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
从县城里回到家里之后,顾韫每天做的事情很多,让纪妈妈带着纪安把正房小北炕从上面掏开,在里面用石头铺着,四周又用石头垒成一圈,老鼠钻不进去,把买来的粮食都藏在那里。
平时炕上铺了东西,就是有人进来翻也发现不了。
顾韫又担心那时不能烧火,现在天气冷,干粮也能放得住,便让纪妈妈将一大半的杂粮面都蒸成了干粮,这样就是有战事爆发时,也可以不开火直接吃。
而她这几天则是抽空把从绣庄里拿来的女红都做出来。
眼看着隔壁县赶集的日子到了,顾韫手里的女红也都做完。
要去隔壁的集市买口粮,顾韫一大早就准备了一番,和纪妈妈母子往上元县去。
集市的人并不多,一场大雪冻死很多人,上卖东西的人反而比买东西的人还要多,顾韫和纪妈妈兄子在集市上反而很打眼。
这一个月来,顾韫吃的饱,日子过的舒服,身材明显看着抽条很多,她是偏弱型身子,该凸的地方凸,小腰仍旧细的盈盈一握。
与世人吹捧的娴雅贞静比起来,她是太不得体。
十五岁的小娘子还没有长开,身材却隐隐有了初型,在这集市上总会频频引来男子侧目。
顾韫心下也有些厌烦自己的体质。
前凸后翘的身材在世家勋贵眼中,原本就不是正经小娘子该有的端庄,偏她也不知随了谁,十五岁及笄之后,身材便开始丰腴起来。
前世因为此事,她进金陵后出门总是自卑的低头,在人前也畏畏缩缩。
重活一世,她哪里还在意这些,长什么样是老天爷给的,她又没有做错,何必在意别人指点议论。
顾韫挺直腰板,跟在身后的纪安目光不时落在顾韫背影上,又感受到四下里的男子带着热度的目光,浑身不适。
“阿娘,那边有书馆,我去那里等你们吧。”纪安小声叫住身前的母亲。
纪妈妈回头看儿子一眼,见儿子垂着眼皮不看她,到底没有为难儿子,“去吧,我和娘子先转转,买东西时我再去寻你。”
纪安应好,没多停留一刻,快步往书馆去。
顾韫看着道两边摆的地摊,也没有注意这些。
上元县只有一条主街,整个县城并不大,谢衡坐在马车里,马车进城之后速度慢下来,有讨饭的小孩突然冲向马车,卢植猛的拉住马车,才避免将讨饭的小孩撞到。
车帘晃动间微微掀起,谢衡冷漠的眸子看过去,讨饭的小孩吓的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开。
“主子,属下失职,惊扰了主子。”卢植也是一阵后怕。
谢衡的注意力却被一道淡淡的草木香吸引过去。
他目光落在从马车旁走过的男子身上。
确切的说是男子腰间上坠着的那个荷包上,与他那日收到的一模一样,连花样都相同。
倏地,凤眸一眯。
“那男子可是顾家下人?”清冷如玉石般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响起。
那人?
卢植四下里寻去,只看到一男子背影,待人进书馆时看到侧脸,才认出是纪安。
卢植恭敬道,“回主子,正是顾家大娘子收的下人,纪妈妈的儿子纪安。”
心下却是疑惑,那次去救萧鸿飞在山下他见过纪安一眼,所以才认得,主子又没有见过,是如何认得的?
谢衡高大的身影坐在马车里,俊美的面容隐在暗光里,语气听着平常,又带着些许的遗憾,“他腰间的荷包到是看着眼熟,世间的东西少才珍贵。”
卢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多年,脑子自然是好使的,立马就想到了什么事。
“赶路吧。”
“是。”
马车很快出了上元县,在离上元县十里地的庄子上停下,待将主子安顿好,卢植才唤了暗卫进来,在暗卫耳边低低交代几句,暗卫转身出了庄子往县城去。
书馆并不大,中间横向立着四排书架,上面摆满书。
靠里窗的书架旁,纪安站着手里捧着本书,看的入神,有人从身边走过也没有察觉,直到纪妈妈寻过来,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
纪妈妈心细,又及在乎儿子,找到儿子后先将人找量一圈,见人好好的放下心来,目光才落在平日腰带那里。
“荷包怎么不见了?”
那荷包卖掉怎么也得几十文钱,何况里面还装着香,更是难得。
纪安被母亲这么一提醒,才往腰间看去,扫了一圈发现不见了也不在意,“许是在路上丢了。”
纪妈妈走过去在书馆里地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娘子还在等着,也不好多停留,和儿子往外走。
出了书馆,脸色才沉下来,“安哥,那荷包是主子赏的,你怎能如此不在乎?”
“阿娘。”纪安像被踩到了尾巴,街上有行人,他只能憋着火压低声音,“儿子又不是故意弄丢的,何况荷包是她赏的,又不是儿子主动讨的。”
那个赏字,人咬的格外重。
“我知道你有傲骨,可咱们如今是做下人的,就是有傲骨也得收起来,要记住自己的本分。”
“阿娘放心,儿子一定会把钱还回去。”
“你....”纪妈妈也不知劝什么,远远已能看到娘子身影,也不想让娘子看出来,只能收了声,眉头却一直紧皱着。
顾韫这次又买了两袋杂粮面粉,前世昇州战事起来之后,虽然没有让临国得逞,昇州却陷入混乱,那时粮食也无处可买。
顾韫今生没想过去金陵寻家人,何况为避免前世的事情发生,在家人没有给她定亲之前,她要先把自己嫁出去。
家里现在是三口人,三袋杂粮面粉也坚持不了一年,今天还要把粮食种子买回去,开春种地也不知能不能存下,所以眼下重要还是多存些口粮。
顾韫谈好价付了钱,看纪妈妈带着纪安回来,让纪安看着粮食,她带着纪妈妈去找牛车,好将口粮拉回去。
路过一处卖豆腐摊子时,顾韫停下来,卖豆腐的男子,穿着件灰色的袍子,肩上缝着块补丁。
她眉眼轻勾,里面尽是欢喜之意,“宋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