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没过多久,谷里的人就都听说了落青峰突然有头牛开了灵智,纷纷跑来看新鲜。

“只听说过包工头,今儿个倒是看见个牛工头了,牛哇牛哇!”

“家畜开灵智,这么稀罕的事情都让他们给撞上了,落青峰近来还真是走了大运了。”

“走什么大运,我看是马上就要倒血霉了吧。”一弟子远远看着树下那三人,幸灾乐祸道。

“怎么说?”

那弟子压低了声音:“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全谷就他们落青峰和贺堂主那峰头铁着要种半夏昙,还盈亏自负,再加上半夏昙历来冷门,种这么多不是明摆着要喝西北风了么?”

“唉,师尊决策失误连累弟子,瞧着也是可怜。”

众人一片附和,但也有提出异议的。

“我看不一定,那个叫祁麟的,不是和长生宗的芷嫣仙子是旧识么,之前芷嫣仙子生辰,听说还是他出钱出力给大办的,这等交情,说不定真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

“对哦,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别到时候人家赚的盆满钵满,我们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得对,走走走,去问问!”

“诶——”其他人一窝蜂地走了,独独剩下了先前幸灾乐祸的那人。

“一群墙头草!”那弟子暗骂了句,但到底还是跟了上去,左右多问一句,也问不了吃亏,问不了上当。

没一会儿,言朔、屠昭和祁麟三人便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祁兄,你是不是认识长生宗的芷嫣仙子啊?”一弟子出言问道。

一下子被好几十双眼睛盯着,祁麟有点莫名其妙,“认识啊,怎么了?”

听着这风轻云淡的语气,众人皆是一惊,紧接着就七嘴八舌地问道:

“那种半夏昙,也是芷嫣仙子透露给你的?”

“芷嫣仙子具体跟你说什么了,都是一个宗门的,跟我们说说呗。”

“长生宗要在宗门大会上公布的丹方到底都有些什么呀,听说焕颜丹出了改良版,里面焕凝草的用量加大了是不是真的?”

……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祁麟云里雾里。

祁麟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丹方,你们在说什么?”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半响,一着灰布短衫的弟子道:“你不知道?长生宗要在几个月后的宗门大会上公布一批新的丹方,现在各大农修门派都在押宝呢,就指着押对丹方里所用的灵植,好大赚一笔。”

祁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要不,你传音给芷嫣仙子问问这事?”一弟子试探着问道。

只是还没等祁麟回答,最开始幸灾乐祸的那弟子就嘲讽了起来:“人走茶凉懂不懂,人祁兄现在身份大不如以前,芷嫣仙子怎么还会搭理他,你们这不是平白让祁兄难堪嘛?”

祁麟气涌上头:“芷嫣仙子不是那样的人!”

她若真嫌贫爱富,怎会和一个穷小子定亲?说起来,那穷小子被万剑宗一长老收作了关门弟子,辈分上竟还是言朔的徒孙。

祁麟看那穷小子那是相当不顺眼,连带着给了言朔一记眼刀,你徒弟会不会收徒弟,什么眼神啊!

言朔:“???”

众人的目光还倾注在祁麟身上,左右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先前他暗恋芷嫣的时候,没少给她送东西,除了她生辰那日当众送的九棱玄冰她没收,之前私下里送的她可都收了,以这种程度的交情,她不至于不给他面子。

祁麟当场就拿出玉简给芷嫣仙子传了个音。

众目睽睽之下,祁麟胸有成竹,然而——

等了许久,他都没有等到回音。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人性啊是经不起考验的,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人家对你笑笑,你没利用价值的时候,人家脸翻得可比什么都快。”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祁麟脸色微沉,先前的轻松之态不翼而飞,他不愿相信白芷嫣会是这样的人,又或者他不愿相信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子会是这样的势力之辈。

祁麟不死心,再一次给白芷嫣传了一次音。

迎接他的依旧是寂静又漫长的等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麟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起来,难道,他真的看走了眼?

就在他心沉着快要放弃的时候,玉简突然传出了一道柔和的声音——

“是祁公子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麟那颗快要沉入海底的心又雀跃着浮了上来。

他犹豫了会儿,却还是问道:“刚才我给你传音——”

没等他说完,白芷嫣就抢先答了起来:“刚才玉简不在我身上,还好你又传了一次,不然我就错过了。”

祁麟抿唇,挑眉瞪了眼刚在那说风凉话的人:看吧,他就说芷嫣仙子不是那样的人。

见那弟子吃瘪地摸了摸鼻子,祁麟又觉得自己腰杆直了,哼!他眼光好着呢,才不会看错人。

“听说你被赶出了家门,你现在还好吗?”白芷嫣顿了顿:“我很担心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祁麟听得脸颊滚烫,复杂的心绪中混杂了些许难堪,没想到他被“赶出家门”的事竟已经传到长生宗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是老脸都给丢尽了,金乌!看看你办的好事!

祁麟默默在心底泄愤般按着金乌拔了一遍毛。

“的确是有点事想跟你打听。”祁麟强按下想要飞回去拔真毛的心,接着道。

“听说几个月后的宗门大会,长生宗准备公布一批新的丹方,我现在在一个农修门派,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些丹方上的灵植?”

“这——”白芷嫣似乎有些为难。

祁麟连忙又找补了一句:“或者,你就告诉我,焕凝草和半夏昙,你建议种哪个?”

白芷嫣沉默了许久,犹豫着道:“那些方子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本是不能透露出去的,但——”

剩下的话,白芷嫣没有再说,直接道:“有一个方子,焕凝草的用量是颇重的。”

言下之意,那便是建议种焕凝草了。

屏息着的众人听了之后纷纷如同吃了定心丸,芷嫣仙子是谁啊,那可是长生宗元嵩长老的亲传弟子,她说的话,那肯定是绝对真真的内部消息啊!

待祁麟切断了传音,树下场面之热烈,马屁那叫拍得一个震天响。

“祁兄果真是神人,连芷嫣仙子都要买你的面子,佩服佩服。”

“先前实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祁兄勿怪,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等绝不推辞。”

……

祁麟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了,好半响才将人全都应付走。

完了之后,祁麟朝另两人道:“走吧。”

屠昭坐得不动如山,下巴朝前方的地抬了抬,理所当然地道:“地都还没犁完呢,走啥走?”

祁麟无语望天,这人刚才耳朵是离家出走了吗,还管什么地啊!

“师父还在给半夏昙催芽呢,我们得赶快去告诉她呀!”祁麟着急道。

言朔淡定地拂了拂衣袖:“师父决定种半夏昙,自然有她的道理。”

“就是,你那老相好也没说丹方里没有半夏昙啊。”屠昭接腔,难得地与言朔立场一致了一回。

祁麟:“……”

芷嫣仙子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还用得着明说吗?

这俩是不是傻?

还有——

“什么老相好?”祁麟严肃道:“人家有未婚夫的,别瞎说!”

*****

卿凝在育种房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便放下手里的活,出去看了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旁边贺茹峰上的弟子竟将出了芽的半夏昙幼苗全倒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卿凝连忙上前喝道,指着那几个不懂事的弟子,很是生气地道:“你们贺堂主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是我让他们倒的。”身后传来贺茹的声音。

卿凝讶异回头,不解地问道:“这好好的,倒了做什么?我看那些……长得都挺好的呀。”

贺茹抿了抿唇,看向卿凝:“祁麟没有跟你说吗?他方才给芷嫣仙子传音,问芷嫣仙子建议种焕凝草还是半夏昙,芷嫣仙子回的是焕凝草。”

卿凝语塞了会儿,而后道:“你宁肯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信我?我确定要公布的丹方里一定有固元丹,半夏昙是固元丹的主材,一定会比种焕凝草强得多的!”

贺茹默了默,手指微缩,低垂着头道:“可她,可她毕竟是长生宗的人,你那些,都是猜的不是吗?”

卿凝:“……”

“如果我说不是猜的呢?”卿凝压抑地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向贺茹。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她信心满满地拿着固元丹的丹方去长生宗拜师时所受到的羞辱。

“我们长生宗可不会收你这样品行不端的弟子,这固元丹一个月前我宗就有弟子炼制了出来,虽不知你是如何偷得的丹方,但是本座警告你,若是敢泄露出去,你的下场绝对会比你想得还要凄惨!”

“这真是的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而且我比你们要早得多,只是检验效果颇费了一些时间,不信你可以去问卿府的家仆,他们在三个月前都试用过的。”

“你也道那是你卿家的家仆,他们怎么说,还不是全凭你摆弄,你也不必在此狡辩,来人,轰出去!”

……

这些年,她从未将这件事情宣之于口过,因为太过难堪,太过巧合了,巧合得像是上天对她的愚弄。

不是没有过愤懑、不是没有过委屈,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百口莫辩,蜉蝣撼不过大树,所以将一切都强咽了下去。

但是,她希望,至少她最好的朋友能够相信她。

卿凝抓住贺茹的双臂:“听着,阿茹,固元丹是我最先炼出来的,我比谁都清楚它的主材是什么,你相信我!”

贺茹沉默了许久,抬头看向她,眸中满是失望:“世人皆知固元丹出自芷嫣仙子之手,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卿凝:“那是因为我检验效果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

“够了!”贺茹红着眼眶看向卿凝:“我本来就是胆小鬼,我不像你,还有家族作为后背,我输不起你知道吗,我就是只看得到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你不用再编造这样可笑的谎话来劝我了。”

良久无言,卿凝放开贺茹,双手垂落了下去,

“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进自己的育种室,身姿倔强地挺直着,问心有愧?她从来都问心无愧!

卿凝将未能忍住的泪水拭去,眸中的热忱消散,只剩下 了无边的嘲弄。

她果然,不适合天真。

*****

夜晚,屠昭躺床上辗转反侧,脑中一直有一个想法在挥散不去。

突然远处升起了一束极为突兀的烟花,屠昭暗骂了一声,迅速翻身下床,悄悄地潜出了溪灵谷。

溪灵谷外的密林中,屠昭瞪了部下一眼:“你来修真界也好几回了,难道就没发现有个东西叫传音玉简?搁这大晚上的放烟花,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能不能变通一点与时俱进……”

魔将被训得头越埋越低,下巴都快要贴到胸口了,心想,他可真是来得不凑巧,还没开口呢,老大就火冒三丈,这要是再告诉他矿上弟兄们闯的祸,老大岂不是要怒发冲冠?

屠昭训了半天,都没听到个响,没劲极了,顺了顺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魔将深吸了几口气,磨磨蹭蹭地拿出一个明显比上次鼓了许多的袋子,双手呈上,小心翼翼道:“这是上个月的矿上兄弟们的月钱,属下是特地来给您送灵石的……”

屠昭两根手指头将其拈起,拜卿凝为师后,衣食住行上都没怎么花自己钱,他都快把这茬给忘了,不过——

“你不是说上个月的月底送来么,现在可都快到月中了?”屠昭问道。

魔将顿时双拳紧握,满脸愤愤:“那矿主是个黑心的,动不动就克扣兄弟们的月钱,还拖延着不发,兄弟们气不过,前几天结伙去跟那黑心矿主‘谈了谈心’,这才把被克扣掉的灵石全拿回来了。”

屠昭闻言挑眉,倒是没想到他的部下还会以理服人了,在修真界混了几个月,进步挺大呀!

屠昭心下大慰,高兴着问道:“那矿主经此一事后,应该就心服口服了吧?”

“是、是……”魔将讪笑着点了点头,心想都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了,能不心服口服吗,不仅如此,人矿主现在都不让兄弟们在那干活了……

老大这会儿瞧着还挺高兴的,他可怎么说得出口呀,是不是得先铺垫一下?

魔将很是忐忑,然而正当他两眼一闭,准备早死早超生的时候,老大发话了——

“让他们都回魔域去吧。”

魔将:“啊?”

屠昭眼神坚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回去把南边荒废的那些地全给开出来。”

魔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