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秦克抵达了位于新泽西州的费城国际机场。
这次随行的还有清木大学的两个老师孙利文、郑海桥,以及陈明。
孙利文、郑海桥都是三十多岁、身青力壮的中年男子,据介绍,孙利文数学数学系的讲师,因为曾在普林斯顿大学念过本科,又比较擅长拍照,这次充当向导,兼负责记录秦克在报告会上的动向、拍照、写宣传稿等事宜;而另一个郑海桥是教务处的职工,和陈明一起负责安排秦克的生活事宜。
孙利文还好,秦克有些眼熟,郑海桥却从没在学校里见过,不过郑海桥是顾副校长亲自安排来随同出行的,想必这样的安排自有学校的用意吧。
郑海桥神色严肃,不怎么爱说话,与陈明有些类似,孙利文却很健谈,一路上与秦克相谈甚欢。
出了机场,早有轿车等着了,秦克四人坐上车,一路顺畅,在下午时分便抵达了普林斯顿市。
车轮压过残留着些许未融化的积雪,秦克迎着明媚的阳光,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着名的人文小乡镇。
是的,普林斯顿市虽然叫“市”,实际上就是个乡村小镇的规模,经济并不繁荣,居民仅三万人左右,甚至比秦克的故乡青平小镇都不如,连公交车和出租车也屈指可数,没有私家车几乎是寸步难行。
不过它的风景相当优美,行人脸上都是恬静而安闲的神色,还拿着书本坐在室外边晒太阳边喝咖啡的情景比比皆是,文化气息浓厚。
因为圣诞假期刚过完,小镇上还能看到圣诞树、彩带、庆祝圣诞等标语,颇有西方特色。
而普林斯顿市最闻名于世的,是坐落在这里的普林斯顿大学和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
普林斯顿大学在世界学术界名气极盛,是传说中的数学圣殿。
它向来坚持学术至上原则,以重质量、重研究、重理论的传统享誉世界,哪怕到了现代,它依然“固执”地没开设最热门的MBA、医学、法学等专业,只是专注于数学、哲学、物理、历史、经济、建筑等传统学科。
正是这份专注于执着,使得普林斯顿大学在世界上闻名遐迩,更培养出无数的精英人才,包括两位米国总统,十二位最高法院大法官,六十九位诺贝尔奖得主、十五位菲尔兹奖得主,十四位图灵奖得主,其余出类拔萃的毕业生更是不计其数。
而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IAS)同样是世界着名的理论研究机构和学术圣地,它与普林斯顿大学同出一源却互不隶属,下设历史研究学院、数学学院、自然科学学院和社会科学学院,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数学大师冯·诺依曼、逻辑学家库尔特·哥德尔、博弈论大师约翰·纳什等曾都在此在从事过研究。
秦克翻看着手里的当地介绍资料,忽然想起清木大学也有个高等研究院,据说就是模彷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设立的。
轿车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根据清木大学的安排,秦克并没有住在普林斯顿大学本次学术报告会指定的“普林斯顿酒店”,而是住到了旁边的孔雀旅馆里,同行的孙利文、郑海桥、陈明三人就住他的左右房间。
安顿下来,洗去一身的风尘,秦克换上了休闲轻便的羽绒服,在孙利文和陈明的陪同下去参观普查林斯顿大学和提前“踩点”会议场地。
清木大学已很好几年没学生取得普林斯顿大学的offer了,无论是硕士offer还是博士offer,所以这时居然找不到在校的校友来当向导,只能由孙利文这样的讲师从国内跟来当向导,实在有点尴尬。
燕大倒是有在普林斯顿来读硕士研究生的,可清木大学好意思开口找竞争对手的学生嘛?
没法子,普林斯顿大学招生向来都是宁缺勿滥的原则,要求有非常优秀的成绩、英语笔试口语水平也要够高,还要有竞赛或者发表论文、获得奖项等学术成就,对于夏国的学生来说,前面的条件里英语口语已是第一道拦路虎,后面的学术成就要求就更难了。
能在高中或者本科阶段拿到世界级竞赛金牌,或者能在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的实在太少了。
所以普林斯顿每年在夏国招收的学生不超过一人,有时连续两三年都招不到合适的,便把名额腾出来给了欧洲。
在这样严苛的要求下,清木大学近六年来没有考入普林斯顿大学的硕士、博士,就不足为奇了。倒是燕大因为数学专业非常有名,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超级牛人学神取得普林斯顿的硕士offer。
“看,前面这个不大的铁门就是普林斯顿的校门了,叫菲兹兰道夫门,以前国内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传闻,说普大的学生一生只能在入学,毕业进出这大门一次,中途离开就毕不了业,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说法,反正我念本科时经常从这里进进出出,不也拿到了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当然,偶尔也我会反思,难道我考不到普大的研究生,就是因为我一直在大门里进进出出?”
说到后面,孙利文自己先笑了出来,秦克也不禁菀尔,心里暗暗点了个赞,这个孙老师口才不错,向导倒是当得很合格。
孙利文据说是十五年前的IMO金牌获得者,本身英语水平也非常过硬,高中时就取得了托福115分的高分数,才幸运地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成为了数学专业的本科生。不过在考取普大的研究生时失败了,后来努力考取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硕博连读,前两年才返回夏国,目前是清木大学数学系的讲师。
“从校门这里,就看到普大最主要的建筑,行政大楼拿苏楼,上面有普大的校训。”
“普大的校训是‘DeiSub’,英文版是‘UionofGodSheFlourishes’,也就是‘她因上帝的名义而繁荣’之义,这是因为普大原本是基督教教会曙光长老会创立的,有教会的痕迹。”
“你们看,拿苏楼前有两只绿铜的老虎凋像,那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吉祥物。我再带你们参观一下艺术博物馆、燧石图书馆……”
秦克跟着孙利文漫步在这世界着名的学府里,不得不感叹这确实是一所古老而富有人文气息的庄严学府,哥特式的圆顶建筑、古希腊式的建筑随处可见,也不乏一些现代简约风格的凋塑、装饰,使得这所古老的学府添了几分的活力。
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学生不时从三人身边经过,只是好奇地瞥上两眼,便收回视线,继续高谈阔论,这种自信满满又带着某种骄傲审视意味的神色,在国内哪怕是燕大、清木这样的顶尖学府学生身上也不多见。
可以看得出,普大里的学生很以自己身为普大的一员而骄傲。
秦克随手拍了不少照片,打算回到旅馆有WIFI后发给宁青筠分享一二。
普林斯顿的数论专题学术报告会的正式召开时间是明天,就在普大的礼堂里举行,这里礼堂大楼的门口已拉起了欢迎的横幅,还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做着最后的会场部置收尾工作。
秦克等人完成“踩点”,看看天色也晚了,正要沿着校道折返回去,但只走了片刻,却意外地听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准确来说,是学术方面的争议。
秦克意外地看过去,只见十几步外的一片空地里燃起了篝火,十个外国学生正围着篝火对其中一个明显是亚裔的学生发起“勐攻”。
“徐,你刚才在课堂上提出来的通过设定‘Q=N-2’的伴随曲面,就可以使得二重积分能在四维曲面上保持着有限,这个观点我完全不认同,根据Griffiths的代数几何原理,你这个设定完全不能解释曲面上曲线如何消解奇点。”
“就是,你是不是忽略了曲面上曲线的亏格公式?”
“Enriques曲面都是K3曲面的商,当几何亏格=0时,你设定的这个‘Q=N-2’就是个鸡肋,根本就没考虑到S''的不规则度……”
一个金头发的米国学生甚至直接在旁边的白板上写了起来:“看,用我这种计算方法,完全用不着你的这个假设条件。”
姓徐的夏国研究生被问得哑口无言,然后在其余学生的哄笑声中脸红耳赤。
秦克小声问旁边的孙利文:“这就是普大的学术交流氛围?”
孙利文揉揉鼻子,有些尴尬道:“算是吧,普大里的户外辩论挺多的,像这样围着篝火吃饭喝啤酒时往往都会对当天课堂上的某些观点重新拉出来讨论。普大的课堂很鼓励学生积极发言,基本上都是教授提问,然后由学生在发性的引导和总结。普大就是通过这样思维碰撞来激发学生们的创造思维和提高学生的思维敏捷度。不过……”
孙利文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自己的难堪经历,轻叹道:“夏国的学生在普大会辛苦些,因为他们的卷面成绩很好,但往往在课堂上的即时回答表现不太出众……”
秦克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慢慢地做卷子在行,临场急变不太行。
这也难怪,在国内的教育体制培养下,以及非母语的英语语言环境下,想完全听懂教授的课程已不容易,更别说要迅速跟上节奏、思考答桉并清晰地通过口头表达出来了。
秦克摇摇头,人家是在学术交流,虽然气氛有些让人不爽,他也没想插手进去,正要转身离去,却又听到有外国学生开口道:“徐,你能来我们普大,应该算是夏国学生中数学最厉害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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