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深还在会客室继续处理工作,突然听到外面儿子惊恐的尖叫声。
他神色瞬变。
慌乱起身,拉开会客室微掩的门,大步冲出去,“少臣。”
病房留了一盏夜灯,傅砚深一眼就看到病床上一脸惊恐的贺少臣。
头发被冷汗浸湿,被子已经被打开,睡梦中,双手双脚在不停地踢弹着。
嘴里恐惧的呢喃,“不要……不要打我……”
“我会乖……我会听话的,不要打我……”
“好痛……不要打我了……求求你……”
傅砚深冲出来,小家伙已经恐惧到失了声,只剩下满脸的泪和恐惧的神情。
傅砚深顿时心如刀绞。
立刻弯身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温热的大手轻抚着他的脸,温柔喊着,“少臣,醒醒。”
“你只是在做梦,别怕,爸爸在。”
白天乔萱那一耳光,唤起了贺少臣两岁之前那段潜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
他听不到傅砚深的话,嘴里还在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小脚踢弹着似乎是在往后缩,两只小手在半空中挥舞着。
不似在反击,反倒像是在保护自己,想抱住自己。
傅砚深看得眼眶通红,心像被人拿刀在割,亲着贺少臣的额头,“少臣,爸爸在,别怕。”
沐晨曦睡在里面的休息室,少臣车祸,她一直没休息好。
刚睡沉,被吵醒,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意识慢慢清醒,确定是外面儿子恐惧的哭喊声以及傅砚深安抚心疼的声音。
面色一白。
掀开被子迅速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宝贝。”
几个大步冲到病床边,和傅砚深一起抱住贺少臣。
“妈妈也在,有爸爸妈妈在,别怕。”
两人一起轻哄着,好一会才把贺少臣从噩梦里唤醒。
小家伙一身冷汗,哭了太久,浑身虚软,身材还在微微发抖,他软软地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在。”
沐晨曦强忍着眼泪,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贺少臣依偎在沐晨曦怀里,安静了下来。
沐晨曦腿还是软的,她被刚刚儿子那一幕吓着了。
一颗心像是被人揉碎了。
太心疼。
“我给少臣洗个澡,他会舒服些。”
傅砚深内心也不好受,他缓了缓,起身抱起睡着的贺少臣进了浴室。
他虽然没给孩子洗过澡,但以前,经常给累到睡着的沐晨曦洗澡,很娴熟。
轻手轻脚,没吵到贺少臣的情形下,帮他洗干净,裹着浴巾抱出浴室。
沐晨曦情绪缓和了些许,起身拿出一套新睡衣。
等贺少臣洗好被抱出来,沐晨曦咬着下唇,轻手轻脚帮儿子穿好衣服,放进被窝。
低头,怜惜地吻着他的小脸。
她的宝贝,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傅砚深
他没听清少臣究竟在恐惧什么。
但贺霆骁说过,他遇见少臣是他两岁了。
当时可以在狼面前护住贺霆骁,应该不会被狼吓到。
那他的恐惧来源是什么?
他想到白天他看病房监控,看到少臣面对乔萱那一个耳光时的恐惧。
在贺少臣睡沉后,转身进会客室,拿手机给穆星澜打电话,让他帮忙调查。
挂了电话,他回到病床边。
看着坐在病床边,守着贺少臣的沐晨曦,并未劝她进休息室睡。
他知道,这时候的她,没办法离开儿子。
进了休息室,拿过毯子盖在她腿上,再把自己大衣披到她肩上。
搬过椅子,坐到沐晨曦身边。
和她一起,默默守着儿子。
夜,渐深。
沐晨曦没支撑住,靠在傅砚深肩膀睡着了。
轻手轻脚把人抱起,送进休息室。
帮她盖好被子,看着沐晨曦眼角的泪痕。
傅砚深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哑声道:“对不起。”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再悔不当初,也没办法让时间倒流,只能用余生,好好补偿他们母子。
……
温暖等到半夜,也没等到顾衍之回来,她迷迷糊糊睡着。
一夜没睡好,隔天很早醒来。
坐在婚床上,看着没人躺过的半边床,他昨晚没回房。
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掀开被子起身,换了衣服下楼进了厨房。
家里虽然有阿姨做饭,但只要有时间,她都会亲自下厨。
系上围裙,精心准备好早餐。
在阿姨帮忙端上桌时,解了围裙上楼去客房叫顾衍之。
发现客房有睡过的痕迹,但人不在房里,站在客房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了,“老公……”
温暖刚开口就听到线路里的背景播报,是机场。
“你要出差?”
“嗯。”
顾衍之嗓音淡淡,“要登机了,先挂了。”
也没给温暖说话的机会,直接切断了通话。
助理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自家顾总这是怎么了。
明明还有半小时才登机。
温暖被挂了电话,站在客房,心底闷闷的,这是衍之第一次主动挂她电话。
他在避着她。
只能等他出差回来再跟他谈。
“妈咪~”
温可言自己起床,穿着小黄鸭的连体睡衣,抱住温暖的腿。
小姑娘撒娇地在她腿上蹭了蹭,歪仰着小脑袋看着温暖,“爸爸呢?”
温暖没把坏情绪带给女儿,弯身抱起她,“爸爸出差了,太早怕吵醒你,就没告诉你。”
安抚了女儿,抱着她去洗漱,下楼吃早餐。
开车送她去幼儿园后,开车回来,直接去了顾父顾母住的那栋别墅,想跟顾母道歉。
进去后知道顾母昨晚约了她的姐妹淘一起去了温泉山庄聚会,具体归期不知。
她给顾母打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
这是真生她气了。
……
贺家
一早,贺霆骁和贺老夫人坐在餐桌。
一如昨天中午和晚上,相对两无言地用完餐。
贺老夫人是打定主意要住在贺家。
有她坐镇,她倒要看看,那个低贱的女人和野种怎么留在贺宅。
贺老夫人优雅地拿过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嘴角,她的管家立刻过来帮她拿掉餐巾,扶着她起身。
正要上楼,发现几个贺宅的保镖从她住的房间走出来,手上提着的正是她的行李箱。
“谁允许你们碰我东西的?”
贺老夫人勃然大怒。
但没人理她。
直接把行李提下楼,无声无息又消失。
“贺霆骁,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臣明天出院。”
他不会允许任何会让少臣不舒服的人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包括他的母亲。
“你要为了一个……赶我去酒店住?”
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贺老夫人内心还是有些畏惧,没敢把野种说出口。
“回h国。”
在江城,就是定时炸弹。
他不会允许。
昨天没立刻把人送走,就是因为申请专机航线需要时间。
“贺霆骁,你说什么?”
贺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霆骁并未重复,见贺老夫人并不配合,直接示意暗处的保镖,“请老夫人上车。”M..
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没时间耽搁。
贺霆骁雷厉风行。
一个小时后,贺老夫人万般不情愿还是被贺霆骁“请”上了飞机。
贺霆骁送走了贺老夫人,开车去医院。
少臣如果选择亲生爸爸,他也不会阻拦。
但少臣选择了他,他就不会把少臣推出去。
少臣和他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却远远胜过他那群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感的至亲。
想到贺少臣,贺霆骁面上多了几分暖意。
从机场到医院,将近一小时车程。
下了机场高速,车开了没多久,贺霆骁第一时间发现异样,神色瞬变。
还未等他开口,跟在他车后面的一辆保镖车,被人打破轮胎,车失控,“砰”的一声撞上栏杆。
车内几人,皆是头破血流。
几辆黑色车,从后追过来。
贺霆骁目光骤冷,从后车镜看到对方拿着武器的手背上,纹着一只老鹰。
是黑鹰的人。
两年前,他和黑鹰生死搏斗。
两机相撞,他在坠落时,亲眼看着黑鹰乘坐的那架飞机爆炸。
应该尸骨无存才对。
没想到,那只疯狗竟还活着。
贺霆骁一身嗜血的杀意,从车座
他带出来的这批人,大部分都是以前他的手下,训练有素。
在察觉到危险后,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车往人少的地方开。
把后面几辆车引开,对方像是死士一样,风格就完全是黑鹰的风格,逮住人就像疯狗咬着不放。
一路惊险。
最终,被贺霆骁全部解决。
他弯身坐在车里,捂住流血的腹部,打了个电话,让人处理现场,这才弯身上车。
他的人只剩一名保镖幸存。
示意保镖开车,他靠在后车座,在昏迷之前,给沐晨曦发了个信息。
病房里,从知道贺霆骁要过来看他后明显看得出来很高兴的贺少臣,听到妈妈对他说:“宝贝,你爹地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要开,等会过不来了。”
“嗯。”
贺少臣懂事地点点头。
其实挺习惯的。
但还是有些小失落。
沐晨曦陪在一边,哄了好一会,才把小家伙哄好。
看着小家伙又开始继续看书,沐晨曦坐在一边,眼底藏不住的心疼。
不知道她的宝贝究竟经历过什么。
车里,贺霆骁在收到沐晨曦回复后,这才安心地放下手机,陷入昏迷中。
……
两天后,贺少臣出院。
一早,小家伙换下病服,穿上自己的衣服。
牵住沐晨曦的手,一脸迫不及待,“妈妈,回家。”
从那天爹地说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不能来医院后,他这两天都没来医院看自己。
联系爹地,关机。
他很想爹地。
在贺少臣心底,贺宅是他的家。
是他有的记忆里,让他有归属感的地方。
“好。”
沐晨曦从知道少臣是自己儿子后,已经托人找好了房子,收拾干净。
当初住进贺家是为了少臣的病,如今,知道是自己儿子,她私心是想让儿子和自己一起搬出去住。
但她没办法强行把儿子从贺家带走。
少臣很喜欢依赖自己,同样的,他也很喜欢很依赖贺霆骁。
沐晨曦心底想的是先陪少臣住在贺宅,再尝试着跟贺霆骁沟通。
“我送你们。”
傅砚深也没阻止。
今天,贺家并没有派人过来接。
有些不正常,傅砚深不太放心。
他一手提着贺少臣的行李,随着母子二人往外走。
上了车,车一路往贺宅开去。
车上有晨曦和少臣,傅砚深车速很慢,也是想想处时间更长一些。
四十分钟的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远远就看到管家等在门口,车刚停,管家已经红着眼眶冲过去,帮着贺少臣拉开车门,“小主人。”
贺少臣有几天没看到管家了。
看到他,难得的,伸手抱了抱他。
管家眼眶更红了。
贺少臣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贺霆骁,他推开管家,转头寻找沐晨曦。
看到她下车,立刻去牵住她的手,“妈妈,回家。”
“少臣,爸爸可以经常来这里看你吗?”
他不想看着晨曦住在贺家,也非常想继续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可他比沐晨曦还没有资格强迫少臣。
贺少臣看着为了和自己视线齐平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傅砚深。
小家伙抿了抿唇,没说好,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小脑袋。
点完就牵着沐晨曦的手往里走。
傅砚深站在原地,唇角弧度越来越大。
少臣,这是在慢慢接受他了吗?
……
贺少臣一直牵着沐晨曦的手往里走,脚步欢快的穿过长庭。
客厅大门在眼前后,贺少臣松开了沐晨曦的手,激动地迈腿,往里冲。
一进门,就看到了贺霆骁。
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坐在沙发上。
“爹地!!”
这两年,不是没有和爹地分开过几天甚至一周以上,但以往爹地出差,他和爹地每天都会视频,哪怕他从不说话,但他也会看到爹地,会安心。
这还是第一次,分开几天,还见不到人。
贺少臣冲了一半,发现不对劲。
他看到好多自己的东西摆在客厅,步子越来越慢,小家伙站在一堆行李里,满眼困惑。
“爹地?”
他的东西,为什么都在客厅。
贺霆骁冷漠的嗓音响起,“我不要你了,你跟你妈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