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这天,在贾芸的安排下,住在忠武王府的秦钟,搬出了王府,搬去了于竹位于车轿马胡同的府邸。
翌日,七月十四,秦钟便去了国子监。
贾政听说此事后竟然羡慕了!
宁国府的贾蓉和荣国府的贾琏,这俩都曾是国子监的荫监生,也就是原着里所说的“黉门监”,贾宝玉则无法被荫为国子监的荫监生,因为荣国府的贾宝玉这一代,已经荫了一个长房嫡长子贾琏,不能再荫第二个人。
如今贾宝玉年龄不算小了,到了可以去国子监读书的年龄,于是这次,当贾政听说秦钟被贾芸开恩送进国子监便羡慕了。
贾政也没提前跟贾母说一声,他直接求见了于竹,恳求于竹代他向贾芸求个情,也给贾宝玉一个国子监荫监生的名额。
贾政对贾宝玉这个儿子还是很关心的,毕竟自从贾珠死后,贾宝玉便是他唯一的嫡子,贾政是非常希望贾宝玉能通过科举荣耀显达的。
因为如此,极少求人的贾政,这次竟忍不住想求贾芸了,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求,他到现在依然只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这样的官职,一般是没资格见皇上的,何况不久前他才因为贾敬的事进宫求过一次贾芸。
而贾政和于竹比较熟悉,二人之间来往不少。
于竹听完贾政的求情后,心里感到好笑,悄悄想着:“没想到这位荣国府的二老爷,这位素来为人古板、不谙世情的工部员外郎,竟也有主动求我的一天!”
“此事我今日便会回禀皇上,你候着消息便可。”于竹回应。
虽说于竹现在的官职远远高于贾政,但他不是个高傲的人,何况他了解贾芸和贾政之间的关系,不会怠慢了贾政。
“如此便多谢于大臣了。”贾政恭敬地打躬作揖道谢,随即退下。
当天于竹便将事情回禀了贾芸,贾芸听完玩味一笑,心想:“让贾宝玉去国子监读书?好啊,妙啊,此事不仅是朕对元春和荣国府的施恩,而且,如此一来,贾宝玉便不能成日家在家里内宅跟他的姐姐妹妹们玩耍了哦!”
贾芸对于竹道:“念在荣国府祖上之功,念在贵太妃的情面,念在荣国府昔日跟朕之间的情分,此事朕允了,明日便让贾宝玉去国子监报到,你将朕的这番话转告贾政!”
……
……
于竹告退后,贾芸当即便派了西宫都太监陶瞻将此事告诉了元春,元春得知后又一次大喜,格外激动!
元春对贾宝玉的关心不亚于贾政,她不仅是贾宝玉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也相当于贾宝玉的半个娘,因为贾宝玉小时候经常被她带着,贾宝玉的读书识字都是她最先教的。
在读书科举这件事上,元春对贾宝玉的期望同样不亚于贾政,很想让贾宝玉好好读书,通过科举荣耀显达。
进宫多年,元春一直都在为此事担忧烦恼,因为她知道贾宝玉乖僻,又不能跟贾琏、贾蓉一样成为国子监的荫监生。
元春认为,凭贾宝玉的天赋,只要进了国子监,多半就可以把书读好,把科举这条道路走好。
本来元春已经打算着,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求贾芸安排贾宝玉成为国子监的荫监生,没想到的是,今天贾政就求了此事,并且得到了贾芸的同意。
这可真真是一件大喜事啊,对元春而言,这件大喜事,不亚于此前贾芸亲自来到她的小宫殿开恩允许她回家省亲。
在元春看来,这同样也是贾芸对她的圣卷了,因为贾芸提到了,他同意此事的原因之一是念在她的情面,而且,贾芸刚同意了此事,就第一时间让太监来告诉了她,这个太监还是西宫都太监陶瞻。
“贵太妃,皇上他对你的圣卷着实不浅呢!”抱琴情不自禁说了句。
元春闻言没做声,心里悄悄想着:“是啊,他对我的圣卷不浅,可我又能怎样报答他呢?除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元春竟突然涨红了脸。
……
……
于竹告退后,即刻便派人将贾政召到内务府,将贾芸的话转告了贾政,贾政闻言大喜,先对着乾清宫的方位行了礼,少不得又对于竹打躬作揖道谢。
紧接着,贾政也没心思继续上班了,快速赶回荣国府,直接来到了贾母院的荣庆堂。
此时正值中午,贾母正睡午觉,荣庆堂是安静的,贾政虽急着想将大喜事告诉贾母,但还是不愿因此打扰贾母的午睡,于是又来到他的内书房梦坡斋,并且派人将贾宝玉叫来。
贾宝玉正跟林黛玉在一起,突然得知贾政传唤他,顿时便唬了一跳,他本来就对贾政怕得要死,眼下贾政又是急着从衙门回来传唤他的,他便下意识认为是不是自己的什么坏事被他老子知道了。
做贼心虚的贾宝玉,磨磨蹭蹭地费了半晌工夫才走进了梦坡斋,只见贾政瞪着他道:“为何传唤了你半晌才来?你在做何事?”
贾宝玉支支吾吾回应:“也没做何事,只是……突然身子有点不舒服,头有点发晕。”
贾政顿时就怒了:“你成日家不干正经事,书也不好好念,只是心野贪玩!”
贾宝玉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
贾政随即道:“我今日托人找皇上求了情,皇上恩准让你去国子监做荫监生,明日就去!”
贾宝玉闻言顿时抬起了头,眼睛睖睁,脸色都白了……
贾政继续道:“皇上的这份施恩可不小,我可告戒你,去了国子监必须得好好读书,以后通过科举走向仕途,才不枉费我养了你一场,也不枉费老太太和你娘疼了你一场……”
贾宝玉听着听着就已经六神无主、失魂落魄,贾政后面说的一堆话,他都没能听进去了,好不容易捱到贾政唠叨完,当贾政让他告退,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告退,又忙不迭快步走向了贾母院。
“哎幼!”由于心不在焉,走得太快,贾宝玉走向贾母院的路上,一个不慎跌了一跤,额头跌出了小伤口,流了血。
贾宝玉却似乎没了疼痛的知觉,忙不迭爬起继续快步走向贾母院。
贾母院的丫鬟媳妇婆子们,突然见贾宝玉衣服脏乱额头带伤地快步走来,纷纷惊到了,这位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丫鬟媳妇婆子纷纷问起了贾宝玉,贾宝玉却顾不得回答,闯进了荣庆堂,见到了鸳鸯:“好姐姐,老太太呢?”
鸳鸯也顾不得回答,而是看着贾宝玉的额头问:“宝二爷,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贾宝玉急促道:“跌了一跤罢了,老太太呢?我找老太太有天大的急事!”
鸳鸯作为贾母的首席大丫鬟,自然不简单,既稳重也贤惠,还是个很会服侍贾母的。
按照原着里李纨的说法,贾母屋里若没有鸳鸯可使不得,贾母的东西都是由鸳鸯经管着,对贾母而言,鸳鸯的话有时比王夫人、王熙凤的话都管用。
也正因如此,原着里贾赦看上了鸳鸯,想把鸳鸯要去做小老婆,贾母不同意,让贾赦、邢夫人难堪了一场,结果贾赦花了八百两银子,去外头买了个叫嫣红的小妾回来。
贾母是重视午睡的,当她午睡的时候,反感被人叫醒,不过,鸳鸯叫醒她一般不会惹她反感,既因为她很喜欢鸳鸯,也因为鸳鸯一般只有在有大事急事的时候才会叫醒她。
此刻,鸳鸯一边吩咐琥珀、鹦鹉等大丫鬟替贾宝玉处理伤口,一边自己走进暖阁,叫醒了午睡的贾母:“老太太,宝二爷突然火急火燎地来找你,说有天大的急事,还跌了一跤,脑门都跌伤了。”
什么?我的心肝宝贝竟然跌伤了?还有天大的急事?这还了得!贾母忙让鸳鸯将贾宝玉叫进暖阁。
“宝二爷,老太太叫你进去呢。”鸳鸯对贾宝玉道。
贾宝玉一听,当即顾不得要给他处理伤口的琥珀、鹦鹉等姐姐了,快步走进了暖阁,对着贾母哭喊起来:“老太太快救我!我爹他要送我去国子监呢,明日就要去呢,你快快制止他!”
贾母都听懵了,反应过来后,一边让大丫鬟们给贾宝玉处理伤口,一边询问详细的情况,然而贾宝玉了解得也有限。
这时鸳鸯微笑道:“老太太,方才二老爷来找过你,得知你在歇晌,他便去了,要不现在遣人将二老爷叫来问问?”
贾母点头,当即派人去把贾政叫了来。
贾政来到荣庆堂,看到贾宝玉带伤的模样,心里疑惑,却也顾不得先问这种事,而是先对贾母请安,然后将详细情况跟贾母说了一番。
贾母道:“此事你该事先跟我商议的,怎就擅自做主去找皇上求情了?”
贾政尴尬道:“是我急了些。”
其实,他一个做爹的,要送儿子去国子监读书,这是在好好管教儿子,不需要提前跟贾母商议的,庆朝可没有这种礼数,但贾政对贾母很孝顺,自然不会如此回应贾母。
贾母顿了顿道:“国子监的荫监生名额确实珍贵,宝玉能去那种地方读书,也是难得的好机会,只是我寻思着,宝玉如今年龄尚小,生得腼腆,从小长这么大,也几乎没出过家门,此事是不是过个二三年再说?”
贾政:“……”
贾宝玉年龄尚小?他都十几岁了哦,贾芸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封爵授官,且要考武状元了。
贾宝玉生得腼腆?他在姐姐妹妹和那些狐朋狗友跟前可不腼腆。
贾宝玉几乎没出过家门?他可是没少出去鬼混。
这些话,贾政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会跟贾母说。
贾政说的是:“老太太,这次的荫监生名额,可是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求内务府大臣兼署御前大臣于竹于大臣,于大臣又代我求了皇上,方才求来的。”
“幸亏咱们祖上有功,贵太妃有情面,皇上跟咱们府上也有旧情,皇上才恩准了此事,对宝玉而言,可谓读书科举的天赐良机,怎可说不去就不去的?”
“宝玉若不去,岂不是在违抗皇命?不仅是宝玉违抗皇命,连我也跟着违抗皇命了,还可能连累到于大臣。”
贾母闻言头都大的:“……”
其实,她也巴不得贾宝玉可以好好读书科举有成,但她对贾宝玉实实在在溺爱了,生怕贾宝玉在国子监吃苦受罪,方才贾宝玉带伤再三求她,她更是心疼不已。
然而现在,听贾政这么一说,贾母便明白了,这事儿吧,牵扯到了皇上、皇命以及于大臣,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难不成让贾政再去求于竹,让于竹再去求贾芸收回这份皇命?这不成了戏耍皇上了吗?贾芸对荣国府的恩情可不该这么糟蹋的!
想到这里,贾母看向贾宝玉,尽管贾宝玉正一副楚楚可怜满脸哀求的模样,她也顾不得了,挤出笑脸道:“既是如此,宝玉,你明日便去国子监吧。”
贾宝玉:“……”
贾母随即对贾政道:“我记得,当初芸……皇上在国子监读书习武的时候,没住在国子监,宝玉这回也一样,依然住在家里,只去那国子监读书便是。”
意思就是,让贾宝玉做一个走读生。
贾母哪里放心让贾宝玉住在国子监哦,那样她也会思念得很。
贾政是想让贾宝玉做住校生的,如此更有利于学习,而且国子监距离荣国府不近,贾宝玉走读的话,每日还要派人护送他上下学。
当即,贾政将这想法说了出来,贾母闻言沉声道:“此事不必再议了,就照我说的办!”
贾政:“……”
贾母又道:“你这回求皇上安排了宝玉的事儿,什么时候你再去求求皇上,让皇上给你升个官啊?”
自从贾芸当了皇帝,贾母便有份期待,期待着贾芸将贾政的官给升一升,奈何此事到现在都没发生,贾政依然在工部员外郎这份从五品的官位上干着。
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