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还记得我吗?”
苏喜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走进雾气,对不知道什么东西打着招呼。
“”
胡小北沉默着停下脚步。
她没有问苏喜在跟谁说话,也没有冲上去查看情况。
那种智障的做法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现实中这样做,要么打草惊蛇,要么自投罗网。
胡小北甚至收回了风刃,同时屏住呼吸。
她隐藏在雾气中,短刀无声出鞘。
如同最顶级的掠食者。
只要苏喜表现出半点异常,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砍掉对方脑袋。
短暂的寂静。
发现自己没得到回应后,苏喜再次开口。
“阿婆,阿婆?”
孤零零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
另一个声音响起,回应着苏喜的话。
“姑娘你找谁?”
声音低沉浑浊,又有些嘶哑。
却意外的好听。
甚至会让人想像,这样的声音会唱出多么优美的歌谣。
“村子里居然有活人吗”
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少女的架势略微放松。
感官告诉她,这里明显不对劲。
空气中没有人味,磨盘没有什么使用痕迹。
她甚至没听到多余的心跳声。
当然,如果对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一切还勉强说得通。
“阿婆,您不记得我了。”
苏喜笑了笑,乖巧的像是个小姑娘。
胡小北依旧保持着戒备,却也跟着苏喜一起上前。
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形象变得清晰。
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年龄八十往上。
头发白中带黄,乱糟糟地绑在脑后。
脸上满是皱纹与老年斑,皮肤因为常年日晒变成了古铜色。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却被洗的发白。
除了好听到不像话的声音以外,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
被苏喜打扰前,她正低头忙活着什么。
开裂的手掌布满老茧,指头上带着金属顶子。
另一只手则拿着鱼骨针,似乎在缝补巨大的渔网。
而此刻,她正一脸迷茫地抬头看向苏喜,似乎不明白这个衣着大胆的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十几年前来过这里,当时住的您家。”
女人笑着蹲下身,轻声说着。
“当时我大概这么高。”
苏喜一边说一边拽过小花,把她推到老太太面前。
“啊”
老太太皱起眉头,浑浊的眼睛在苏喜身上来回徘徊。
良久,她缓缓点头,转身走进屋子。
“我不是来陪你叙旧的。”
胡小北此刻才显出身形。
她将短刀顶在苏喜后心,从她手里抢回小花。
“抱歉。”
苏喜轻轻举起双手,笑着回答。
“我好歹来过这里,是很珍贵的情报来源。”
“你总不至于”
嚓。
短刀划过,苏喜左手小指齐根而断,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血液喷涌而出,苏喜愣了两秒才察觉到疼痛。
她一把捂住伤口,额头冒出虚汗。
“胡仙会搜魂术搜完就死那种。”
“你没资格提条件。”
狐耳少女冷冷开口,短刀闪烁着寒光。
苏喜说的其实没错。
她是唯一一个对陈家围子有印象的人,确实是很珍贵的情报来源。
胡小北让她走在前面,也是想少走些弯路。
可这并不代表苏喜能占据主动。
搜魂术是编的,胡小北不在乎苏喜生死是真的。
“知知道了。”
苏喜牙齿有些发颤,却还是乖乖开口回应。
她发现自己的惯用伎俩完全派不上用场。
对方根本不给施展诡计的机会。
这种熟悉的挫败感
跟面对王锦时一模一样。
“发现了吗?”
王锦眯起眼睛,缓缓开口。
“发现了。”
戏痴认真点头,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于是二人同时开口。
“雨停了。”
“马上要到饭点咳。”
戏痴缩了缩脖子,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装模作样地点着头。
“是啊,雨停了。”
“呼”
王锦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中偶尔会出现一两张苍白的面孔,低头窥探。
雨停了,雨水却没有消失。
它们变成了这云雾一样的水气。
这也就意味着,原本活动于云层中的人鱼,会变得无孔不入。
现在他们还对王锦保持着忌惮,可这份忌惮能保持多久还是未知数。
“慢慢往前走,时刻保持戒备。”
王锦开口提醒,爱丽丝跟随着视线,时刻准备击发。
戏痴认真点头,让行金旗处于激发状态,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蹭。
他们没有胡小北那种恐怖的感官。
所以只知道地形,不知道具体情况。
“呼呼”
苏喜扯下本就不算长的裙摆,将自己的断指包扎起来,以免失血过多。
胡小北的身形再次隐于雾气,不知蛰伏在什么位置。
啪嗒,啪嗒。
略微有些拖沓的脚步声从屋子里传来。
老太太迈步而出,手里还端着个小小的搪瓷缸。
她对着苏喜招了招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
或许是认出了苏喜,亦或许只是想给这个陌生姑娘吃口热乎饭。
“阿婆”
苏喜愣了愣,眼眶微微泛红。
这是她到达昭州县以后,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暖。
于是苏喜微笑着靠近,接过老太太手里的东西。
温度刚刚好,像是扔到炕头,又用被子蒙了许久。
跟小时候吃到的一模一样。
苏喜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她听见老太太开口招呼。
“姑娘,快吃吧。”
声音依旧悦耳,像是上了年纪的百灵鸟。
苏喜笑着点头,打开盖子。
然后愣在原地。
浓郁的酱味扑面而来,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
搪瓷缸里是一团乱糟糟的深色海草。
有点像是发菜,又有点像是海带丝。
海草被某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浸泡着,看起来完全没有食欲。
跟小时候那美味的炖菜不太一样。
“是新菜吗?”
苏喜的笑容有些勉强。
她抬起头,正巧看到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吃吧,不够还有。”
盘起的花白头发猛然散开,又在伸手抓挠下大片大片地脱落。
老太太依旧用和蔼的目光看着苏喜,同时将手里的头发尽数塞进搪瓷缸。
“吃啊等会儿凉了。”
发现苏喜没有动作后,老太太皱起眉头,缓缓靠近。
苏喜下意识想要后退,脖颈却顶到了冰冷的刀刃。
狐耳少女从雾气中缓缓走出,声音冰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照她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