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从未上来过阁楼,因为来时第一天宗先生牵着她的手带她熟悉地形时,刻意绕过了这个房间,阿梨当时便猜想,这里或许是一处禁忌。
过往在福利院的生活让她十分懂得该如何做一个贴心懂事的乖孩子——只有循规蹈矩,在偶尔任性放肆时才会被原谅,才不至于被人厌弃责怪。
阁楼房间外有一扇光滑厚重的木门,由整棵树木劈截而成,年轮清晰,如水中波纹。
一棵树的树干要想长成这么粗,不知要花费多少载光阴。
阿梨手抓着木门上的把手转动了两下,门是锁着的。
把手下方有一块密码锁的指纹触摸屏,她将食指伸进去试了试,原本没想能打开,谁料“滴”的一声后,房门竟然应声自动打开了。
这间阁楼就在她住的房间正上方,窗子也临着山下那面湖,空气里有雾气湿润的气息,脚下的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阿梨打开衣柜,手指从那一排排华美的衣裙上缓慢地轻轻滑过。
天鹅绒,真丝,绸缎......还有许多她从来没有触摸过、辨认不出的材质面料,就像她第一次将手搭在宗恕西装袖子上时那种新鲜的陌生感,令人心潮澎湃。
她又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将里头的首饰匣子全部拿出来,一只只地打开,整齐摆好放在床上,阳光下,亮闪闪的一片。阿梨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得到眼前这壮观华丽的美景。
这么多的珠宝首饰,每一件都比她那条丢失的小项链不知要贵重数千倍或是数万倍。
面对这样的极致诱惑,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难不心动,可是阿梨却在想,它们从前的主人去了哪里。
她趴在床上,托着下巴财迷地“看”了许久,又一一小心地将每只首饰匣子重新合上。
“一件喜欢的都没有吗?”
身后忽然传来宗恕的声音,阿梨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
她略显局促地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不是不喜欢,是这些都太贵重了......而且不是我的东西,我怕弄坏了,赔不起。”
宗恕已换好了一身三件式的西服正装,垂手将腰腹间的那颗纽扣扣上,缓缓朝她走过去:“这些都是你的。”
“都是......给我的?”
阿梨不敢置信地微微张开嘴巴,紧接着,心里忽然又高兴了起来——他说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也就是说,它们从前并没有另外的主人。
于是她兴冲冲地跳到他身前,拉着宗恕的袖子央求他给自己描述形容每件衣服首饰都长什么样,最终在宗恕的建议下选择了一身长款的缎面真丝旗袍。
“你换衣服吧,我先出去。”
宗恕的皮鞋一步一“咯吱”地踩着木地板,双手浅浅揣在西装裤子口袋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倒退走出房间,停在了房门口。
他伸手带上门,故意弄出了些动静,却在房门即将合上之际用鞋尖一挡,再重新悄无声息地推开。
阿梨脱下身上的针织外套和睡裙,俯身摸索着床上旗袍的正反面和穿法,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体和每个小动作都一览无余地落入了身后之人的眼中。
宗恕倚着门框,盯着房间里她的背影,唇边挂着抹与清冷儒雅绅士外表截然不符的,顽劣不堪的笑意。
旗袍穿法繁复,宗恕帮她选的这件扣子又在后面,阿梨倒腾了半天,最终勉强将衣服套在了身上,背后的扣子却有两枚无论如何也系不上。
她忽然灵光一闪,扭头冲门口娇生生地喊:“宗先生,你能不能进来帮帮我?”
终于等到她的求助,宗恕悄无声息地从门框边直起身,然后踢了木门一脚,故意作出开门的动静,皮鞋踩着木地板“咯吱咯吱”地朝她走过去。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阿梨手绕到背后,将原本已经系好的扣子又快速解开了几颗:“扣子总是系不上。”
宗恕笑笑,垂眸看着她,目光沉沉:“转过去。”
阿梨乖乖转过身,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修身的旗袍将她的身体包裹得玲珑有致,腰肢又软又细,翠色的旗袍下,娇嫩白皙的背部肌肤仿佛一把能掐出水来。
宗恕盯着,然后在她腰后推了一把。
阿梨猝不及防地跪趴在床上,背对着宗恕,听见他的皮鞋声朝她靠近了两步,就站在她身后的床边,离她的身体近在咫尺。
她察觉到了他异样的情绪,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祈求来的,却忽然间有些害怕,至少第一次不要用这样的姿势。
阿梨撑着面前的软床,想要转过身。
宗恕垂手,不轻不重地按在她腰后的脊柱上方:“我的手臂昨天受了点伤,抬不起来,辛苦你一点,很快就好。”
紧接着,阿梨感觉到他手上微凉的皮手套触到了自己背部的肌肤,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宗恕站在她身后,皮鞋的足尖抵着床尾,慢条斯理地帮她一颗一颗扣好扣子,动作温柔,极有耐心。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到来,阿梨愣了愣,他似乎真的只是打算帮她扣好背后的扣子,仅此而已。
她形容不出此时心中的感受,似乎有些失落,又像是劫后余生的侥幸。
不知过了多久,阿梨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跪得有些双腿酸麻,宗恕终于帮她系好了扣子,在身后拉她起身。
大约是跪了太久,血液都倒流冲到了脸上,阿梨感觉脸颊和耳朵都烫烫的,冲宗恕摊开手掌:“还有这个,宗先生也一起帮我戴上吧。”
宗恕看着她掌心中那一对材质平平的碧绿色耳坠,心海翻涌:“好看的首饰那么多,怎么就只选了这个?”
阿梨下意识揉搓着掌心中被金属耳夹硌出来的红痕,认真答到:“那些首饰虽然贵重又值钱的样子,但都有棱有角又沉甸甸的,戴着好看却肯定不舒服。我的眼睛又看不见,再好看也是给别人看的,辛苦却是自己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宗恕嗓音哑了瞬,一只手捏着她小巧的耳垂,一只手捏着耳夹的锁扣。
刚还手臂抬不起来,现在又能抬起来了。
阿梨假装并未察觉这个破绽,没有开口戳破他的谎言。
“宗先生,你说我要不要去打个耳洞?这样下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宗恕皱着眉,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像是忽然间失了灵,这双手把握得住最精巧的刻刀,刀下生花,却捏不住这小小的金属扣环,比那旗袍圆润光滑的小纽扣还要难以捕捉。
“不要打。”
他心里早已横冲直撞,手上却兢兢业业,只觉这对耳坠仿佛尘封多年的一段记忆,提不起,也放不下。
“经书上有个词,叫做‘不退转’。意思是,一旦发生,一经到达,就再也不会回到最初。”
作者有话要说:阿梨:很快就好是多快?
宗恕:‘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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