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说出口的瞬间,顾衍之眼泪没控制住,一滴滴落。
深呼吸,压下眼眶里的涩意。
他轻轻地慢慢收紧双臂,把温暖抱得更紧。
真的很舍不得。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太爱她,爱到,不想也不忍再为难她。
他不忍她再因为对他亏欠而委屈自己。
这几年,他逼得她真的太累了。
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他逼着她爱他,她爱不上他,就拼命放低自己的姿态去弥补他。
很多不情愿的事情,却因为亏欠无法对他说不。
他埋怨她,不依靠他。
冷静下来,其实是不敢。
不敢再欠他更多,怕无力偿还。
这段婚姻里,她没有了自我,也不敢有自我。
他用了四年的时间,让自己明白,单方面的爱并不能改变一切。
爱一个不是错,错的是他太自信,自信地以为只要他足够爱暖暖,他一定能改变对方。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不该试图去改变别人,人能改变的只有自己,不该强求他人。
可如果时间能倒回,倒回到暖暖答应他求婚的那天,他会不会拒绝?
答案,依然是不会。
人又不是机器,有几个处在感情漩涡的人能真做到理性。
绝大多数人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都会抱着侥幸的心理。
谁的一生没有这样的时刻。
也许呢?
也许我可以呢?
他试过了。
惨烈收场。
他已经没有信心再给她幸福了,再继续下去,有的可能只是更多的伤害。
他的深爱是她的负担。
“真的不能挽回了吗?”
温暖紧紧抱着顾衍之。
明明知道他们回不去了,可是——
顾衍之摸了摸温暖的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开,起身,背过身,哑声道:“过两天我会让律师联系你,爸妈那里我会解释。”
“温暖,你要好好的。去找陆景行吧,他一直在等你。”
说完,顾衍之大步往外走。
“砰”的一声轻响,大门在他身后关上,眼泪夺眶而出。
温暖顺着沙发边缘滑下,坐在地毯上,抱着双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知道,她和衍之再也回不去了。
可就算离婚了,她也不会回到陆景行身边。
……
程静姝静静地坐在二楼阳台,窗帘开着,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她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见到南宫爵了。
一年前,南宫爵在母亲的逼迫下,和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订了婚。
在和南宫爵分开后,她和小哲的母子关系越来越淡薄。
这一切都怪她。
她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她不是个好母亲。
她日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起了封闭自己的生活。
她每天只知道去关注南宫爵的消息,默默的心痛。
每天只吃一顿饭她,越来越瘦。
如今,只剩皮包骨。
在决定离开南宫爵时,她也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总有一天她是能忘记他的。
可在失去后的每一天,她都过得生不如死。
在知道他终于向父母妥协去娶其他女人的时候,她看着报道,哭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她出了一趟门。
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寄到国外,祝他订婚愉快。
她这一生,爱过两个男人。
对陆景行,她选择了不择手段去得到,最后让四个人过得都不幸福。
对南宫爵,她学会了不再用强行的手段,让自己选择了放手。
只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即便心如刀割。
这一生,她爱过、恨过、不择手段过。她也被深爱过、被坚定选择过。她也成全过。
经历过大悲大喜,她已经放弃了自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朵正在枯萎的花。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也在一点一点在凋零。
从爵订婚开始,她知道,她这一生什么都没有了。
昨天,是爵的婚礼。
她不怨他,没有信守承诺,最后还是向父母妥协。
她只要他能好好的,就好。
她不能幸福,但看到爵幸福,她也会为他开心。
“叩叩。”
卧室门上传来敲门声。
“太太,楼下有一位姓南宫的夫人找你。”
程静姝一听南宫两个字,黯淡无光的眼底涌进一丝光亮。
她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从阳台冲向门口。
赤脚一路跑下楼,冲到大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辆,车门开着,一个妇人站在车边。
正是南宫夫人。
她已不复几年前初见时的高贵优雅,满脸憔悴地看着从里面冲出来的程静姝。
四目相对。
彼此都无法把眼前这个女人与几年前看到的人重叠在一起。
“爵儿想见你最后一面。”
一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头上。
清晰的“哐啷”声,伴着晕眩感,身体摇摇欲坠。
南宫夫人伸手扶住了程静姝。
程静姝看着南宫夫人。
看着她红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她眼眶迅速泛红。
……
飞机降落在江南,南宫爵的老家。
一个山清水秀的城市。
程静姝以为自己在理解了南宫夫人的话后她会哭,可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很冷静。
直到,站在南宫爵的病房门外。
她突然停下脚步。
南宫夫人站在她身边,看着身边骨瘦如柴的女子,泪湿眼眶。
当年,她为什么要强逼着他们分开。
现在,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爵儿一直在等你,进去看看他吧。”
南宫夫人帮程静姝推开了那扇门,轻轻拍了她一下。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程静姝有些机械的迈步走进去,病房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
她站在病房里,看着不远处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融入在一片雪白中。
“爵儿在送进医院还有意识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们。是我的错,没有成全你们,让爵儿变成这样。”
程静姝在听到南宫爵在无意识中还叫着自己名字那刻,一颗心被狠狠撕碎。
她记得当初陆景行出车祸躺在病床病危之际,昏迷时他嘴里无意识叫着的人是温暖。
那时候她真的很羡慕温暖,能够被一个男人这样深爱着。
现在,她成了那个被羡慕的人,却只有心痛。
她宁愿爵好好的,也不想他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知道,她成了他念念不忘的人。
程静姝拖着无比沉重的双腿走到南宫爵病床边,膝盖一软。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