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把空碗撤下去。
陆芷清招来旁边的宫人,问道:“宋晗之最近在忙什么?”
要说他在这里也是闲人一个,真要忙的话,那也应该忙学业,可是最近根本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娘说找他办点事情,但是这都十天了,还有他什么事情?
这些年来,不管陆芷清怎么胡闹,宋晗之都会陪在她的身边。突然有一天他不陪自己了,身边空了一个位置,总觉得空落落的。
“奴婢也不知,要不奴婢去找宋公子问问?”
旁边的宫人说道:“直接把宋公子请来就行了。二小姐一个人呆着烦闷,要是有宋公子相陪的话,肯定会开心许多。”
“算了,我娘说让他办事,他应该还在忙我娘的事情。”陆芷清说道,“你们不许打扰他,我才不稀罕让他陪着呢!他不陪我,我还清净了。”
至于季颂诚说的那些话,她是半句都没有放在心上。什么红颜知已,什么根本不关心她的安危之类的,她要是相信一个字,那就不叫陆芷清,而叫陆芷傻,毕竟被人随便挑拨几句就犯傻的人,可不是傻嘛!
慕思雨每天都会来看陆芷清。在她如平时那样陪陆芷清说话,问她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的时候,陆芷清说了季颂诚的事情。
“他找我谈生意?”
“嗯。”
“行,明天我见见他。”
“娘,这个人狡猾,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了。”
“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小辈骗了,那娘这些年就白干了。”慕思雨说道,“伤势好得怎么样了?明大夫是怎么说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痊愈。不过明姐姐说了,我身体好,恢复得比旁人好些。”
“这算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你还能笑得这么傻?”慕思雨摇摇头,“既然恢复得不错,那就继续保持下去,不要半途而废。”
“娘,你让宋晗之做什么事情?他最近一直忙得不见人影。”陆芷清抱着慕思雨的手臂,“听说他还经常出入什么烟花之地。娘,宋晗之可是老实人,宋太傅管教甚严,你不能让他做了错事。”
“我的确让他帮我处理一些事情。不过,他这么大的人了,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自己有分寸。再说了,他是一名男子,以后肯定要出仕的,提前适应外面的天地也挺好的,对他以后的仕途有帮助。宋太傅要是知道我这么提拔他儿子,应该也挑不出错处。行了,你好好养伤,别的事情不要管。”
陆芷清嘟嘴。
“这是怎么了?”
“宋晗之向来老实,你让他做什么,他肯定都听你的。你不能欺负老实人啊!”
“你这么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哥。”慕思雨觉得好笑,“行了,最多几天,要是我让他做的事情一直没有眉目,就不让他负责了。”
翌日。慕思雨见了季颂诚。
要说这个季颂诚,之前听说过此人,但是还是第一次见着。
她打量着他。
季颂诚恭敬地行礼:“王妃。”
“季公子不用多礼,请坐。”慕思雨做了个入座的手势。
这里是偏殿,外面全是她的人。这位季公子年纪不大,比陆芷清大上五岁,清俊的容颜颇为稚嫩,然而眉宇间的威严之气一点儿也不少,小小年纪气势不凡,将来必然不是池中物。
对于这样的人,只要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当然是以结交为上上之策。身为生意人,处处竖敌不是智者之道。
“听说你要见我,还要与我谈一笔生意。你也看见了,我的事情挺多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如何?”
“王妃是爽快人,那晚辈也不卖关子了。”季颂诚说道,“在下是鹄国人。当然了,因为那里四面都是海,又养了大量的鼍,所以外界对我们的了解不多,称我们为古国。在下在鹄国也算是大户人家,因为某些原因……“
慕思雨打断他的话:“你直接说想与我怎么合作。”
“王妃好像对我们古国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季颂诚说道,“那你可知现在的鹄国皇室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从那片海域出来,让其他几国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听见这个消息,慕思雨的第一反应是头疼。
她按了按眉心。
“王妃没事吧?”
“没事,就是觉得头疼。你看这里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你现在又告诉我说还有人不安分,这不是让我头疼吗?”慕思雨说道。
“王妃不用担心,只要与我合作,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发生。”
“你怎么保证?”
“只要我成为那里的王。”
慕思雨打量着他:“你也是皇室?”
“不是。”
“你想造反?”
“有何不可?”季颂诚说道,“鹄国皇室昏庸无道,除了残害百姓之外也做不了什么。你们没有去过鹄国,不知道那里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在三国之中,凤临国最穷吧?然而鹄国的百姓更穷。在三国之中,良国最混乱吧?然而我们那里比良国还要混乱。”
慕思雨明白了。
这小家伙年纪轻轻的,想要当盖世英雄。
瞧他的样子,想必是项羽这样的枭雄。
只不过,这世间从来不缺野心勃勃的枭雄,能不能成为史书上令人震撼的那个,不仅要靠实力,还得靠点运气。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了你的忙。”
“夫人可知,你的船真的很好用。”季颂诚说道,“我想借用夫人的船,以五年为期,到时候我会加倍还给你。”
“你所谓的生意,就是想用我们陆家的战船打回你们鹄国?据我所知,你们鹄国海域附近全是鼍,你觉得我的战船能对付那些屏障吗?”
“可以。”季颂诚说道,“夫人的战船我见过。”
慕思雨的眼神沉了下来。
“你在哪里见过?”
“我见过夫人的图纸。”季颂诚说道,“夫人不用怀疑我收买了你的人,我的轻功不错,要是想去什么地方,难免比别人更顺利些。”
“你倒是老实,难道你不担心我恼怒,你想合作的心思成为泡影?”
“我觉得应该对夫人坦诚。如果连坦诚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更没有与夫人合作的资格了。”
慕思雨倒了一杯茶。
然而刚提起茶壶,季颂诚便站起来,双手倒了一杯茶放在慕思雨的面前。
慕思雨挑了挑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她看得出来,这小子出身不错,一身的贵气,必然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他眉宇间满是傲气,可见平时也是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人。如今为了让她松口,或者说在她面前表现一下,竟能拉下身段,倒比想象中的更不简单。
慕思雨喝了茶水,继续说道:“那些图纸被我们锁在非常隐密的地方,你能找出来,甚至破解机关,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你既看见了图纸,要是把图纸拿走,再找匠人制作,虽说时间会长了些,但是却比找我合作更简单轻松,甚至神不知鬼不觉。你没有这样做,也算是个‘诚实’的。”
“夫人这是答应了?”
“我可以与你合作。”慕思雨说道,“不过如你所说,你们那个鹄国与我们相隔甚远,我不想你们的军队踏入我们的地界。”
“这是肯定的。”
“具体的条例还需要再商量一下。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要是有心,直接去惠国找我的夫君,你与他谈吧!”
涉及朝堂,那不是她负责的范围。具体怎么谈,那得找陆羿做主。至于这小家伙能在陆羿手里占多少便宜,或者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看他的本事了。
“还请夫人写一封信,有了那封信,我才能敲开摄政王府的门。”季颂诚说道。
“可以。”
“还有……”季颂诚轻咳一声,别扭地说道,“晚辈对陆二小姐一见倾心,想要向陆二小姐求亲。”
慕思雨:“……”
刚才不是在谈政事吗?
谈着谈着,怎么就变成了‘亲’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陆家要是把女儿嫁给你,你就可以获取更大的利益?”慕思雨问。
“我承认陆家要人有人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是有陆家的全力支持,原本计划五年夺权的,必然两年之内能夺权成功。不过,那是鹄国的内战,我不想让别国的人参与,所以从来没有指望过陆家在兵力上对我的支持。再者,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这次来找的东西正是我们季家的兵符,有了这个兵符,我就能调动对我们季家忠心耿耿的部下,在兵力方面是不缺的。”
“那是为何?”
“我是真的觉得陆二小姐挺合我的心意。”
“你不合适。”慕思雨摇头,“我们清儿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为什么?”季颂诚说道,“夫人见着我的时候,想必对我的相貌是满意的。我能感觉得到,夫人对我应该印象不差。”
“我们家清儿对你的印象如何?”
季颂诚闭嘴了。
陆芷清对他的态度……
当然是不耐烦。
可是,陆芷清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性子不像普通的女人,更像是豪爽的男子。
“你还是好好干事业吧,等你有了事业,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慕思雨端起茶杯。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等我写好了信,我会让清儿把信交给你的。当然了,你也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我们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没有必要掺合别国的内乱,帮你可以,不帮你也是正常的。”
“我明白。”
季颂诚走后,蝉衣走过来:“夫人为何要帮他?他居然私闯咱们船业的密室,真是不懂规矩。“
“我答应的不算,还是让他们男人去谈。”慕思雨说道,“不过,船业那边的确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我马上写封书信,让谷元赶去三林城看看。”
季颂诚说没有收买船业的人,她是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那个密室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算季颂诚的轻功再好,也不该那么轻易地找到密室。要知道在密室外面便有好几道机关,一旦触碰机关就会发出异响,季颂诚又不像个擅长机关制作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船业那里必然有内鬼。
“你猜季颂诚对我说了什么?”
午膳时,慕思雨找陆芷清一起用膳。
陆少璟正在宋夫子那里学四书五经,中午也与宋夫子一起用膳。
陆芷清是不用学那些东西的,她只学自己感兴趣的知识,因此宋夫子忙着教导陆少璟的时候,陆芷清便闲下来了。.
“他说找娘合作,是不是谈生意?”陆芷清说道。
“其实也算生意,而且还是一笔大大的生意。”慕思雨说道,“他说对你一见钟情,想要娶你。”
陆芷清差点被口水呛着。
“娘,他这样胡说,你也没有把他赶出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女儿很出色,他有这种想法也正常。不过嘛,一家女百家求,作为我和你爹最后一个没有出嫁的闺女,你的亲事我们肯定慎重。”
“我才不嫁人。”陆芷清嘀咕。
“多喝点鱼汤。”慕思雨示意旁边的宫人给陆芷清盛鱼汤。
“最近喝得最多的不是鱼汤就是猪蹄汤,这两种汤都喝腻了。”陆芷清站起来,“娘,我吃饱了,先失陪了。”
慕思雨见她坐上轮椅,旁边的宫人推她出去,轻轻地摇摇头:“这小丫头还是孩子心性,近几年怕是看不见她的感情线,算了,顺其自然吧!”
“大小姐出嫁后,主子总是担忧,现在更是为了大小姐在异国他乡逗留了这么久。夫人怕是舍不得把二小姐这么早早地嫁出去。”
“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小云儿在同龄之中算是晚嫁的,生孩子也算晚的,一是我舍不得,二是不想她太早经历生育之苦。”慕思雨说道,“小清儿的话,我想她能嫁得近些,这样我和他爹能随时看见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