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顿时变得不客气起来,“我说话过分?那你怎么不瞧瞧我儿子被打成了什么样子,还有那个同窗,那大夫都说了,这要是再下手狠一点,指不定就要破相了,我儿可是要考秀才的。”
另外一个妇人也不示弱,拉着自己的孩子上前两步,“我们不客气?你怎么不说你儿子下手多狠?光是给他看伤拿药,就花了整整一两银子,你赔得起吗?”
那两个孩子着实被薛越打的不轻,脸上的青青紫紫比起薛越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手还覆在肩膀上,面上表情还带着几分痛苦。
时已经是酉时,街上小摊贩早已收摊,店铺也大都关门,偶有几个路人行色匆匆,听见他们这边声音尖锐的争吵,即使不能驻足观看,也都忍不住瞄了两眼。
傅鸢显然对这种场合感到不适,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刚刚被他推到后面的薛越站了出来,嘴角额头还挂着伤,“两位夫人,你只说你家儿子伤势多严重,为何不问问他们,我为什么要打他们?”
薛越凌厉的眸子看向两个孩子,眼神中参杂着怒意。
那两人看见这样的眼神,顿时感觉背脊发寒,眼神躲躲闪闪,透露着心虚之色,想起晌午被打的样子,同时打了个寒噤,这人下手当真是不留情面。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妇人还等着自家儿子的答案,那两个孩子却是磕磕巴巴,半天没有说出个究竟。
“也...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人闹着玩,开个玩笑。”
“对!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他那么小气,连个玩笑都说不起?”
薛越冷笑一声,隐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尚且稚嫩的脸上上浮现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开玩笑?”
“那我说你以后一辈子考不上秀才如何?”
“那我说你以后穷苦一辈子如何?”
“那我说你父亲在外面给你找了后娘如何?”
“那我说你以后缺胳膊断腿如何?”
“别生气,我不是在开玩笑么?”
在场的几人全部脸色一变,诧异的看向这个孩子。就连傅鸢也没想到,薛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她隐隐猜到,他这次那么生气的原因。应该是那孩子提到了他的爹娘,并且说了不好听的话。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乱嚼舌根子,白读圣贤书了不是?”
那华服妇人的丈夫还站在一旁,好端端被薛越“开玩笑”说给孩子找了后娘,整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了。
“我只不过是把他们拿来开玩笑的东西反过来对你们说了一遍而已,那你们的孩子是不是也枉读圣贤书了?”
一时间两个妇人的脸色黑如锅底,铁青着一张脸看向自家孩子,两人因为心虚,齐齐低下头,不敢看自己爹娘。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搞了半天,是他们理亏。
那华服妇人拉着孩子,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剩下那个同为青山村的妇人,却是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勾搭上了汉子,现在有了底气来讹我们这种老实人。”
“我不管,你今儿个要是不赔我们钱,我就跟你没完了。”
傅鸢听到那句老实人,忍不住还想笑,又听见后面说要赔钱,才弄明白了这妇人的算计。
合着半天,是来问她要钱的?
“我有钱。”
那妇人表情一亮,脸上写满了渴求。
“但我为什么要给你?”
妇人脸上青白交加,整个人气的颤抖,面前这女人,明晃晃的耍她。
“你儿子打伤了我儿子,就该你们赔钱。”
傅鸢听这话,只觉得好笑,顿时脸上表情一变,手捂着胸口,“那你儿子说话恶意中伤别人,我受到了伤害,需要赔精神损失费。”
那人被傅鸢猝不及防这一手给整蒙了,什么叫精神损失费?这玩意儿还能算在她头上?
“你!你这是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那你算什么,你儿子出口都不知道尊重人,还不准许别人教训了?”
“有本事让你儿子在我面前说,不要我儿子出手,我亲自打他!让他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在任何时候熊孩子都是让人头疼的存在,可笑的是爹娘不知道阻止,反而助长了不正之风。
小的时候出口成脏,长大了就能不辨是非,嚼人舌根。一旦把别人逼到绝境,他们不懂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嗤笑两声,不就是两句玩笑话么,自己脆弱怪的了谁?
这种人,就是打小欠收拾!
那妇人被傅鸢通身的气度吓得一愣一愣的,眼瞅着对面的女人从刚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气势逼人。
她马上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不仅仅拿不到一分钱,说不定自己还要搭进去一部分。
两害取其轻,不等儿子反应过来,急忙啐了一口,拉着他离开。小孩嘴巴动了两下,回头看见薛越阴恻恻的盯着他看,步伐又加快了几许。
薛越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觉察有一双手拉住他,将他紧紧握住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掰开,露出了里面被他掐出指印的手掌,小心的摩挲着。那双手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带着点微微的薄茧,落在他的手心上,痒痒的。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该教训是要教训,切记要保全自己,比起坏人受到惩治,我宁愿看着你安然无恙,身体康健。”
那一瞬间,薛越怔怔的看着傅鸢,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开始泛酸,眼里的晶莹就要克制不住,落了下来。
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打架,也没有责怪他一句,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毫不犹豫的维护他。
自从两年前的事情以后,已经很久了,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动到几近落泪。
他这辈子何其有幸,在家里遭逢大难后,遇到这样一个娘亲,盼他安康,盼他喜乐;为他操劳,为他担忧。
她说,比起坏人受到惩治,我宁愿看着你安然无恙,身体康健。
这要求,怎么就这么简单呢...
简单到,他一想想,就觉得未来可期。
没有人知道,薛越生命里的一束光,仅仅是傅鸢的一句话送来的。
“娘,我知道了。”
我明白你的期望,也明白你的担忧,所以以后,我会注意分寸,尽我最大的努力,免你忧,免你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