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经没有来时那样大了。
阿梨坐在马背上,如同宗恕教给她的那样,身体随着马儿行走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草场四周宽阔空旷,几乎一眼望不到任何高楼建筑物,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快要落山之际,却依然有一大片阴影笼罩在冬末春初仍显萧瑟的荒草原上,那是远处一座小山的影子。
宗恕怕她会冷,牵着马一路向有阳光的地方走去。
阿梨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冷,只觉得这情景新鲜有趣,又无形中透着种微妙的诡异——一个瞎子骑着马,一个瞎子牵着马,马儿安静温顺,就这样悠闲自如地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散着步,身旁是捉迷藏一样、四处乱窜的风。
“要不要下来走走?”宗恕转身,仰头看着她被风吹得粉白的脸颊。
阿梨心中的小算盘拨动了两下,在马背上伸手给宗恕。
她那高高坐在马背上向他一伸手的动作,在某个瞬间,忽然显露出一种难以捕捉的,他所熟悉的矜贵清冷来,看得宗恕晃了晃神。
但仔细分辨,又明显是不同的,因那清冷深处,又流露出了一种惹人怜爱的懵懂来。
宗恕定了定心,走到马鞍旁,勾着缰绳的那只手牵住她,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腰。
像是未料想到他突如其来的触碰,阿梨身体明显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但并未抗拒。
“别怕,趴在我肩上。”宗恕握着她腰肢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气。
阿梨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双腿被勾勒包裹得笔直修长。宗恕抱她下马时,她腰下那一段饱满娇俏的弧度就在他胸口处,只要稍一偏头便几乎近在咫尺。
宗恕托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垂下来,搭在她膝弯之上的位置不敢再移上半寸,本想将她原地放下,在低头看了看阿梨脚上的鞋子、又看了看地上一连串的小水坑后,干脆手指松了缰绳,将她扛在肩上直接穿过草场,向不远处的木头栈道走去。
马儿像明白他的意思一样,无需任何指令,便自动自发地自己叼着缰绳,优雅地踏着雪白的四蹄安静跟在他们身后。
阿梨头冲下趴在他肩头,身体腾空的瞬间想去抓住他的西装后脊,奈何量身定制的西装合身到没给她留有一丝余地,绷得很紧,于是她原本被宗恕包裹在掌心中的那只手在慌张之中下意识飞快地挣扎抽出,反客为主地抓住他两根手指,握得极紧。
宗恕笑笑,任由她抓着,怕她腹部卡在自己肩上硌得慌,搭在她膝弯的那条手臂暗暗收紧、帮她借一借力,直到双脚站在干净的木头栈道上才弯腰将阿梨轻轻放下。
阿梨脸颊发烫,大约是被他扛在肩上走了好长一段路,头晕目眩的,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还牢牢抓着宗恕的手没放。幸好他戴着手套,否则非得被她抓住好几道指甲印不可。
“骑马好玩吗?”
宗恕见她双颊烧得绯红,知道她难为情,故意挑起了个话题,视线却紧紧注视着阿梨的脸不放。
“好玩。”阿梨想了想,问他:“我有点好奇,你的眼睛看不见还能骑马骑得很好,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你活得足够久。”宗恕淡淡道。
阿梨在心中默默思考他这句话的意味。
是了,他比她大十好几岁,若是按年龄来算,她应当叫他一声小叔叔。说不定未来她也可以像宗恕这样,丢掉盲杖依旧能行走自如。
“渴不渴?我去附近帮你弄点水来。”
阿梨点点头:“好。”
往旁边再走100米就是马场作为副业经营的农场,宗恕却没有选择骑马,将马留在了阿梨身边陪她。
阿梨在心中默默读秒,5秒钟后,忽然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脚下四周的木板,然后“咚”一声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宗先生,宗先生!”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向远处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求助。
宗恕就站在她两步远之外的草地上,手抄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垂眸看她,见她左右也没下狠心真摔疼自己,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权当自己真是个瞎子。又瞧着她半张脸都埋在羊绒围巾里,全身上下哪里都是粉雕玉琢的,趴在地上的样子实在可爱,甚至还忍不住换了个位置角度多看了几眼。
半晌,见没人理会自己,以为宗恕大概是已经走远了,阿梨拍拍手上和膝盖上的灰,又自己爬了起来。
这两天试探下来,他好像真的是盲人,但却又处处透着奇怪和不寻常。
就比如,在马厩里时,宗恕是怎么知道她只有右边耳朵有听力的?再比如,他每次总是能精准地牵住她的手,从不会像她一样,想要找到他时,经常会不小心摸到旁边的人或是他身体的其他部位。
宗恕似乎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且他所能做到的事早已超出了一个盲人的能力范围,至少她自己作为一个盲人是这么认为的。
阿梨正想得入神,马忽然在她身旁打了个响鼻,把她吓了一跳。
他的马将她刚刚一切的小动作都尽收在眼底,幸好马不会说人话,阿梨心虚地想。
她试探着往马的方向蹭了两小步,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鬃毛,语气讨好:“乖乖,不可以告密哦。”
一旁,宗恕也看着马,眼神警告:“嗯,不许告密。”
马儿仰头不耐烦地发出了声嘶鸣,蹄子在草地上扒拉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马:可是她叫我乖乖耶
宗恕:再次眼神严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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