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作为巡抚大人吴秉的府邸,是丝城最高不可攀的存在。
但入夜后的府邸,除了回廊处挂着的几盏灯笼,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奴仆影子。
整座府邸安静得不像话,像极了空宅。
趴在屋顶上的暗二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暗一,这是鬼宅吧?”
暗一抿唇不语,继续盯着吴府里的动静。
他们是远远跟着吴骞的马车回来的。
吴骞走的侧门,两位小厮恭敬地送他回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那位吴公子,从进了房间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暗一凝神静听片刻,突然听到细微的咔嗒一声。
“暗二你留在这,一有不对劲就撤,我去他屋里看看。”
如果暗一所料没错,那声响定是某种特制的机关发出来的。
暗一身如鬼魅,在黑夜中来去自如,他匍匐在吴骞的屋顶上,悄悄掀开瓦片观察,桌,太师椅,桌案,五鼎铜炉。
除此之外,并没发现吴骞的身影。
这房间就一个进出口,吴公子明明进了屋子,怎么会不在屋里呢?
突然,暗一的目光定在了微微凌乱的床榻上。
他想了想,飞身跃了下去,掀开床上的被褥曲起手指轻敲了两下。
果然,床底下是空的!
此处定有机关!
暗一神色一凛,连忙提起轻功回到了房顶上,他将瓦片放回,只露出一条缝隙,眯眼紧紧盯着那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咔嗒再次传来。
这次,暗一清楚地瞧见了升起的床板,以及床板下慢慢走出来的吴骞!
他一身银白色的锦袍上血迹斑斑,看着触目惊心。
再看他那张白净的脸,脸颊处,额头上,眉梢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暗一瞧着,吴公子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而是似乎心情极好?
只见他走到桌案边,摇了摇系着的铃铛。
片刻后,刚刚的两位小厮推门进来,恭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吴骞一边拿帕子擦着指尖的鲜血,一边漫不经心道:“程掌柜那可有消息,五毒蛛还有万心蚁什么时候到?”
小厮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主子的脸色,“回公子,苗疆这会和楼国打得不可开交,程掌柜派去的人被战火牵连,怕是还需个十天半个月。”
吴骞擦血的动作一停,一字一句道:“十天半个月?”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属下这就再去催一催!”
“今儿我兴致极好,就饶了你们这一次,去,交代姓程的,五日内交不了货,那他生的三儿五女便全来当我吴府的花料好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小厮们从地上爬起来,退着身子刚要出屋,被吴骞又叫住了。
“慢着,再去查一查今晚的卓公子。”
“属下领命。”
明明是好好的一个人,但吴公子在烛火映照下的面庞却像极了阴曹地府的恶鬼。
暗一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位吴公子脱下外袍,然后凑到自己的鼻尖下,他闭着眼仔细嗅着衣服上的鲜红血迹,看样子似着了魔。
这诡异的场景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暗一等吴骞去了一旁的净房梳洗,他才悄悄撤退,带着暗二飞速赶回了客栈。
皇帝没睡,还在等他们。
听完暗一的禀报,他沉吟片刻,淡声开口,“明儿设法在城西引起动乱,务必把吴骞引开。”
“属下遵旨。”
皇帝既然敢大摇大摆进了丝城,他的身份信息一应齐全,不会有任何可疑之处。
五毒蛛,万心蚁都是苗疆颇具盛名的毒物。
这毒物还有个别称,叫“磨死人”,是刑具中让罪犯闻风丧胆的玩意儿。
五毒蛛喜食人的指尖肉,万心蚁喜食人的心口血。
这两毒物一起出手,饶是再铁血的汉子都能立马跪地求饶,痛不欲生。
锦朝早就下令禁止这类毒物的贩卖和出现。
没想到,在丝城,还是吴巡抚的府邸上,竟还能听到这两毒物的名字。
皇帝对吴府起了疑,这一方父母官若是个畜生人渣,那可以想象百姓们的日子该是何等的水深火热。
小公主要救,百姓们的安危他也得管。
这吴府,是必须要亲自去查看一番了。
那一波去暗查新生儿人家的人马也在后半夜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几十名有婴孩的人家竟没有一户是有问题的。
接下来该往哪里查呢?
暗卫们在等皇帝的指示。
只假寐了两个多时辰的萧沐卓仔细看着丝城的城防图,指了指其中的几处,淡声吩咐,“再加派人手,守住这几个地方,一旦发现可疑人马,全部擒拿。”
“是,属下遵旨。”
皇帝指出的地方是丝城的几家车马行。
天亮了不久,城西不知为何,两波百姓们起了冲突,在街道上打起了群架。
本来十来个人的争执演变成了数百人的打斗,将整条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巡逻的官爷才四五人,根本拉不住,没法子,下头把消息递到了吴府。
吴骞坐着马车亲自带人前去镇压。
皇帝就是在这会潜进了吴府。
白日的吴府和其他官员府邸一样,奴仆来来往往,各司其职,极有规矩。
暗一和皇帝直接摸到了吴骞的寝屋。
待丫头们进来打扫完毕,皇帝和暗一翻窗进屋,暗一守,皇帝寻到开关,进到了床板下的通道里。
这地道挖得深,一层一层台阶往下,墙壁上每间隔一段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莹白的珠光足以看清脚下的路。
萧沐卓越往下走,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就越发浓厚!
等他到了台阶尽头,竟发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左右两侧各燃着一个火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萧沐卓抿唇,发现右边的火把柄上光滑许多,他心里有了猜测,握住右边的火把转动一圈,果然,石门开了。
血腥味彻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夹杂着浓烈呛鼻的腐烂腥臭味。
饶是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皇帝,都被石门后的景象惊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