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局下来,祝温卿赢得甚是轻松,梁月表情骤变宛如吃屎般,围观的小娘子诧异又不敢置信地看着祝温卿。
祝温卿清透而漂亮的瞳孔映着满是她黑棋的棋盘,轻轻一笑:“多谢梁姑娘赐教。”
秦韵没忍住笑了出来。
赐教?
笑死人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吃过卿卿一颗棋子。
秦韵看着梁月白一阵红一阵的脸,笑容丝毫不加收敛。
梁月气的放在棋桌底下的手攥紧,很是不可思议看着祝温卿。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丑八怪、土包子怎么会!?
祝温卿眉眼清凝,身上带着从容不迫的掌控力,安静了许久的司桁终于抬了眸,眼光落在祝温卿身上。
明明是个走在人群中不出众的人,为什么他总是一眼就注意到她?
祝温卿原本轻松愉悦,但接收到司桁的打量后,身上欢愉气息一收,下意识跟司桁拉出很长的距离感。
司桁感受到这种遥远又刻意躲避的气息,眼眸淡漠,收回了目光。
两人小小的对视旁人自不会看出来,可一直注意着司桁的梁月将两人的小动作一五一十全部看尽眼里。
“我们再来一局!”梁月声音尖,带着一股刻薄与你不能反抗的压迫感。
祝温卿秀眉凝住,静静瞧了她一眼,缓缓摇了下头。
拒绝果断,未给梁月多余说话的机会。
“你!”梁月面子下不去,作势就要拉住起身的祝温卿,祝温卿伸手挡开梁月的手,温柔出声:“再比多少场,你还是赢不了我。”
声音落地,小娘子们纷纷看向祝温卿。
说这话未免、也、也太猖狂了吧!
司桁唇角一勾,摇扇看向祝温卿,祝温卿不带多余傲气,她说这话只是挑明事实。
这让他想到在千日坊的她,也是这般心有成竹地对那赌徒说:“再来几场,你还是赢不了我了。”
梁月震慑与祝温卿刚才说的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周围人散了一大半,她跌坐在石凳上,看着旁边人走茶凉的青瓷白杯,挥手直接把青瓷白杯推到地上。
祝温卿!
她怎么敢跟她说那种话!
秦韵久久不能从刚才的冲击力回过神来,她与梁月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从小看不惯对方,但从未有一人让她吃瘪到那样。
“卿卿,你棋艺真好,是谁教的?”
谁教的?
祝温卿想起住在她师傅对面的老人家,酷爱下棋,每次她去找师父,那老人家总是抓住她,亲昵说道:“小丫头,他们都没有耐心,你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下几盘怎样?”
老人落寞坐在院子里,一棵养了好多年的枯树泛着黄,夕阳斜斜落在他身上,她看着心里总不太熨贴,就时常进去陪老人家下棋。
“一个老爷爷。”
什么样的老爷爷!
能教出这样的棋艺!
梁月的棋艺不是吹的,上京贵女中鲜少有人是她的对手,可是她连下两局都没有赢祝温卿!还是在司世子面前!
秦韵想想就开心。
两人走着,倏然,司桁身影冒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停住脚步。
上次不知怎么哭了之后她虽然没有害怕司桁,但是看见司桁,心里还是犯怵,她下意识换了方向走。
“还想走?”
司桁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两人跟前。
祝温卿秦韵互相拉扯对方的手,乍然看,像是被欺负的小鸡崽。
“本世子很凶吗?一见面就躲?”司桁附身,对上祝温卿那双慌张又干净的杏眼,杏眼闪烁了几下,对视上后,定住不再动。
“本世子并没有凶过你吧?”
少年英俊地极具侵略性的脸放大在她跟前,祝温卿顷刻间懵了。
“所以能给个理由吗?一直害怕我的理由吗?”
祝温卿轻轻咬住嘴巴,眼睛一闪一闪看着他,乌羽般的睫毛上下合闭,静静不说话,惶恐地不行。
司桁看着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心得到一片安抚,但同时还有一股气,为什么总是见他就像看见怪物猛兽一样!
就不能像见到其他人那样对他笑一笑吗?
祝温卿不知该如何回答,脑袋僵硬了片刻,之后清明几分,总不能回答,你老是在梦里欺负我吧?
两人无声对视,司桁又一次败下阵来。
“行了,我不想知道了。”
祝温卿身子震了震,司桁注意到这个细节,眉头一皱,直接转身就离开。
“他又这样走了?”
祝温卿不懂地问秦韵。
司桁好像每次都是不请自来,然后,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便自己就走了。
秦韵愣愣点头,随后不可思议回想:刚才不可一世的司世子是在用祈求的语气跟卿卿说话吗?
我的老天爷啊!
秦韵感觉这个世间都要颠倒过来。
司桁截住祝温卿的事情很快就在国子监传开。
宋博容看着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司桁,忍不住扶额,不知道这样不听讲的司桁是怎么轻轻松松获得甲等。
老夫子见司桁在睡觉,也懒得管,人家学业好,不用管。
搁平时司桁不把这节课睡完是不会醒的,这次却出人意料地半趟中间醒来。
“你说,我这个人很凶吗?”
司桁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艰难睁开,头发因为睡觉略微显地凌乱,但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的憨气,十八岁的少年正是处在这种指点江山的潇洒自如里。
宋博容诧异地轻笑:“你这人要是凶,月香坊的姑娘见了你能一个个像没见过肉的狼扑上来吗?”
“去你的!”司桁长腿一伸,踢了下宋博容桌子下的腿,宋博容灵活躲过,讨打地问:“怎么,一口气点了月香坊七八个姑娘,都没让你尽兴?”
“滚!”
司桁将头埋进臂弯。
宋博容毫不客气嘲笑了几声,难得贴心问:“谁让你觉得你自己凶了?”
“是———”司桁转身就要说,看清宋博容眼里的八卦,话猛然收住,“没谁,就自我感觉。”
宋博容翻了个白眼。
“我真的不凶吧?”司桁又问。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干,她每次见他都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尤其上次,直接就哭出来了,怎么对别人都一副好脾气,偏偏见他就哭!
还有今天,自己没说什么,就问问她,她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莫不是真的是自己太凶了?
宋博容看着那有些傻、在不断挠头的司桁,眼里戏谑不减。
“你说,我到底凶不凶?”
司桁拍桌一问,声音大地立刻招来老夫子怒斥。
“不学给我出去罚站!”
宋博容幸灾乐祸,嘴巴轻启:“你猜!”
司桁握紧拳头,这人真的很招人恨!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去罚站了。
“你确定是祝温卿主动勾搭司世子?”
梁月细细擦着指甲上点的珠花,慢慢问。
小娘子冷哼一声,将下午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全抖落出来。
“是的是的,梁小姐,你没看见祝温卿那双眼睛都快要贴在世子身上了。”
梁月立刻站起来,觉得恶心从心中油然而生,长成那样,怎么好意思用那一双眼睛勾引司世子,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祝温卿。
春来百寒退的观赏感如时交上去,祝温卿像是褪去一层皮趴在课桌。
“我还有那么大的院子要扫。”
“我说世子也得来受罚,岂能让你一个人被罚,去叫世子吧。”
祝温卿听到世子两个字条件反射似得睁开眼睛,秦韵被吓了一跳。
“咱这双眼睛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要突然睁开啊!”
祝温卿嘿嘿一笑:“对不起,不过,我不会去叫世子得。”
她宁愿自己早起去打扫,也不愿意叫世子。
秦韵有点搞不懂祝温卿,放眼整个国子监,哪家小娘子不想跟司世子发生点什么,费劲了心往司世子跟前钻,唯独、唯独祝温卿是个例外!
“你腰上带的是什么?”秦韵指着祝温卿腰上的玉佩问。
祝温卿顺着秦韵视线看下来,目光落在腰间玉佩时,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这是母亲去世时留给我的遗物。”
无数细长的针刺了下秦韵的心,秦韵痛苦道:“对不起,我不是——”
“无妨,带着这个玉佩也就感觉母亲一直未曾离去。”
秦韵看着祝温卿,未曾想祝温卿母亲已经不在,她还以为按照祝温卿天真乐观性格,家里虽然经济不好,但想必也是和乐融融。
“天黑了,食堂大婶的鸡汤熬好了,我们去喝鸡汤吧!”
秦韵利索从凳子上下来,拉住祝温卿就走,祝温卿也想着鸡汤那热乎劲,顺从得很,在门口偷听地一小娘子快速往梁月所在的房间走。
去往食堂的路上,突然冲出一个丫鬟,直接拽了祝温卿腰间的玉佩就往湖里扔。
速度快地让人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那丫鬟没影,秦韵急忙喊人去捞玉佩!
那可是卿卿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啊!
周围人越聚越多,祝温卿头一次慌地不行,西南角的楼台上,梁月得意瞧着祝温卿,看你这次还能干干净净不!
跌入水中的玉佩荡起的涟漪渐渐消失,祝温卿着急到已然顾不了那么多,就要拼命扎进水里时,旁边有一道更快更急的身影跳入水中。
三月的水冰冷彻骨,众人眼睁睁注视那道身影,约莫过了半刻钟,平静的水面露出一肆意俊朗的脸来。
“玉佩给你找到了,以后能不能别再害怕我了?”
从未哄过人的司世子声音接近哄!
祝温卿眼睫上挂着将落的泪滴。
众人哗啦啦发出惊叹声。
难道不是司世子讨厌祝温卿吗!!
怎么现在是!
司世子在求祝温卿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冷!宝贝们快出来!陪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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