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向溱倒是没再出幺蛾子,很快买了新手机联系上叶矜。
末了还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生气吗?”
“我哪里敢跟向先生生气?”
向溱:“我错了……你别气着自己。”
他那边声音有点吵,司机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到了,旁边隐约还有些路边摊的叫卖声。
叶矜心里一缓,叮嘱道:“找个好点的酒店住着,别晚上回去,有事白天谈,他们要是动粗你就报警,知道吗?”
向溱乖乖应着:“嗯!”
可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挨着打挨着骂也不知反抗的少年了。
当没那么在乎以后,也就没什么能伤害到他了。
向溱用新手机登上自己的微信,里面有钟不云发给他的几条未读消息。
再往下翻,还有矜矜傍晚发的一条信息。
他第一时间点开看了看,脸色瞬间爆红。
——我看下次我也别送什么脚圈了,直接做个项圈给你栓床上!……
这条信息与上条信息之间仅仅隔了二十多分钟。
也就是说,叶矜很快就发现他不见了。
向溱一边觉得矜矜好聪明,一边又有点小高兴……被人在乎的感觉很好。
可一面他又有些苦恼,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叶矜不那么生气。
套项圈这种事……太羞耻了吧。
他纠结着,装作没看见这条消息,进了酒店浴室给拍了张脚踝的照片,发给叶矜。
·
“叮——”
柳桉靠在浴室门口敲门:“洗好了没?有人给打电话,打了好几道。”
这话一出,一分钟不到叶矜就出来了。
柳桉等洗澡好久了,立刻趁机溜进去,贱兮兮的说:“其实没人打电话,就几条信息!”
叶矜揉着湿漉的头发,无语至极。
他走到床边,余醇正在为作业头疼,看他过来八卦道:“向溱发的?他真的好黏你啊,十分钟不联系就不行了,你受得了吗?”
余醇一直以为叶矜不会喜欢这么黏人的对象,他喜欢的人应该和他一样,有距离和分寸感,自持自傲。
“我就喜欢这样的。”叶矜勾了下唇,点开未读信息,然后啪得一下盖上手机。
余醇本来并不好奇向溱发了什么,看叶矜这反应顿时心里跟猫挠了一样痒:“你耳朵红什么?他发什么了?”
“腹肌照?”
“浴袍照?”
“总不能是裸/照吧?”
叶矜清咳一声:“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老包说得对,你看着哪里像个直男。”
余醇理直气壮:“人小姐姐不也喜欢看美女吗,我没有腹肌,还不能羡慕一下别人的腹肌?”
包应元正在打游戏,闻言转过头,拎起T恤哈哈大笑:“来来,想看腹肌,爸爸有啊!儿子快来!”
“滚。”
趁那两人闹成一团,叶矜走到阳台上欣赏了一番向溱拍的照片。
向溱虽然骨架大,但脚踝没什么肉感,总体还是偏瘦的。
肤色也介于白与小麦色之间,带着黑色皮圈,颇有种说不出的野性,和他本人及其不符。
照片后面,向溱还发了一条消息:我有好好带着的。
叶矜忍笑,向小狗哄人都这么腼腆。
他发了句语音过去:“就这样?”
叶矜一边擦头发,一边淡道:“去躺床上,不许穿外衣,找个地方固定手机,定时拍个全身照。”
向溱不太会拍照片,连可以定时拍照都不了解。
他收到信息后就红着脸手忙脚乱地研究,半晌还是上百度查了,琢磨了五分钟才拍出一张他觉得没那么‘失礼节’的。
平日里让他干这种事肯定是羞耻到爆,但因为见不着叶矜的人,向溱不知道叶矜生气的度,怎么说就怎么照做,矜矜不生气就好了。
叶矜收到照片的时候,头发也吹干了。
向小狗是真帅,他躺在酒店床上,手攥着枕头放在身体中央。
大概是因为害羞,嘴唇都绷直了,抿成一条线,眼神也没对上镜头,偏向另一边,在光线下显得有些冷。
……倒有点像狼狗了。
不过本质里还是萨摩耶,还是头上顶着颗草的萨摩耶。
叶矜发去一条语音:“拿枕头遮什么?我不能看?”
向溱也发来一条语音,惨兮兮地请求:“不能发的……会封号的,回去看……行不行?”
叶矜笑了声,没再刁难他。
说这些也只是想放松一下向溱的情绪,怕他会因为家里的事神经紧绷,太难过。
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也可怜,偏偏来到了一个不太合适的家庭。
不负责任的父亲,以及过于偏执的母亲。
——矜矜,晚安。
——晚安。
·
这几天的时间对两人来说都很难熬,叶矜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慢慢有些急躁了。
他甚至想过干脆趁着周末,再请一天假去找向溱。
从前的他估计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还能为感情这么冲动。
向溱也一样,父母那边乱糟糟一团,父亲摆烂,垮着逼脸,不仅不肯承认错误,还指责郭亚梅不去找向溱就不会出这些事。
他爹死要面子,这么多年因为向溱的事被邻里乡亲看得笑话太多了,还有指责。
他一边拉不下脸找向溱,一边又用着向溱打回家的钱打麻将。
郭亚梅因小儿子的死打击过大,因为是真的高龄怀孕,她孕期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丈夫根本不管她,如今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才半年多,又没了。
她像疯了一样拿着刀要上去跟丈夫拼命,亲戚邻居妆模作样的阻拦,动不动冲向溱跺脚:“快拦住你.妈啊!”
鸡飞狗跳。
向溱就这么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要怪谁呢?
怪他吗?
可性向这种东西,不是他自己决定的。
当初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无望的人,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怪贺嘉楷吗?
确实,没有他,他的高三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他家也还能继续和睦一阵子。
可也只能和睦一阵子。
向溱做不到心里有个喜欢的男生,还要向父母理想中一样,娶个贤惠的女孩子结婚生子。
道德上过不去,也对不住喜欢的人,更对不住自己。
迟早会东窗事发的,或早或晚而已。
要怪郭亚梅吗?
向溱看着母亲斑白的头发,意识到她这几年真的老了太多了。
他一时间也有点说不出怪她的话。
郭亚梅是曾经典型的妇人思想。
环境使然,她性格跋扈偏执,没办法,丈夫不管事,窝囊废,像个臭虫一样黏在他身上,她不撑起这个家,就会被人欺负。
郭亚梅所有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向溱从小到大就是她的骄傲,是谁见谁都夸的那种别人家孩子。
可突然有一天,她优秀的儿子有了一个大众都接受不了,她自己也接受不了的污点。
他竟然喜欢男人。
太恶心了。
在她年轻时候那个年代,这种人可是要坐牢的。
她固有的思想里,女人就是要嫁出去,男人就是结婚生子延续香火。
可一向听话的儿子却突然喜欢上男人,还在信里跟对方说出那么‘低俗恶心’的话。
接受不了。
她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一定是生病了。
一定会治好的。
可最后到头来,她苦了半辈子,忙活了半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我杀了你!!”郭亚梅双目赤红,真的跟个疯子一样,“姓秦的,你下去陪我儿子!你个畜生!你个混账!!”
“这么多年你做过一件好事没有!?你为这个家做过一件事没有!”
“我生秦乡的时候,你在打麻将!”
“我月子就做了三天就开始干活!他在幼儿园被欺负我走不开,你还在打麻将!”
“秦乡小时候发高烧,我背着他走了十公里来县里求医,你也在打麻将!”
……
被邻居抱住腰往后拉的郭亚梅披头散发,如同一个疯婆子恶狠狠地盯着丈夫:“小儿子才七个月,我就让你看一晚上!——你还在打麻将。”
“你他.妈当初怎么不去跟麻将桌过日子!!”郭亚梅扬起手,直接把刀冲着丈夫扔过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还好没扔准,砸在了秦父旁边的桌子上,拔都拔不出来。
秦父也被吓着了,紧跟着就凶狠地大步上前:“你个疯婆子,我看你是欠教育!!这么多年我没打过你是吧——”
向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秦父挣了一下:“你个混账还有胆回来?给老子放手!!”
“你动手试试。”
秦父怎么都挣不开束缚,对着向溱冷硬的面容,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早就不是当初任他打骂的儿子了。
“你让他来啊!!”郭亚梅声音都喊哑了,“看我怎么跟这个老王八蛋同归于尽!!!”
……
直到晚上九十点,向溱才回到酒店。
郭亚梅被娘家人带回去了,两个舅舅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这件事上还是向着妹妹的,还留下一个把妹夫往死里揍了一顿。
邻里邻居都知道秦父不是个东西,也没人管。
鸡飞狗跳的一天勉强结束。
向溱毫无睡意,晚饭到现在没吃,但也没什么胃口。
他想矜矜了。
向溱犹豫了下,给叶矜打了个视频。
看到那边的风景,向溱愣了一下:“你在外面呀?”
叶矜:“在小树林散步,怎么了?”
向溱抿了下唇:“没什么事,那你散步吧。”
“不许挂。”叶矜及时阻止,“今天怎么样?”
“还好,在商量后事。”向溱撒了个小谎。
其实那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后事。
向溱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叶矜迎着晚风,放缓语气:“晚饭有没有好好吃?”
向溱:“吃了的。”
叶矜:“吃了什么?”
向溱不想叶矜担心:“吃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那溱哥什么时候能回来?”看得出向溱心情低落,整个人都蔫蔫的,叶矜也不在意什么年龄问题了,像以前一样哄着他。
向溱不太明显地翘了下嘴角,显然还是喜欢溱哥这个称呼。
但怕表现得太明显,他克制后说:“再过两天就差不多了,这几天他们情绪比较激动。”
“好,要注意安全。”叶矜笑了声,“过来,脸凑近点,亲我一下。”
向溱一呆,不知道隔着屏幕要怎么亲。
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ua一声。
可爱死了。
叶矜其实还有些生气,但也不舍得在向溱这几天孤零零无助的时候晾着他。
“好乖。”他回了一个亲亲,“快去洗个澡,休息会儿,洗完再聊。”
向溱还不舍得,但很听话地去了卫生间。
挂断视频的时候他还在想,矜矜亲自己了……应该是不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