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儿子拥入怀中的那刻，玩偶里的白苏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
瞬间泪流满面。
混着如雨般往下滑落的汗滴流进嘴里。
明明是苦涩的，她却尝到了甜。
她的阿笙。
霍凌风帮她挡的那一刀导致他失血过多，医生宣布可能永久性昏迷，再也不可能醒来的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她崩溃了。
是腹中的小阿笙支撑着她站了起来。
怀胎十月。
阿笙一出生就被霍清蔓的人强行带走，她连看一眼抱抱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抱到儿子。
白苏情难自禁地收紧双臂，恨不得把霍祁墨小小的身体揉进自己身体里。
霍祁墨小脸靠贴在玩偶软软的小肚子上。
玩偶的双臂像是一个天然屏障，为他竖起了一道防护墙，挡住了别人的目光。
他忍不住抬手抱住了玩偶的腰，小脸试探地在鼓囔囔的肚子上蹭了蹭。
好软，好暖。
这就是妈妈的感觉吗？
玩偶里的白苏眼泪落得更凶了。
“大白大白，我们也要抱抱。”
其他小朋友围在一边，争先恐后地喊起来。
白苏不舍得放开儿子，但眼下却不得不放开。
她没去抱其他小朋友忽略霍祁墨，而是牵着他的小手，柔声道：“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好！”
小朋友们脆生生地应着。
霍祁墨没应，但也没有扯开手。
这是他第一次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从开始的不知所措，渐渐地也适应了其他小朋友牵他的手，一时忘记了时间，沉浸在从未有过的乐趣里。
那张一直冷冰冰酷酷的小脸也像初雪在阳光下慢慢融化，小小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地勾起。
一向准时的小少爷没有出现，司机和保镖立刻过来寻。
远远地看到了在和孩子们一起玩的霍祁墨。
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几人都同时停下脚步，没忍心上前打断。
就这样，一直到人群慢慢散去。
玩得满头大汗的霍祁墨还紧紧地拉着玩偶的手舍不得放开。
藏在玩偶里的白苏，像是在汗蒸，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湿得能拧出水来。
明明很不舒服，她却一点也没察觉，满心满眼只有儿子，恨不得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她用身体给他遮挡着阳光，看着儿子红扑扑充满着活力的小脸，抬臂，动作笨拙却很温柔地帮他擦拭着鬓角的汗珠。
一辆豪车远远地开过来，在路边停下。
保镖看到，立刻恭敬立于一边。
车内，霍凌风手上拿着手机，正满眼不耐的在拨打电话。
线路通了，对方却未接听。
霍凌风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这个女人不是来接祁墨了吗？
她早该接到回去了，却迟迟不见人影。
她跑去了哪里？
可真够磨蹭的。
透过车窗，抬起的眸子，一眼看到马路对面的霍祁墨。
他明显愣了一下。
要不是那张一模一样的小脸，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小孩是祁墨。
看着儿子终于有点正常小朋友的样子，他眼底柔了几分。
送幼儿园是正确的。
否则，继续让祁墨在霍宅受教育，只会养出另一个他。
车窗降下，霍凌风开口唤道：“祁墨。”
霍祁墨听到，立刻转头。
看到霍凌风，小家伙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惊喜。
松开玩偶的手，正要抬腿过去，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顿时变得不安。
他今天没听话，他不是怕被罚，他怕爸爸会因此不喜欢他。
姑奶奶说过，不听话不优秀，爸爸是不会喜欢他的。
白苏哪受得住儿子这个模样，下意识上前，牵住他的手，不太灵活地弯腰想要安抚他。
还没开口，霍祁墨已如惊弓之鸟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小手不小心打掉了白苏脸上的头套。
小家伙越做越错。
他眼底的不安更明显了。
他不是故意的。
不知所措的目光看向刚刚陪自己玩的玩偶，在看到白苏露出来的脸时，小家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宛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白苏心口。
刚刚的相处像是美丽的泡沫，因霍凌风的出现而被戳破。
白苏站在原地，少了玩偶的遮掩，面对排斥自己的儿子，她也变得无措起来，看向霍祁墨的目光小心翼翼的。
唇瓣一张一合，一声“阿笙”没喊出口。
霍凌风看到了白苏。
看着狼狈不堪的她，眼底难掩嫌弃。
让他等，浪费他的时间就为了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只一眼，目光便转向霍祁墨，“祁墨，上车。”
霍祁墨捏紧了手上的玩具，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弯身上了霍凌风的车。
车门一关，霍凌风已吩咐司机开车。
“阿笙……”
白苏心底一慌。
下意识迈步追上去。
玩偶太笨拙，迈步太急的她直接跌趴在地。
霍祁墨看到，握着玩具的小手更紧了几分。
小身体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霍凌风也看到了，却未让司机停车，而是示意他加速。
司机油门一踩，车从白苏身边疾驰而过，留下一排车尾气后扬长而去。
……
半小时后，落后霍凌风车一段距离的白苏也开着车进了别墅区。
看着走在前方的霍祁墨，她停好车，跟了上去，始终落后几步。
进了花园，白苏看到别墅门从里打开，妆容精致的黎佳人唇角勾着一抹温柔的笑容从里迎了出来，“凌风哥。”
完美的笑容在看到白苏的那刻，唇角笑容明显一僵。
这个贱人怎么会在这里？
当着霍凌风的面，黎佳人不敢造次，压下心底滔天的怒火，目光转向霍祁墨，当着白苏面故意温柔轻喊，“祁墨。”
这抹温柔是霍祁墨在黎佳人身边五年最渴望得到的。
小家伙面对内心渴望的母爱，他下意识上前，乖乖地喊了一声：“妈妈。”
白苏瞬间心如刀绞，面色惨白。
她差点失控地冲上去，抓着祁墨大声告诉她，自己才是她的亲生妈妈。
她怕吓到儿子。
只能强忍着心痛，目光死死盯着霍凌风。
他说过会告诉阿笙的！！！
黎佳人余光一直在看白苏，见状，垂下的眼睑，眼底满是得意。
看到白苏痛苦，她就快活。
一想到三天前，她从佣人口中听到白苏这个贱人从霍宅离开时，一副被人狠狠蹂躏过的样子。
不用说，是她借着工作之便，勾引凌风哥失控。
今天听到凌风哥带着祁墨搬出了霍宅，她心中不安，怕白苏那个贱人见缝就钻，她抢先一步赶了过来。
可没想到，这个贱人还是先她一步。
“乖。”
黎佳人嫌刺激还不够，唇角的笑容更温柔了，主动上前一步，打算奖励地摸摸霍祁墨的小脑袋。
但靠近看着他满头是汗，身上还有一股汗臭味，看起来脏兮兮的，她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正要咬牙落下时，就听到霍凌风突然开口，“祁墨，我跟你说过什么？”
霍祁墨看了一眼黎佳人，抿了抿小嘴，然后轻声说道：“黎阿姨不是我的妈妈，我不可以叫她妈妈，我的妈妈名字叫……白苏。”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爸爸，爸爸就告诉了他，他叫了几年的妈妈不是他的亲生妈妈。
当时他没有告诉他，他的亲生妈妈是谁，直到三天前，才告诉他，妈妈叫白苏。
黎佳人没想到霍凌风会当着白苏的面这样不给她面子，立刻表态，“凌风哥，我一直视他如己出，我不介意他叫我妈妈……”
“我介意！”
白苏大步上前，一把牵住霍祁墨的小手，看着黎佳人不客气道：“我的儿子，凭什么叫你妈妈！你想做妈妈，你自己和霍凌风生，想生多少生多少，别打我的阿笙的主意！”
她恨透了抢走阿笙的霍清蔓和黎佳人。
每每想到商场的那一幕。
阿笙因黎佳人释放出来的那一点点假意温暖，他都那么珍惜喜悦。
可以想象，她从未真心对过阿笙。
“我……我只是真心疼爱祁墨……我没想过要跟你抢……”
黎佳人眼眶立刻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
“好了。”
霍凌风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黎佳人顺势挽住他手臂，梨花带雨，哽咽道：“凌风哥，我喜欢祁墨，我是真心愿意给祁墨当妈妈的。”
“他有妈妈。”
霍凌风嗓音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
黎佳人听懂，心底恨得牙痒痒，但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怕惹恼霍凌风。
只是借着角度，让霍祁墨看清她的委屈。
霍祁墨看到了。
小嘴抿得更紧了。
在知道黎阿姨不是自己亲生妈妈后，他去问过她。
黎阿姨承认了。
他问原因。
黎阿姨告诉他，因为他还小，怕他知道真相伤心。
他的亲生妈妈怀他是因为想借他母凭子贵，嫁给爸爸飞上枝头当凤凰过好日子。
结果，她害爸爸出了意外，知道爸爸可能永远醒不来后。她怕照顾爸爸吃苦，把他生下来丢给了黎阿姨，就跟其他男人跑了去过好日子了。
是黎阿姨没有放弃爸爸，就算爸爸昏迷不醒，她也还愿意嫁给爸爸当爸爸的妻子，遍寻名医才把爸爸救醒。
他知道有一段时间，黎阿姨和姑奶奶的确是各处打听一个姓萧的神医。
最后也是这位萧神医医治好爸爸的。
黎阿姨和姑奶奶的话都对得上，她们没有骗他。
霍祁墨小嘴抿得更紧了，突然抽回自己的小手，当着白苏的面把她送他，他一直拿在手上的玩具直接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走到黎佳人身边。
“啪哒”一声响。
是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