪棱被困于魔界水牢,一声才华无处施展。
而今过去百年,纪棱虽修为被废,却凭借自身所学,以占卜之术名震界,成为界首屈一指的术修。
纪棱摇头:“总之,卦象显示,你唯有离开闻人芜,方才得一线生机,我将卦象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知闻人芜,叫他放你走。”
岑景不用想都知道答案:“他肯定不肯。”
纪棱眼中带着融融笑意:“看来你确实很了解他。”
“在知道他的选择时,我很愤怒,于是大骂他自私。”
一想到闻人芜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场景,岑景便莫名觉得滑稽。
岑景终究还是没忍住,边笑,边对纪棱竖出大拇指。
“棱哥,还得是你。”
纪棱尴尬笑笑:“当年年少冲动,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闻人芜竟能为你做到如此程度。”
纪棱垂眸,在岑景看不见的地方,自嘲一笑。
“是我不如他。”
这句话纪棱说的太轻太快,岑景没听清楚。
“棱哥,你说什么?”岑景问?
纪棱顿了顿,再说出口的,却是:“他很爱你。”
“当然!”
岑景眉眼弯弯,那是纪棱从未在岑景脸上见过的笑意。
纪棱突然心中撼动,一句一直埋在他心底,他曾无数次想说出来,却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被他深藏心底的话,此时骤然跃于他齿间——
“小景,其实我……”
——“小乖。”
岑景:“诶。”
听到熟悉的声音,岑景骤然回头。
原来是他出来的时间太久,闻人芜寻过来了。
岑景正巧玩累了。
于是瞬间向前,结结实实的撞了闻人芜一个满怀,他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闻人芜阴晦的目光淡淡从纪棱面上扫过。
“接你回家。”
岑景只觉得闻人芜简直太懂他了,正巧他不想走了。
他正经转过头,指了指闻人芜:“阿芜来接我,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再逛?”
这短暂的片刻,却足以令纪棱回神,只是他仍然有些无措:“……好。”
音落瞬间,便见岑景得了战利品的猫儿似得高兴的眯起眼,接着一跳上闻人芜的背,双手紧紧搂住闻人芜的脖子。
他转过来望着他,眼里还带着掩盖不住的灿烂笑意,那是发自肺腑令人动容的喜悦:
“那棱哥,我们就先走啦!”
说罢,他俯在闻人芜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闻人芜腾出一只手,朝纪棱怀里丢了块灵玉。
他薄唇微启:“房间灵石。”
能指引纪棱寻找住处。
纪棱将冰冷的灵石攥在手里。
一抬头,闻人芜背着岑景已然转身。
纪棱目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止于唇畔。
欢闹的谈笑声随着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纪棱忽然低头自嘲一笑。
也许闻人芜说的没错,大概…他终究还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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