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当中,元欲雪睁开了眼。
他当然没有睡着,只是闭上眼睛模仿着人类的睡眠姿态,在后面又陷入了半休眠状态。此时睁开眼时,目光还略微有一分迷茫。
元欲雪的视线落在了雪白的天花板和那繁复的吊灯上,缓缓停留了一会,才似找到焦点一般。
……不太对劲。
隐隐预感再次传来,在激发着元欲雪危险判定机制的边缘疯狂徘徊。
但这次又与之前有所不同,感觉并不强烈,他的感官仿佛被蒙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
元欲雪的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奇怪异响。
可以说,这是他来到别墅之后最平静的一个夜晚。但也正因为这平静才不同寻常——对于元欲雪这种听觉极为敏锐的战斗机器人来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才是最异常的地方。
元欲雪下意识闭眼,使用扫描机制,也没发现鬼怪出入。倒发觉了自己所居住的房间仿佛被某种能量笼罩着。
相比数据判断,元欲雪同样相信自己的直觉本能。
元欲雪起身,再一次从房间当中走出。
这一次他没有和之前一样穿着睡衣,而只是一身普通的衣着。柔软的白衬衫笼罩住上半身,下搭黑色长裤,紧紧包裹住了身上的每一处,不露出半点雪白皮肤。
唯独袖口微微卷起,暴.露了一截苍白修长的手腕来。
虽然不管什么衣着都影响不了元欲雪的敏捷性,但这身穿着的确更方便一些,总是比睡衣在某些方面显得正式。
在离开房间后,元欲雪立即便发现了某种异样。
房间内外,竟像是被隔绝为两个世界一般。
而在门被推开的同一时刻,元欲雪也听到了来源于远处,附近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
他望了过去,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攻击。
出现的人是戒舟衍。
他们相隔的极远,如果依照普通人类的眼力的话,大概是望不见戒舟衍的。
更不必提,在黑暗环境干扰下的难度了。
但此时的元欲雪当然准确地捕获了他的身影,微微伸出手,对戒舟衍做出一个提醒的手势。然后目光落在他那身白衣黑裤上,若有所思。
……戒舟衍身上所穿的衣物和他是同一种款式,只是尺寸要稍大一些。
如果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出门的话,恐怕也是能引起其他人一些微不足道的误会的。
戒舟衍在发现元欲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有些不大自然的,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不过元欲雪先前就看到过戒舟衍箱子当中的衣物,如今见他穿上这些白衣长裤,也并不觉得异样。
最多是觉得比较巧合,两人穿的衣服果然是同一款式的。
元欲雪的脚步很轻——当他想要保持安静时,任何人都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他无声地穿过长廊,如同一只黑暗中敏捷的猫科动物,站在了戒舟衍面前,望向他:“你怎么出来了?”
元欲雪的声音很小,如果不是捱的如此之近的话,恐怕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所以戒舟衍为了听的更清楚一些,又走近了一些。
这下他们的距离更短,戒舟衍微微垂眸,能更清晰地看见元欲雪苍白的手指。
“晚上这里,不安全。”元欲雪很认真地给他解释。
戒舟衍微微垂下了眼,并不否认:“我听到你起身,才出来的。”
元欲雪微微沉默,让戒舟衍回去休息,他只是去楼上看一眼……便听戒舟衍冷淡却很笃定地说:“我不回去……你要去做什么的话,就带上我。”
元欲雪被很轻易的转移了注意力。
他想到今天的古怪经历——在房间里却没发觉任何异样,仿佛对附近的警惕心下降了。好像光是把人留在房间里的话,已经不够安全了,于是开始考虑,或许真的可以把戒舟衍带在身边。
这其实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戒舟衍听到外面太吵,怕那些动静影响元欲雪休息,于是顺便出手遮掩了一下。结果巧合之间,反而推动了另一个如愿以偿的决定。
几乎没犹豫太久,元欲雪说:“你要跟紧我。”
戒舟衍:“嗯。”
于是元欲雪牵住了戒舟衍的手,示意他跟上。
“……!”
戒舟衍的脸忽然间发烫起来,原本冰凉的指尖也一下子凝聚着热意。这种异常连元欲雪都发现了。他在赶路的时候顺便望向戒舟衍,想着他的身体不舒服吗?
也不知道商城中售卖的万能医疗药剂能不能用在治疗发热上。
在元欲雪还在考虑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六楼了。
——元欲雪的动作当然是极快,也极为灵敏的,为了照顾戒舟衍,还放慢了一些。
好在戒舟衍虽然自己走着神,但身体素质摆在那里,紧跟住了元欲雪,没拖延什么速度。在抵达第六层后,戒舟衍微微抬了一下眼,面无表情地想着:真吵。
鬼气弥漫在这一层。
…
屋内。
老王拿镜子照到了自己恨不得看不到的那一幕,此时脸色微微苍白,身体极为僵硬。
但他却并不敢透露出自己已经知晓鬼怪存在——要知道厉鬼不动手,很大程度是享受这种折磨人的乐趣,等它发现猎物已经发现鬼的存在,就是灭口的时候了。
老王脑中不停的转动着,要如何才能脱离出如今这极为险恶的场景,手指微微摸索着“腕表”。
他现在其实恨不得立即从床上混下去,那近在耳旁的“敲门”声,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但他却必须保持理智,不能被鬼怪发觉。只是很缓慢、很缓慢的起身,做出满脸狐疑,想去开门探索“敲门声”的表情。
与此同时,那腕表的镜面也在微微反射背后头顶的景象,观察着厉鬼的动态。老王清晰看见,在镜子当中,那吊挂在头上的女鬼,忽然微微扭动了一下脑袋,角度偏向这一边,露出了它那一张苍白的面孔来。
此时女鬼的形象,五官并不骇人,甚至还能看得出几分清秀美丽。
但却带着不似活人的青白颜色,如同纸剪的假人。
只老王微微眨眼,冷汗滴落的一瞬间,女鬼的五窍之中顿时流出鲜血来,瞳孔放大,那女鬼的视线忽然准确地转了过来,锁定在镜子当中,与他对视——或者说的再准确一些,锁定的是镜中的老王。
被发现了!
几乎没怎么犹豫,老王顿时往侧身一翻,摔到了床底下,正好躲开了那即将卷到自己脖子上的两条女鬼的小腿所化的白绫。
但这一下还不是最为惊悚的,在老王滚在地下时,正想顺势滚进床底躲避,却见那床底下,正密密麻麻的竖立着许多只脚。
只有脚,一双又一双的脚。
它们铺在床底下,就如同支撑着床铺的床柱一般。
那一瞬间,老王根本来不及思考许多,心中便只剩下悚然的恐惧,“我操、我操”地骂了好几句,浑身发毛。
床上有女鬼便算了,床下居然还有这么多吓人鬼物。
而他的骂声似乎也惊动了那一双双的脚,只见那脚踝微微挪移了一个方向,拿脚趾对准了老王,指甲盖上忽然冒出一双双的眼睛——也或许是十分诡异,奇怪的花纹。
接下来就像潮湿处被惊动的小蟑螂一般,一下子密密麻麻的,双脚向老王涌了过来。
老王的瞳孔微微紧缩,视线的最后一幕,是那些脚向他猛地奔过来的场面,似乎还有一只,想扒在自己的脸上。老王心中顿时十分紧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在了手腕道具里的镜子上,向那些青白脚踝照去。
“诸邪退避!”
他猛地吼了一声,那镜子上顿时射出一道红光来,正好打在那奇怪的双足之上,将袭击自己的这些器官给打翻了。
又有更多的无主双足向他冲来,镜子上的血液却已经顿时蒸发。老王连忙又挤出更多的血来涂在镜子上。
他的动作已经算是十分熟练了,也不算慌乱,但是面对这么多的诡异鬼物,本便已经十分吃力,且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头上还有一只更为凶恶的厉鬼——在防备不及时,有一段白绫垂落下来,轻飘飘地勒住了他的颈项。
呼吸顿时受到了限制,老王一声都发不出来,便被死死勒住喉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
他用手拼命去扯断那一只白绫,意识到不能这么对付鬼怪后,又试图伸手,将那道具镜子向女鬼照去。
只可惜女鬼已经发现了,且十分聪明,一下就猜出了他道具的用法。白绫顿时砸向道具,手上的“腕表”顿时被白绫砸掉,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老王的瞳孔猛地缩了缩,他努力伸手去够上那只金属腕表,只差一点点,指尖擦过,却见床底下的那些双足涌上来,将道具给踢远了。
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无力回天。
这一下打击的老王实属失去了求生意志,他的手仍然不肯放下来,艰难地拉扯着脖子上的白绫,但根本没什么作用。
窒息,疼痛,眼前一阵阵的发白发黑。
似乎所有的想法都在那一刻终结于无,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双眼暴突。
……结束了。
在这种时刻,老王甚至觉得耳边传来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是属于他在强烈窒息当中导致的幻觉。
但眼前偏偏又略过一点白光,那光芒是从走廊外透过来的,并不算明亮,但在如今的情况下,站在老王紧闭的眼皮上,却十分刺眼。
元欲雪来的不算迟,但也实在不算早,老王的命都快没半条了。就算能直接解决面前的鬼怪,这一瞬间,却也来不及节约能量了。
他在瞬时祭出了手中的鸿蒙刀,极为利落地一刀斩在了白缎之上。
那束缚住老王颈项的白绫顿时破裂开来,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过于充沛的氧气甚至让差点坏死的肺部在这一瞬间有些发疼。
那窒息的残留感太鲜明了,老王拼命大口呼吸,贪婪地吸食氧气,这种剧烈涌动的气流让他剧烈呛咳起来,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元欲雪暂时没有时间去照料老王,他的刀光未止,在斩断白绫后,一下子又转向了那还吊在天花板上的女鬼。
鸿蒙刀光雪亮无比,一下将那满脸凄惨死相的女鬼的脸色,都映得更加苍白起来。
它应该是自知不敌,便立刻往墙上一撞,想要逃跑——毕竟这里还属于厉鬼的地盘,却又被元欲雪一刀拦住,被锋利刀气逼得微微颤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