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薛二维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惊讶，虽然不知道之前在城里时仲秋晨和莫安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好像确实从未见过莫安森开车。
莫安森这样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人太少，也没人敢去叫他开车。
稍作迟疑，薛二维和海茵、吴悠三人自己排了班，薛二维开第一班，海茵第二，吴悠最后。
他们选中的集装车属于大型车辆,粗略看去车身长度接近十五米，高度更是高达三米,车头和集装箱紧挨，但也彻底分开。
莫安森绕着车子走了一圈,趁着现在周围安全，制造出声音也不怕惊动丧尸,对车厢进行了简单改造。
他把车头和车厢相接的位置各自开了个小口，以确保前方有事或者后方有情况时可以互相通知。
后方集装箱两侧车壁上快到大腿的高度，他也各开了两条巴掌宽将近半米长的长口，方便车子前行时他们从里面观察外面情况,也方便海茵他们遇到危险时开枪。
做完这些,吴悠跟着薛二维上了前面车头,仲秋晨、莫安森和海茵进了后面的车厢。
车子驶动,顺着山脚树林前行，要绕过前方的那座城市，回归之前他们去起源地时走过的路线。
那条路线是乐园精心策划过的,而且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解决掉路上大部分危险,相对安全。
后车厢里装了四台机器,机器被各自分开固定，剩给他们的空间就不多，仲秋晨在颠簸中找了地方坐下。
海茵和莫安森亦是如此。
莫安森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旁边，海茵因为这难得的安全空隙，把身上的防弹马甲脱了下来。
海茵一头比薛二维他们还要短得多的寸头，皮肤带着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有的微黄疲惫。她五官长得挺标志，三庭五眼标准，如果是六年之前，稍作打扮，肯定也是个漂亮的人。
察觉到仲秋晨的视线，海茵看了过去，她摸了摸自己的寸板头，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以前也是长发，到腰呢，后来嫌太麻烦就剪了。”
仲秋晨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不会，海茵似乎也不需要。
看出仲秋晨的不善言辞，海茵善解人意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可得作好心理准备，这次回去，乐园的人要是知道我们从起源地带回去一个活人，肯定得沸腾了不可。”
海茵打量仲秋晨，仲秋晨能在起源地活下来这件事她至今都惊讶。
“嗯。”仲秋晨点点头，记下。
“病毒是从那座城市爆发的？”仲秋晨想起这事，他一直听海茵他们把他所在的那座城叫作起源地，但一直没机会仔细询问。
“应该是这样没错。”提起这件事，海茵脸上少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凝重，似乎回想起了很不好的记忆。
“什么叫做‘应该没错’，本来就是这样。”薛二维的声音从前方车头处传来，因为两方隔得远，中间还有一条透气的缝，他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仲秋晨朝着车头看去。
吴悠正从车头朝着他们这边张望，见他看去，吴悠也开了口，“事情爆发得太突然，很多事情至今也没弄明白。我昨天才看网络上在说有什么地方的人走路上被疯子袭击了，第二天我家附近就出事了，然后就是大逃亡。”
“我也差不多。我那时候在学校读书，有天我突然听同学说大学城附近有人被袭击了，还惊讶了下，结果当天夜里我们学校就出事了。”海茵耸耸肩，“我们大学城距离起源地中间隔着四五座城市。”
薛二维回头道：“最开始就是起源地发生了袭击事件，一开始没人在意，只当是个小新闻，然后不到两天袭击事件就从起源地扩展到所有地方，第三天就形成了大暴动。”
顿了顿，薛二维又补充：“你就没感觉？你不是就在起源地里？”
海茵和吴悠这都看向仲秋晨，按道理来说仲秋晨当时就在起源地，肯定会比他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才对。
仲秋晨摇摇头，“我只是过去参加比赛，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
十四岁就参加全国性质的比赛，虽然只是青少年性质的小范围比赛，但也足够当时的他紧张了。
兴许他父母当时也听说过袭击事件，但那时候他们的注意力也都在他的比赛上，所以他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现在想想，当时四周突然暴动，他被人推倒，说不定就是因为附近有丧尸突然袭击人。
知道从仲秋晨这问不出什么，薛二维注意力转移到莫安森身上，“我记得莫队你就是起源地的人啊……”
之前他也提过，但莫安森一直否认。
莫安森睁眼，冷冷看了过去。
薛二维讪讪，赶紧收回视线继续开他的车。
“原因找到了吗？”仲秋晨继续询问，他挺在意这些，怎么能不在意？
“没有。”海茵摇头。
“怎么找？”吴悠也摇头。
“起源地我们这都还是第一次进去。”薛二维也道。
提起这个话题，三人话愈发多了起来，这六年来围绕这个话题他们显然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讨论。
不等仲秋晨再开口，吴悠就又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猜测倒是有不少。最主要就是两种说法。”
“一种是污染说，人类自作自受，环境污染和基因污染造成新型病毒滋生，人类又毫无抵抗力，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情况。”
“这种说法最开始很多人都相信，也是现在比较主流的说法，因为当时的环境确实已经不容乐观，海平面上升、天气越来越热、河水海水污染等等，这种新闻到处都是。”
仲秋晨点头，就算是他，印象里也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他甚至记得之前不少地方都曾经有过异常天气的情况。
“还有一种比较主流的说法是进化论，但这种说法争议很大。”吴悠前面半句话才出口，海茵就张嘴想要反驳，所以吴悠自己立刻又在后面补了一句。
海茵抿嘴，对于这说法不屑一顾，“就是一群神棍胡言乱语。”
“进化？”仲秋晨第一次听说这可能，之前的五年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想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吴悠看了眼莫安森，见莫安森又闭上眼继续闭目养神，他才道：“病毒爆发之后不到一年，丧尸里面就出现了特殊的存在，有一部分丧尸好像有意识，虽然很微弱。”
仲秋晨知道这，有极小一部分丧尸不是完全没有理智，他们和其他丧尸不同，不会局限于一个地方，也会在城中乱逛。
“一开始乐园的人都很惊讶，不少人甚至觉得那可能是感染了病毒的人没有完全‘死’掉，还是他们的亲戚朋友，说不定能把他们救回来，曾经还有不少人试图狩猎那些丧尸。”
“但是很快乐园的人就发现那些丧尸并没有身前的记忆，而且那些丧尸在经历了意识觉醒之后，其中极少一部分没过多久就再次进化了。”
“尸王？”仲秋晨已经明白吴悠指的是什么。
“没错，觉醒意识的那部分丧尸里，有丧尸进化成了尸王。”吴悠又看了眼莫安森，似乎有所顾虑。
莫安森仿若未闻，一直闭着眼睛。
“而且人类里也有类似的存在。”吴悠有些紧张地看着莫安森。
仲秋晨也看过去，他神色微讶，他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莫安森也……属于进化的一员？
仲秋晨心跳蓦的加快，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很开心，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其实乐园除了莫……也还有其他这样的人。”吴悠道。
“还有？”仲秋晨再次惊讶。
他坐直身体，这已经超出他对人类的认识，在他的印象中，这是只有电影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
“有，不多，凤毛麟角。”吴悠道，“而且大部分能力都非常微弱，像莫队这样的七个乐园加起来都绝无第二个。”
海茵听不下去，打断道：“更准确来说不是他们进入乐园之后‘进化’了，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特殊，所以才能活下来。”
海茵很不喜欢那进化论，她看向仲秋晨，试图给仲秋晨掰正回来，“你想想之前那种大环境之下，如果没点本事全靠运气，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海茵笃定，“那些人之所以能活下来，他们的能力本身就是一部分原因。”
话音落，海茵打量仲秋晨，“你如果不是体能好，你觉得你能在起源地活到现在吗？或者换成我们队里其他人，你觉得他能活到现在吗？”
仲秋晨讶然，海茵这话不是没道理。
他也发现了，莫安森不提，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里也就薛二维体能稍好，但就算是体能最好的薛二维，在他看来也笨拙得不行。
海茵不赞同进化说，但吴悠显然是赞同的，海茵话音才落，吴悠就紧接着开了口，“那二次进化的尸王怎么说，三次进化的呢？”
吴悠说到激动处，转过身半跪在椅子上看向他们，似乎恨不得从前方车头到他们后车厢里来。
吴悠道：“如果不是进化，那那些尸王怎么回事？”
“那个独臂丧尸就不说了，那个怪物怎么说？他身上的皮肤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腐烂的地方，也完全没有了人类的体型，你不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新的物种吗？”
海茵不服气，张嘴就想反驳，但嘴巴张开一时间却没能想出合适的话。
那怪物确实是个异类。
海茵脸色逐渐铁青，眉头也皱起。
“那怪物才二次进化，咱们昨天去过的那座城不是还有只三次进化的尸王，你觉得他得是什么样？”吴悠问。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吴悠声音也越发激动，“他本来有机会抓住我们，但是却没有过来，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海茵不语，她脸色依旧难看，但她也确实找不到反驳的话。
吴悠继续，“我觉得他说不定已经进化成高于人类的存在，说不定人就是没把我们这几只小鱼小虾看在眼里，或者干脆琢磨着跟着我们去乐园钓大鱼——”
吴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剩下的那半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狠狠从头浇下，让所有人都瞬间一个激灵。
他们就仿佛从盛夏午后被猛地扔进结冰的寒窟，刺骨寒意不停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们身体都不经颤栗。
车子猛地刹车，他们脚下的路本就不平一路颠簸，现在车子突然停下，车内的机器因为惯性向着前方挪去，众人身体也倾倒。
惯性之后，所有人都坐直身体戒备，包括闭目养神的莫安森。
海茵嘴唇翕动，想要让吴悠别乱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她端起放在身上的枪。
吴悠亦是如此。
“没有东西跟着我们。”仲秋晨道。
所有人都朝着仲秋晨看去。
仲秋晨转动脑袋，看了眼身旁莫安森之前制造出的裂口外，“至少我们附近没有。”
自从昨天他昏迷再醒来之后，他的身体就好像一直在变化，早上出城时他就已经隐约能感觉到身周三米左右的所有存在，现在那个范围已经扩大到六七米左右。
车子一路前行，他感知过的范围已经相当宽阔，但一路下来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城市所在的方向倒是让他有所感觉，好像那里有一小团奇怪的存在在骚动，但那座城市里本来就有尸王。
反过来说，如果他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那尸王就一直在城市里没有出来过。
“你确定？”海茵白着脸。
“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仲秋晨说得笃定，可万一那尸王真的打的是跟他们回乐园的主意……
“继续走。”莫安森出声。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莫安森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如果他真的已经聪明到这种程度，那找到乐园也是迟早的事。”
众人哑然，莫安森说得确实没错。
乐园人口多占地大，再加上还有种植作物，对于一只能操控无数丧尸的尸王来说要找到乐园并不困难，甚至可能相当简单。
车子再次前行。
车内无人再说话，刚刚的话题似乎成了禁忌，让众人都不敢再提。
车子前行了将近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总算看见一条高速路。
这边离城市还不算太远，路上还能看见些弃置的车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车子前行。
上了高速，又往前开了一小时后，车子在路边停下，海茵和薛二维换班，众人也顺道透透气。
前面那段路不好走，车子一直颠簸，让几人都被颠得浑身难受。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在一处偏僻的半山腰，山上没有作物，只有无人搭理凌乱错生的各种灌木杂草。
风景算不上好，但胜在没有丧尸。
仲秋晨环顾四周一圈，注意力落在了身后的车上。
“想学？”海茵注意到仲秋晨的视线。
仲秋晨看去。
“想学的话我教你。”海茵道，“现在这种环境开车已经是基本生存技能，从起源地到乐园开车都要大半个月，要是纯靠走路，得走上几个月。”
仲秋晨点点头，“好。”
“你要学车？不早说，早说我教你。”薛二维笑嘻嘻地凑过来。
“可算了，就你那脑子，你别把他教坏了。”海茵推开薛二维，不等薛二维再开口，她就赶紧把仲秋晨往车上推。
仲秋晨要往副驾驶走，海茵却一把拉住他，把他直接推到驾驶位。
“没那么麻烦。”海茵走到驾驶位坐下，“这种东西很容易就能上手。”
再次坐在车头里，仲秋晨立刻想起莫安森之前另类的开车方式，他赶紧拉了旁边的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一旁，海茵对着他面前的方向盘和油门刹车做起简单的解释，“……懂了吗？”
仲秋晨脸色有些白，他点点头，海茵的说明简单易懂。
“走吧！”海茵坐好。
仲秋晨侧头看去。
“别怕。”薛二维不知何时也爬到车上，他扒在后车厢里和车头的口子前凑热闹。
仲秋晨深吸一口气，按照海茵说地拉起手刹，然后缓缓踩动油门。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下的钢铁巨物立刻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感觉着那种不太舒服的奇异感觉，仲秋晨有些懵。
“好，现在转方向……”海茵一边看着前面一边提醒仲秋晨，他们现在在山腰附近，左边是山，右边是崖坡。
仲秋晨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方向盘，脚下本能用力，车子随着他的举动立刻直直冲向前方，冲向崖坡。
“不是油门，是方向盘——”海茵看着越来越近的崖坡，脸上的笑容不见，肌肉逐渐开始抽动。
眼见着他们就要一头怼到山下去，海茵赶紧扑过去转动方向盘，“油门松开，脚放开——”
集装车的速度不快，但为了拉动货物马力很大，刹车通常都有很长一段缓冲，而他们面前的马路已经剩下不到两米。
眼见着车头已经冲出栏杆，半个车头都怼到空中，海茵脸都吓青了，而她旁边的仲秋晨脚还死死踩在油门上。
车子车头整个冲出马路，车子开始倾斜，眼看着马上就要车毁人亡，海茵吓得都闭上眼睛，车子却开始缓缓升高。
车子悬空，车轮在空中嗡嗡作响。
仲秋晨脸色煞白，总算反应过来要松开油门。
车子落地，海茵睁开眼，下车的时候腿都在发软。
薛二维也没好到哪去，他虽然没在驾驶舱但也在车上，刚刚那情况他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仲秋晨从车上下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脸色更是惨白，见他这样，海茵和薛二维到了嘴边的话都说不出口。
“没事，第一次开车这样已经很不错……”海茵安慰，她声音都还在颤抖。
仲秋晨看去，他比海茵吓得还厉害。
他没说话，白着脸径直走向后车厢，爬上车子，在车内角落坐下。
看着仲秋晨这比他们更加被吓坏了的模样，薛二维和海茵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的恐惧也驱散几分。
仲秋晨之前表现得太厉害，再加上他又不是个善谈的人，以至于海茵都对他有了种敬畏的感觉，现在知道仲秋晨也有不会的东西，看过他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模样，海茵反倒觉得仲秋晨一下就平易近人甚至可爱起来。
海茵缓过劲，坐上驾驶位，吴悠跟着去前方，莫安森和薛二维上了后车厢。
车子再次驶动，后车厢中，莫安森看看向只吓炸毛的猫似地蹲在角落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瞪着的仲秋晨，试探着开口，“多开开就好了。”
仲秋晨缓缓转动脑袋，他看看莫安森，愈发有点焉了吧唧，莫安森的话毫无说服力。
看着仲秋晨那大受打击的模样，薛二维绷着一张脸侧过头去，很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甚至都有种错觉，是不是像莫安森、仲秋晨这种厉害的人都该不会开车？
“回去的路途很长，路上我们得找地方补充汽油。”莫安森知道自己的安慰没有效果，故意提起新话题，试图转移仲秋晨注意力。
他们之前找到的那点汽油也确实不足以支撑他们开回乐园，接下去至少都还有近二十天的路途，所以补充汽油是必须的。
“可惜了起源地的那些汽油。”薛二维感慨。
之前他们出发时不光带上了去时的汽油，回来时的汽油也带上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武器、食物，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好在他们好赖找到了机器，不然就真的亏大了。
“这沿途一路所有的加油站都已经被之前的探索队光顾过了，肯定不会有剩下的，得想想其它办法。”前面，吴悠道。
为了起源地这一行，乐园很早就在做准备，沿途的探索清理那更是重中之重。
这本来是为了方便他们，确保他们能安全抵达起源地，现在反倒起了反作用。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地图，只能凭借印象去回忆路上情况。
“加油站没有就去检修站、车店、和地下停车场找。”莫安森道，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路上废弃的车辆很多，六年的时间足够让车内的油箱被烤干，就算找到油也未必还能用，所以他们的希望在检修站、车店或者避阳的停车场。
“夜里我们应该就可以到达下一个城镇，到时候找找看……”海茵道。
听着几人的对话，仲秋晨注意力逐渐被转移，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感觉着四肢传来的因为肌肉过度紧绷而酸软的感觉，仲秋晨心有余悸，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开车。
……也绝对不坐莫安森开的车。
感觉着心口那若有若无的不安害怕，打得正酣畅的两人一兽猛地停下。
独臂丧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口，他无视四周被他们毁掉的那些建筑，迅速寻找着仲秋晨所在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
王怎么会害怕？
“啾？”那怪物尾巴高高翘起蓄势待发，他必须尽快去王的身边，王在害怕。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绝不允许他的王受到伤害。
然而他脑袋转动一圈后却慌了，因为他发现他好像已经无法感知到王的存在，他又把他的王弄丢了！
“都怪你！”独臂丧尸看向面前同样发现不对所以白了脸的小短腿，如果不是因为这小短腿挑起这场战斗，他不会把注意力从王的身上转移开。
到后面基本一直在被独臂丧尸和那怪物联手针对的小娃娃脸色越发难看，他还是第一次感觉那种不属于他却刻骨铭心的害怕情绪，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一切还是他造成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上次他害得王提前觉醒，那之后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王，这次却又让王独自一人遇到危险。
003.
无尽愧疚自责之中，那小娃娃抬起头快速环顾四周，很快，他的目光集中在某一方向。
他本就擅长探查，虽然王已经离开他最大探索范围，但那个方向王的气息更强烈。
“分开找，找到之后通知对方。”带着奶音的声音响起。
“啾！”那怪物不作他想立刻冲了出去，要赶紧找到王。
独臂丧尸看了小娃娃一眼，选中一个方向，也赶紧离开搜寻。
见独臂丧尸和那怪物离开，那小娃娃不做他想立刻向着仲秋晨可能在的方向而去。
他径直向前，速度极快，然而还未出城他面前就多出一道熟悉的人影来。
“你不去找人在这里做什么？”小娃娃黑着脸。
他面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一张脸面若冰霜，漆黑的眼底尽是愤怒，“分开找，还找到了之后通知对方？你有那么好心？”
小娃娃不语。
“他在什么地方？”独臂丧尸质问，语气焦急。
小娃娃不语。
“你还要让王因为你的私心处在危险中多久？”独臂丧尸彻底愤怒，他漆黑的瞳仁中有黑色的纹路愤怒地浮动，无尽杀意从他身体里猛然喷发。
他可以容许那怪物超过他获得王的亲昵，也可以容许有人想把他取而代之，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他的王！
被质问，感觉着空气中的愤怒和杀意，那小娃娃有些慌了神。
他确实有瞬间的犹豫，他确实想过要借着这机会甩掉那怪物和面前的男人，但他绝没想过因为自己的私心伤害王。
“我没那样想过！”小娃娃急红眼，“他在这个方向，但我不确定他已经走出多远，他速度很快，都已经超出我能探查的最大范围。”
独臂丧尸不再理会面前的人，立刻转身向着仲秋晨所在的方向跑去，他必须尽快找到王。
至于其它，在王的面前不值一提。
见独臂丧尸如同利箭般化作一道黑影冲出去，被寸板头丧尸抱在怀中的小娃娃咬住下唇，也赶紧跟上。
看着始终跑在前面的那道黑色身影，他白净婴儿肥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懊恼和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独臂丧尸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自私，之前那次还可以说是因为误会，因为他没见过王不知道那是王，但这次王要是真的出了事，那绝对就是因为他的自私才造成的……
他们本该陪在王的身边。
他们本该时时刻刻保护着王。
要是因为他的自私让王受伤……
盛夏时节的傍晚通常都不会黑得太早，如果黑得太早，就代表夜里很有可能会有一场暴雨。
路上，车里，众人看着车外那异常得有些明显的天空，眉头都忍不住地皱起。
车子快速在高速路上前行，十来分钟后，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隐约之间甚至听见雷声，前方开车的吴悠不得不开口，“怎么办？继续，还是先找地方躲雨？”
“找地方停车躲雨，车子不能淋雨。”莫安森道。
集装箱车子本身不会漏雨，但莫安森在车厢上开了好些口子。
吴悠点头，车子速度却并未立刻变慢下来，他继续开着车子向前，要在前方寻找适合的地方。
好在他们运气还算不错，他们已经从山里出来，这附近也看见农田，又往前开了十多分钟后他们很快在前方看见村庄。
把车子在高速路上停下，一群人全副武装下车。
天空已经越发阴暗，暴雨前的狂风也开始刮了起来。风很大，吹得一群人衣服都猎猎作响。
顶着风，几人迅速向着高速路旁五六百多米之外的村庄而去。
远远看去那村庄不算大，一共也就大几百户人，村子里房子大多都是三四层平房的样式，村里的主路也都已经修了水泥路，路上还能看见汽车。
村子本身属于小康状态，一如大部分普通村庄，但那村子的后面就是一片竹林，竹林的后面则是群山，群山脚下村子竹林右边是一片鼓包坟地。
末日下死村的环境，阴沉沉的天空，猎猎作响的狂风，即将到来的暴雨，紧挨村子的坟地，所有一切组合在一起后给人一种极度怪异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在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穿过已经干枯长满杂草的田地，来到村子前，薛二维不舒服地转动脑袋，“要不我们还是回车上吧？这地方怪让人不舒服的。”
海茵和吴悠都看过去，他们也有不好的感觉。
莫安森回头看了眼身后高速路上的车，仿佛要从天上掉下来的厚重乌云下，远处那辆被独自遗弃在高速路上的新车也一样让人不舒服。
特别是车厢上那被他开出的两条长长的口子，隔远了看就仿佛一双眼睛。
一辆车子却长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还正看着他们，那场景怎么都让人舒服不起来。
薛二维三人注意到莫安森的视线，也回头看去，对上那双眼睛，三人后脖颈都是一凉。
“这鬼地方……”薛二维低喃，
靠近村落后，竹林被狂风吹得嗖嗖作响的声音越发清晰，这让薛二维的话都被盖过。
“好了，赶紧看看有没有丧尸，得趁雨下下来之前找地方把车子遮起来。”海茵端起枪硬着头皮向着村口走去。
吴悠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他们带的机器都不能淋雨，一旦淋雨很有可能坏掉，那他们之前忙了那么大半天就等于是白忙活。
最艰难的时候他们都淌过来了，总不能这时候了掉链子功亏一篑。
靠近了看，兴许是因为阴天狂风，再加上背后竹林坟地的缘故，这不大的村子更加令人悚然。
高矮不一新旧各有的住宅楼大部分大门都敞开，黑洞洞的客厅如同一张张嘴，直视久了总给人一种里面是不是还住着什么东西的错觉。
特别是那些掺杂在平房间富有时代感的老旧瓦房，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就更加强烈，几乎浓郁得惊人窒息。
“怎么搞的，村里的人呢……”薛二维声音都变调，他一直对偏向灵异的东西难以接受。
村子虽然不大，但千来个住户肯定是有的，可自从他们进村，一路下来他们却一个丧尸都没看见。
整座村子安静得不行，就好像村里所有的活人在病毒爆发来临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
与他们脚下这座安静的过分的村子相比，反倒是村子旁边那片坟地显得热闹得多。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它村子……”薛二维还没说完众人脸上就是一凉，雨已开始下。
盛夏时节的暴雨通常都来得非常激烈，从开始下雨到下大往往要不了三分钟。
“你们看看这附近哪里可以藏车。”莫安森几乎是立刻就转头向着高速路那边而去，要把车子弄过来。
无路可退，一群人只得硬着头皮赶紧找地方。
村子不大，想要找到一个能藏下十几米巨大怪物的地方并不容易，一群人几乎把整座村子都逛了一遍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片刻时间雨已经从原本的毛毛细雨下打，雨水打在地上屋子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天也彻底黑下来，整座村子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要不藏进屋里？那边有个大祠堂。”雨中，仲秋晨跑向举着车子过来的莫安森。
雨越下越大，他们身上都已经湿透，车子亦是如此。
雨水啪啪地打在车顶，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在这诡祟模糊的黑暗中让人心脏都跟着开始加速。
“不好吧……”薛二维一听说要去祠堂腿肚子就哆嗦，因为祠堂就在坟地旁边，“会不会冒犯什么……”
海茵看去，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本是个无神论者，末日的经历也让她更加愿意相信自己，但在这种环境之下她也发怵。
004.
“在哪？”莫安森不忌，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仲秋晨立刻带路。
雨中，看着两人离开，薛二维哆嗦了下，赶紧小跑着跟上。
海茵和吴悠看看身周，也赶紧跟上。
村子的最右侧紧挨着坟地的地方，远远的就能看见一个类似四合院的祠堂。
祠堂很有年代感，但不算太旧，木柱和屋顶青瓦都是新的，只是特意翻修成了那种古祠堂的模样。
祠堂是四合院的类型，四周一圈是瓦房，中间是一片不到三十平的天井。祠堂的正前面挂着一幅画，天太黑众人有些看不清那画画的是什么，但看画风应该是什么鬼神。
那幅画的左边应该是牌位屋，门口放着个很大的香炉，香炉已经很久无人插香，香灰都已被时间夯实。
画右边的房间房门紧闭，门前放这个太鼓。
除了这几间屋，祠堂其它地方都是空的，没有墙壁也没有遮拦，除了木质围栏和几条板凳，就剩下一个直径两米快到人大腿高的火堆。
火堆已经熄灭，联系围着火堆摆着的那一排凳子来，应该是冬天时村里的老人们来这边烤火时生火剩下的灰烬。
看着那堆火，以及火堆旁边的长凳，薛二维心里越发悚然发凉，他仿佛都看见一堆人在黑暗中围坐着烤火。
莫安森操控着车子，小心的把它放进祠堂屋下。
藏好车子，莫安森松了口气，本能去看仲秋晨，仲秋晨已经被雨水淋透，他的头发贴在脸上，让他看上去无助而茫然。
“把衣服上的水弄干。”莫安森一边提醒一边脱自己身上的上衣，夏天不会太冷，但一直穿着湿衣服再吹夜风也会生病。
仲秋晨戒备地看了眼周围，确定周围没有丧尸，他放下斧头取下弓箭，也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拧水。
薛二维和吴悠见状纷纷效仿，海茵走到车子另外一边去拧衣服。
把身上的水拧干，一群人聚在一起站着。无人去搬一盘火堆旁的凳子，那凳子让他们都有些不舒服。
“夜里两人一班守夜。”莫安森道，这村子也让他很不舒服，特别是那些不见踪影的丧尸。
无人反驳，众人很快定下班次。
之前轮班开车的海茵和吴悠最后一班，薛二维和仲秋晨第一班，莫安森守中间。
定好班次，一群人连火都没升，直接摸黑吃了些随身携带的食物。也幸好之前莫安森搜罗了大量的食物，不然他们还得去村里找吃的。
一想到要挨家挨户的造访，几人就浑身难受。
吃饱喝足，莫安森、海茵和吴悠三人上了车，要在车里睡觉。
仲秋晨和薛二维两人各自在车子一侧找了地方坐下，守夜。
时间一点点过去，暴雨却一点没有停歇的意思，反倒越下越大。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瓦房顶上，如同愤怒的恶鬼抡起拳头锤打在上面。
仲秋晨在黑暗中摸黑点了点自己箭袋中剩下的箭后，继续注视着前方。
薛二维怵得慌，所以分位置时薛二维选择了面对村口背对坟墓的方向，仲秋晨选择了面对坟墓的这边。
借着微弱的夜色望去，看着前方那一堆堆雨下鼓包，仲秋晨无甚感觉，他更加恐怖绝望的都经历过。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世界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他早已习惯。
甚至就连他的父母他都已经记不清长相，他就只记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喜欢钢琴他们就陪着他学，他参加比赛他们就都请假陪他，还特意提前陪他去看赛场……
如果不是为了带他去参加比赛，他们本来不会去起源地，他们可能现在都还活着。
“仲秋晨……”薛二维带着明显恐惧和哭音的声音传来。
仲秋晨瞬间收敛心神，他拿起弓箭迅速绕过车子来到薛二维身边。
薛二维紧张的端着枪对着前方，已经快哭出来，见他过去，薛二维立刻向他靠近。
“仲秋晨……你说村里会不会有小孩？”薛二维是真的已经快哭出来。
这种鬼地方看见个人影就已经够可怕，他刚刚居然还看见个小孩。
他正前方是几栋错落的平房，最靠近后面竹林那边是两间应该已经无人居住的老旧瓦房。
他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平房上，努力不去看那两栋老瓦房，但那老房子实在瘆人，他总忍不住看去。
就在刚刚，他又习惯性朝着那边看去，他本以为依旧什么都不会看见，却没想一转头居然对上一张白皙小脸。
看见人影的瞬间他就如置冰窖，但他仔细去看时，那边却又空空荡荡。
“小孩？”
“我刚刚好像看见个小孩，三四岁的样子，一下就不见了……”薛二维用手里的枪指指老瓦房。
仲秋晨朝着那边看去，雨幕下那边一如之前。
仲秋晨抽箭搭弓，向着雨幕中而去。
薛二维一把抓住他，“你做什么？”
“我过去看看。”
“别！”薛二维赶紧阻止，“真要有东西怎么办？”他是害怕，但他也没想让仲秋晨替他去趟雷。
“要不我们把他们叫醒？”薛二维看向身后的车子。
仲秋晨回头看了眼车子，“你能确定看见人影了吗？”
薛二维摇头，“……不确定。”
他虽然觉得自己没看错，可是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小孩，这想也知道不可能。
仲秋晨拿着弓箭，向着雨幕而去。
薛二维回头看了眼身后车子，咬牙跟上。
老瓦房离祠堂不远，两人很快就来到院子里。
雨幕中，仲秋晨一边戒备着周围一边低头朝着地上看去，看清楚薛二维说的那地方，他眉头立刻皱起。
“出来！”仲秋晨出声，声音冷冽。
薛二维哆嗦了下，“仲秋晨？”
“把他们叫醒。”仲秋晨往祠堂退去。
薛二维见状赶紧跟上，同时脸色发白地问道：“怎么了？”
“有脚印。”仲秋晨道，“小孩的脚印。”
薛二维愣了愣，本就已经煞白的脸顿时更加没了血色，他顾不上身上一阵阵传来的寒意，也顾不上去问是怎么回事，赶紧冲进祠堂拍打车壁。
“起来，别睡了，出事了！”
莫安森三人速度很快，几乎是车子响起的瞬间三人就惊醒，紧接着三人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
海茵和吴悠立刻给手中的枪上膛，同时询问怎么回事。
薛二维哆嗦着解释，“村里有小孩，我看见了……仲秋晨刚刚和我去看过了，仲秋晨说地上有小孩的脚印，让我叫醒你们……”
薛二维那一席话就像胡言乱语，但事情牵扯到仲秋晨，既然仲秋晨都说有，那就绝对错不了。
仲秋晨退回祠堂，手中的弓弦拉紧，他箭头对准面前那栋最近的平房二楼，“出来！”
他之前没察觉，但现在却有了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而且不止一个。
黑暗中依旧一片寂静，只剩雨声。
仲秋晨蹙眉，他看了眼身旁已经起来的莫安森，拉弦，松手，铁箭穿透雨幕直直射在平楼二层阳台旁。
“哐”的一声，铁箭没入过半，墙体龟裂。
“出来！”仲秋晨冷声道。
知道对方在什么位置，莫安森立刻动作，他看向那边，如果对方再不出来他就连同整栋楼撕碎。
随着莫安森能力地扩开，雨幕中，平房墙体上逐渐有裂纹浮现，水泥建筑不堪重负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随着那声音地传开，几人都屏住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一颗心跳得都震耳欲聋，缺氧的心脏都发痛时，那边总算有了动静。
一道小小的人影从二楼屋里走了出来，从被莫安森撕裂的阳台看去，看见那只有三四岁的模糊身影，一颗心本就高高悬起的众人呼吸都是一滞。
小孩？
居然真的是小孩？
这鬼地方居然真的有小孩……
薛二维喉结滑动，脸上已经不见丝毫血色，他本来就怕这些。海茵和吴悠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就仿佛见了鬼。
莫安森抿着嘴，也被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吞没。
“出来。”仲秋晨没有放开箭，他虽然没亲眼看见，但他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
大概是看出仲秋晨已经发现，这次屋里的人没有再故意拖延耽误，很快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独臂丧尸来到走廊，他恶狠狠地瞪了眼身旁的小鬼，旋即又紧张兮兮地看向对面的仲秋晨，他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没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和王正式见面，他应该做准备的，他应该换套好看的衣服，最好再带点王喜欢吃的饼干，这样才能给王留个好印象……
“之前那个神经病？！”仲秋晨惊讶。
两边离得太远，再加上天色又黑雨又大，仲秋晨没办法看清对面男人的脸，但光是那一身深冬的羽绒服就足够他分辨出对面的人是谁。
听着那三个熟悉的字眼，独臂丧尸脸上的紧张期待瞬间僵住，紧接着开始龟裂。
“那小孩是谁？”薛二维问，他都快被吓死了。
被点名，那小娃娃看看仲秋晨又看看独臂丧尸，一把抓住独臂丧尸的衣摆，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
本就如遭钝击脑子一片空白的那独臂丧尸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