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武关和谈(2)

接下来几天,胡慕没有照常上朝。朝臣们都以为她因为那道罪己诏,羞于面见众大臣了。但实际上,大家对她这一系列的行为,震惊之外,却是隐隐有些欣赏。

百姓们看到了张贴出去的罪己诏,也都震撼不已。皇帝不仅承认错误,道歉改正,还和大家约法三章,暂停严苛律法。这还是那个昏聩无能的二世皇帝吗?

咸阳百姓原本就是秦人居多,巨鹿之战后,他们听说秦军被楚军坑杀了二十万,又知晓项羽和秦国的血海深仇,百姓们对这位楚霸王除了仇恨之外,也有深深的恐惧。倘若有一天真的被他攻进关中,他会不会为了泄愤,而大肆屠杀咸阳城中的秦国百姓呢?

而今,这份罪己诏和约法三章,虽不能击退叛军,但它就像是一枚定心丸一样,让原本人心惶惶的咸阳百姓又对危如累卵的大秦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望夷宫中,胡慕和云渡对面而坐,云渡此时皱着眉,一脸为难的神情。

胡慕见他一副犹疑不定的模样,无奈道:“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渡仍旧迟疑:“可是...此行会不会太过凶险?”

胡慕摆了摆手:“以我对刘季的了解,我们的行动也许艰难,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倘若有什么变故,只需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便可。”

云渡坐在原地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那就依陛下吩咐行事。”

十日后,武关。

自巨鹿之战项羽大败秦军之后,原本一直观望的刘邦见秦朝大势已去,便迅速整军直奔咸阳。最初动身时,他的军中只有堪堪一千人。然而随着他的队伍一路西进,打下几座小城,又收编了一些反秦志士,当他到达蓝田附近时,整个汉军大营已经有了近十万大军了。如今驻扎在武关时,军队的规模看上去声势也颇为浩大。

再加上,此时他的手下既有萧何稳定后勤,又有张良运筹帷幄,还有郦食其这个纵横家为他四处游说,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打过几场仗,之后的南阳和武关等地,几乎只要派出郦食其前去费些口舌之力,敌将就缴械投降了。

西进之路通顺无比,刘邦此时内心也有些洋洋自得。眼下,距离入咸阳只有蓝田这一个小城了。而蓝田县令李涵是个贪财好利,见风使舵的人。他几日前与郦食其等人商量,拿出二百金收买此人,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攻破蓝田,直入咸阳了。

正当他畅想着不日便要踏入咸阳宫的美梦时,营帐外一个小兵忽然来报,说秦国有两名使者前来。

听到消息的刘邦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对传信的小兵问道:“他们有没有说过来干嘛的?”

小兵答道:“他们二人并没有说明来意,只说要求见沛公。”

一个月前,秦国的赵高就已经派过一次使者前来求和,然而被刘邦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如今的秦国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亡国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再无力回天了。这个时候来议和,谁会搭理他们?前不久才拒绝过一次,怎么今天又来?

他对小兵说道:“去,喊子房过来。”小兵领命离开。

刘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边往接待使者的营帐中走,一边嘟囔:“我倒要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花样。”

此时,胡慕和云渡正坐在营帐中等候刘邦前来。云渡打从走进汉军大营的那一刻起,就警惕异常。谁靠得胡慕比较近,他就会上前挡在二人中间,生怕有人对胡慕不利。此时此刻,他也在账中正襟危坐,时时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而胡慕却是一副放松的姿态,她安慰云渡道:“你不用如此紧张,照我们计划的做就行。”此时此地,他们身在敌军营中,胡慕也不敢说太多话,只能向他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得到鼓励的云渡终于也不那么紧张了。他见胡慕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在内心由衷佩服。一国之君深入敌军大营都能够岿然而坐,不动如山,陛下真不愧是陛下。

然而,胡慕此时虽然表面上安之若素,内心却是紧张得一匹。她紧握着的手心渗出许多冷汗。可是云渡已经表现得很紧张了,自己如果也表露出不淡定的情绪,那谈判还未开始,他们两个人就要先崩掉。

这时,刘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眯着眼打量了二人片刻,语气丝毫没有半分的客气:“这回怎么和上次来的人不一样了?”

胡慕见到刘邦,默默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说道:“上回来的那个人谈和未能成功,因此陛下这次改派我前来。”

刘邦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慕道:“派你来就能成功?你秦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皇帝,叫他最好是乖乖交出传国玉玺,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你...”面对刘邦这一通挖苦,云渡有些坐不住,他想上前理论,却被胡慕紧紧拉住,拦了下来。

胡慕冲他使了个眼色,云渡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乖乖退回到她身后。

“沛公所言甚是。”胡慕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伸手指了指营帐内,对他说道:“你我二人,不妨坐下来谈谈?”

“行。”刘邦依言走进军帐内。然而跟在刘邦身后却又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那一个,气质与其他几人颇为不同,他的身姿行止,隐隐有一股贵族气息。

“系统,这个人看起来很不一样啊,他是谁?”胡慕在心里默默问道。

【他就是张良了,跟在他后面的那个老头子就是郦食其。】

听到张良这个名字后,胡慕立即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在来之前,她问系统汉军中有没有知道胡亥长相的人。系统回答,胡亥当年学始皇帝到处巡游时,曾路过张良所在的陈留。不过那时候张良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至于如今是否还记得,系统不能读心,因此也不知道。

胡慕见张良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猜他或许已经忘了胡亥的样貌,于是也逐渐放心下来。

然而,刘邦和她谈判,居然还把手底下的两个谋士也一并带来了,她难道要一个人面对三个老狐狸吗?这可不妥,太不妥了。

胡慕伸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侧首对她身后的云渡说道:“你先出去外面等我。”

自打进到汉军大营后,云渡就一直紧张着胡慕的安危,从来不敢与她的距离超过三步远,此时,他虽然仍旧担心,但对于胡慕下的命令,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遵守。于是,他起身说道:“我就在营帐外,大人若有吩咐,只需喊我名字即可。”

胡慕点了点头,看着云渡离开的背影,她的心底浮上一丝慰藉。刘邦手下虽是人才济济,但是自己这边也不是全无可用之人。

坐定之后,胡慕看了看刘邦身边二人,笑道:“我说的可是你我二人。我自己的护卫,方才也已经去到门外守了。沛公就不必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来了吧。”

“哈哈哈...”刘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阵仗?我这边也不过三人而已,莫不是秦国使节没见过什么世面,仅仅三人就被吓到无法好好交流了?哈哈哈哈...”

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笑脸,胡慕微微攥紧了拳头。这个刘邦,真不知道是他的说话风格一向如此,还是仅仅对秦国使节这样,每句话都阴阳怪气,听得人直想一拳打过去。

“呵呵...”等他笑够了,胡慕也轻轻笑了起来,状似不经意说道:“大概,我南阳和武关的将领也都是如我这般没见过世面吧,见到沛公身边之人,就吓得将关口拱手相送了。”

听到这句话,刘邦脸上的笑容一滞,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郦食其,而他此时也满脸疑惑摇了摇头。

刘邦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使臣,和上回的那个,真的不是一个来头。

“看样子,秦国使节对我的人,倒是了解得清楚。从前从未见过,居然也能一眼认出来。”

“嗯。”胡慕语气有些随意地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刘邦仔细打量着胡慕,微微眯了眯眼。思索片刻后,他对身旁二人说道:“你们还是暂时先去账外等候吧。”

然而,张良自坐下后,目光就一直在胡慕脸上没有移开过。直到退出军帐前,他又再一次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张脸...

此时,账内就只剩下胡慕和刘邦两个人了。

刘邦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阁下是听了谁说的,关于我军中的事情呢?除了方才那些,阁下可还有听说过其他?”

“至于是谁说的,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其他的嘛......”

“泗水亭长刘季,家中排行第三,有妻名吕雉,有非婚生子刘肥。与沛县主簿萧何交好,与屠夫樊哙称兄弟。曾亡匿于芒砀山中。大泽乡叛乱后,也顺应陈、吴二人,在沛县一呼百应,萧何与樊哙皆随之。”

刘邦默默听完这番话,他的脸色从狐疑到震惊,再从震惊到愠怒,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

胡慕将一切仔细看在眼里,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轻轻笑道:“沛公,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