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对不起。”
少年很快收拾了情绪,仿佛连难过都要很快掩藏起来,不想麻烦对方太久。
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自己岔开了话题,低声说。
“我先去关灯。”
开着大灯有可能还会被家里人注意到,薄溪云先转身去关了几个顶灯。
室内的灯光只留了卧室的一盏,光线也变成了夜晚模式的柔黄色。
随即,薄溪云又去把郭夫人送来的药囊捡了两个,挂去了墙边。
药囊散发着清淡安然的香气,并无苦涩,让人闻到就仿佛心绪平静了许多。
而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后,少年也的确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了。
他重新走回到了易钟深面前,正要问学长准备怎么回去,却听到了易钟深的声音。
男生忽然开口,问。
“会冷吗?”
一直低着头的薄溪云闻声,下意识地抬起了视线,神色还有些茫然。
少年穿着一身纯棉的睡衣,更是那将单薄的身形完全展现了出来,没有了那毛绒绒的护颈,男孩白皙纤长的脖颈显露在外,更显得脆弱纤薄。
不堪一折。
薄溪云并无所觉,只是摇头:“不冷。”
他还在为没能帮上忙而自责,此刻更不想让学长再为自己费心了。
但虽然得到了这个回答,男生却还是走了过来。
易钟深过来之前,还反手带上了卧室的门,将外间的书房、游戏室之类,一应隔在了屋外。
室内虽然是统一的地暖,但房门被关上之后,少年的体感却蓦然觉得周遭更温暖了些。
不知是卧室的气温更高一点。
还是因为易钟深的靠近带来了他的热。
夜灯之下,室内比之前开着顶灯时更多了一分爱昧。
暖色的灯光将少年裸现的颈间皮肤烘衬得愈发细腻柔润,纤细的锁骨里盛着浅浅一涡水波似的暖光,柔软的轮廓被投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似是将光影全涂抹成了油画的质地。惹得人更想要亲手去触碰那纤细的躯体。
碰过之后,更会知晓。
亲触的手感,会比最极致的预想愈加惑人。
少年尚有些怔然,就听见易钟深问。
“亲你舒服吗?”
男生的声音平静、淡然,看不出一点与平日的不同。
于是就用这种假象,骗得薄溪云也仔细同他商量。
“嗯。”
少年这么回答的时候,还点了下头,反应格外诚实。
又有些无措。
“对不……”
还没说完,就被吻住了。
男生自上方压下来,薄唇初碰,仍是与方才一致的温柔。
传递而来的暖意比已经调节到最佳的室温更加怡人。
薄溪云难以避免地想起两人的体温差异,好像自己的身体每次都冒昧地将学长当成了最佳能取暖的东西。
他的心里更生歉意。
可这点思绪却根本没能维系多久,一瞬后就被冲荡得分毫不剩——
“唔、呜……呜……!”
唇间的厮磨依旧温柔,却已然变得不容拒碰。薄雪似的气息转瞬便在唇尺之间攻城略地,将那细嫩的腔壁寸寸侵占,毫无遗漏地将每一处都烙落下宣誓所有的印痕。
少年哪有这种经验。
他连最早那一次百般压抑克制后的被吻,都是在遥遥多日之后、反复思量之时才说过一句。
“可以接受”。
可现下的触吻,却是在两人尽皆清醒的状态,冲击比之
更猛甚百倍。
神智似乎是最先错愕的,完全无从应对。可是身体却又更早一步,根本不知何时便软了下来。
薄溪云从不知道会有整个人直接被亲软这种事,他甚至已然无从感知,全数心神都尽归控于这个吻。
直到腿弯咯噔一酸,身体倏然下沉,却被早已按在腰后的有力手臂平稳地揽住时,薄溪云才将将在这深.吻间分心,察觉自己被人体贴地扶稳。
但他的放松还尚未有一瞬。
就又被圈紧,亲得更很。
薄溪云刚刚站在房间一侧,此时他的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而这仅有的一处选择,也根本不被对方允许。
去路只能在那人的怀里。
于是呼吸都尽皆被攫取,唇佘间满是清寒雪野的气息。偏偏身体还浸润着与霜冷截然相反的暖意,让最是畏寒的少年都全然没办法逃离。
只能就此深陷沉溺。
层层的帘幔忽然被映亮,窗外复又响起了烟花绽放的声响。
“滋……轰——!”
这一轮的烟花显然比之前更加繁盛,各异的燃响声尽皆练成了片。过年是B城难得能燃放烟火的时刻,沉寂等待许久的烟束,好像都在此时全然释放出了自己的火热。
漫天的璀璨星闪铺满夜空,将深暗的天穹映得彻亮。
连窗幔都被烟火映透,染成了纷闪各异的艳色。
然而这极近华美的漫天烟火,在这一次深缠久拥的亲吻面前。
却全然沦为了陪衬。
薄溪云甚至都没能听见几些烟花的燃放声,他那红透的耳廓已然被交缠湿漉的水声所填满。
水声遮不住的,还有低促微哑的喘音。
仿佛在暖意与气息之外,那人连他的听觉也要完全侵夺。
所有感观,尽皆圈占。
男生的动作依旧体贴,却让人再难忽视那太过深重的侵略性。
之前那么久的相处时间里,薄溪云一点点习惯了学长的温柔与坦诚,熟知了对方的克制隐忍。
此刻却才迟迟惊醒,他仍是那个凛然强势的人。
视野已然模糊,薄溪云早就被亲湿了眼睛,却仍被困禁在雪色之中,连呼吸都断续而低促。
满腔皆是另一个人的气息,可供少年吸换的氧气太过稀薄,薄溪云无意识地泄出了轻哼,尾韵染上了浓重的鼻音。
仿若当真有用,随即他便察觉连唇齿间触碰的动作都更温柔了些。
可是对方却并未如所料那般放开。
下一秒,又将他惹得吻到更深。
“呜、呜……嗯……”
更久之前,薄溪云曾经晕车过。那时他踩实了地面,却只觉自己在巨浪中的船只上摇晃颠簸。
而现在,他却像是直接被卷入激浪无边的深海之中。
再无间隙,坠落海里。
可是又全无痛意。
每一簇浪尖,都轻柔而又平稳地将他托举。
这和薄溪云之前觉得“可以接受”的亲吻并不一样,直到他整个浸没入海里,方才真切体会到。
那素来隐忍无声的心意,究竟有多么汹涌蓬勃。
如平阔海面之下,深藏着足以毁天灭世的暗涌漩涡。
才教人知晓。
最冰冷无澜者。
燃得最滚热。
这个吻是何时结束的,少年早已不清楚了,等他将将回神时,窗外重重绽放的烟花都已然归于平静。
而亲完了他的易钟深还圈抱着人,俯下身来,在轻浅地啄吻。像是滔浪之后的安抚。
又或是,根本无从分离停住。
少年根本不知此刻的自己有多么诱人
,他的周身满是诱人的甜意,从每一寸染着薄红的白皙皮肤下无声地漫溢。
把那湿漉肿艳的薄唇,柔软细嫩的舌尖,全渡上一层舔不尽的糖蜜。
薄溪云的意识仿佛还被隔绝在层叠的雪被下,好一会儿,他才模模糊糊地听见耳畔的低声。
是易钟深在问他。
“现在感受到了吗?”
微热的触感又吻住了柔软的耳垂,把那块细嫩的软肉惹得愈发红透了。
“我舒服吗?”
少年睁着湿漉生红的眼睛,微怔。
学长还记着他那句话。
易钟深在用亲身的行动告诉他。
自己的感受。
身体的直接反应,最诚实地传递呈现,不会有分毫欺瞒。
就像易钟深对他的心意。
从未有过一分谎骗。
温热的暖意沿着少年清丽的下颌,重新吻去了艳丽的唇畔。
细细密密地告诉他。
一个吻像一句无声落下的喜欢。
*
最后,软了膝弯的少年也没能自己走回去。
还是易钟深把人抱回了床上。
轻薄柔软的鹅绒被覆住了少年纤细的身形,易钟深没有多看,把人裹好之后,才终于落下了视线。
小孩视线还有些散,整个人晕乎乎的,柔软微热的脸颊上泛着晕开的淡粉。少年整个人的颜色都偏浅,此刻却像是把世间一切艳色全集中在了那微肿的软唇上,涂染成极为秾丽的一笔。
易钟深的胸口无声地起伏了几次,才终于拉回自己的理智。
等下,他该准备回去了。
今晚他趁夜前来,是个纯粹的意外。易钟深其实从没想过——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好运。
可是少年正一点一点地接纳着他,那么努力,又那样认真。
倒是让人不再会觉得自己身处在梦里。
因为这已然比最奢侈的梦,更甜蜜百倍。
眼见少年还有些懵懵的,易钟深帮人掖了掖被角,正待将人哄睡,忽然听到了遥遥窗外传来的沉沉钟声。
许是被这声音吸引,床上少年的视线也逐渐回神,他侧了下头,看往了钟声传来的方向。
“钟鼓楼。”
易钟深低声解释。
“零点了。”
他单手撑在软枕上,垂眼看着身下将自己心口整个填满的小孩,声线沉而低磁。
“新年快乐。”
少年转过视线来看他,依旧湿艳的柔软唇瓣动了动,声音哑得后半句才教人听清。
“……快乐。”
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易钟深的喉结连同紧实的下颌肌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又低声问他。
“许新年愿望了吗?”
少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动作间在鹅绒被里蹭出了很轻的窸窣碎响。
落在耳中,更挠得人心痒。
少年并无所觉,还在回望着易钟深,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人。
“学长……”
原本清润的嗓音仍然微哑,但这次,却让人不可能再听不清。
“你是不是……又想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