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出生天禅师赐宝

圣人云:男人不能说不行。

但徐业这会儿是真不行了。

就算是那些个德艺双馨的表演艺术家们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宽衣解带,他也只能远观不能亵玩。

内气未生,无法感知经脉运行,可动脉静脉扭秧歌似的转着疼,这指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为今之计……

躺平,等死。

无边黑云滚滚而来,云层中间透出邪尸半张脸。

盯着徐业的眼神中怒火狂涌。

向死而生的外道秘法,凡人遗蜕乃是关键,关系着日后破道的成算。

如今一时不察,竟被一区区血食所毁,它如何不怒?

便是百年前与大周国师王砚庭论道之时,也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纪安蹲在徐业边上。

哭丧着脸道:“大哥,看它那样子好像很气愤,怕是一会儿要下死手,咱这架还能打吗?”

徐业上下翻滚眼球。

意思是:你问我???

周通不知从哪找来两根木棍。

给了纪安后脑勺一巴掌,催促道:“别白话了,徐大哥眼看要不行了,趁着还有口热乎气,咱俩把他抬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看……”

语气哽咽,一时间说不得话。

纪安挠挠头,不解道:“亲眼看看?看啥?”

“呜呜呜,看看他日后的埋骨之地……”

“啊?徐大哥要死了?我的老天爷哎,白发人送黑发人咯,你倒是睁眼看看哪,嗷嗷嗷……”

徐业眼珠彻底不动了。

此刻唯一心愿就是走的安静些……

然后变成鬼砍死这两个王八蛋!

黑云化作九条百丈巨蛟,张开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朝徐业噬咬而去。

隔着老远,徐业就闻见巨蛟口中的腥臭味,顿时头晕目眩。

一个紫金钵盂蓦地飞向天空。

越转越快,越变越大,刹时间便与那邪尸巨脸不相上下。

九条巨蛟还未欺近,就被金钵收了进去。

就连天上的黑云也萎靡下去,不再似方才一般张牙舞爪。

“徐施主可还安好?”

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徐业听来却如闻天籁。

强打精神,定睛望去。

正是先前为自己送来被褥的中年僧人!

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此人在这邪尸界域中来去自如,仿入无人之境一般。

喜的则是救星来了,这扮相一看就是世外高人,起步价打十个的那种。

纪安将徐业护在身后,长刀出鞘,一手举刀一手点指,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呔,哪来的秃驴,报上名号!”

周通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

“过桥费二十文,进城费五十文,看你的钵盂挺值钱的,那贵重物品保管费三百文,交钱!”

徐业:……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中年僧人笑容和煦。

“两位施主稍安勿躁,贫僧法号智明,此番前来,只为助徐施主一臂之力。”

纪安收刀回鞘,“原来是自己人,早说嘛,差点被我的刀气误伤。”

周通:“熟人打五折,过桥不收费。”

智明大师笑着点点头。

随后望向天空中的邪尸。

“庞德公亦是一代大家,襄樊之地的百姓得您颇多恩惠,如今却为何自甘堕落?”

徐业目瞪口呆。

庞德公?

百年前文渊阁大学士,治理渭河水患,活人无数的那个庞德公?

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邪尸似是对这一称呼极为反感。

怒道:“那又如何?能得长生否?”

“襄樊之地的百姓为您建祠立碑,至今香火鼎盛,晋安先生为您著书立传,庞德公名垂青史,与长生何异?”

徐业自从躺平之后,发现有吃不完的大瓜。

乖乖,国师王砚庭,字晋安,那是何等风流的人物?

居然给这诡物著书立传?

邪尸越发愤怒,黑云之中雷声大作。

“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你莫不是要为损我道基的贼子张目?”

“贫僧远不及庞德公,愿尽力一试,只盼您迷途知返。”

语罢。

智明大师隔空一指。

此前送予徐业的被褥自废墟里飞出,落在禅师手中时,已化作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经书。

禅宗正本——

《广圣燃灯录》

邪尸见状,竟一言不发,卷起黑云朝天边遁去。

茭白月色重现,可奇怪的是天上竟还有一个暗红色的月亮。

周围一草一木,山川河流,皆不似人间景物。

纪安大张着嘴,惊道:“厉害了,大和尚,你是怎么唰的一下招来一床被褥,又是怎么嗖的一下把那诡物给吓跑的?”

“侥幸而已。”

智明大师谦虚回答,望向徐业:“徐施主被困饿鬼道已有六日,再晚一步怕是回不了肉身了,贫僧这便带你回去。”

徐业眼珠子乱转,不停撇向纪安和周通。

智明大师知道他的担忧。

笑着道:“请放心,这两位施主日后自有缘法。”

说完,带着徐业化光飞走。

周通看着徐业离开的方向,面容悲戚,叹了口气道:“大哥走了,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总会见到的。”纪安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

随后露出一脸坏笑,“徐大哥向来怕鬼,到时候咱们找机会吓吓他。”

“这样不好吧……就这么决定了。”

……

“师兄,我这关门弟子不错吧?”

“你门都没开过,又何来关门弟子?”

“打个比方而已,哦?人醒了?”

徐业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禅房,熟悉的两位高僧,还有智深大师手上熟悉的酱猪蹄。

除了精神特别疲劳之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从未有此刻这般松快。

“徐施主当真了得,先诛太岁,后伤外道邪尸,老衲见过不少修行界惊才绝艳的后生晚辈,你与他们相比亦不遑多让啊。”

“大师过奖,得您指点,略有所悟。”

“尔今那邪尸根基受损,必不被人间道所容,想来短时间无法再逞凶了,”

“侥幸,实属侥幸。”

智深大师笑容敛去,神情一肃,降魔杵赫然在手。

“只是两灯寺供奉的护法宝器,如何落到了你手里?莫不是行那梁上君子之举?”

徐业表情僵住。

这还真不好解释。

如何才能编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瞎话?

“您看这个……有没有可能是能工巧匠做的仿品?城东瘸腿张最擅造假,上次用仿制的《杜玉府请神图》骗了我二两银子……”

“罗汉舍利所凝聚的五色宝珠,法力温和浩瀚,岂容假冒?看来徐施主不愿如实相告,既然如此,哼!”

“大师,不至于,大师,别,别激动……”

老禅师的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手掌摊开,将降魔杵递了回来。

笑容慈祥,道:“那就当它是仿冒的吧,往后须得好好保管。”

又摊开另一只手,竟是一柄一模一样的降魔杵,莹莹佛光缭绕。

“大师早就知道?”

“诸恶相现前,天神皆舍离,难得徐施主有心,这第二件仿品也一并交于你罢。”

徐业心绪翻涌。

这等法器又怎会是仿品?

“晚辈必不使此破戒法器蒙尘,必不负大师所望。”

智深大师望着徐业,露出满意笑容。

“嘿嘿,可愿剃度出家……”

“强扭的瓜不甜啊,老禅师!”

“但是解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