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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话,跟着薄溪云一起出来的几个同学都有些忍不住了。
柯迪直接呛声道:“不是,真的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进白家祖坟了?”
胡鹏“呸”的一声把草叶一吐:“我这人就看不惯恶心事,怎么着?”
柯迪气不过想要上前,却被身边的薄溪云拉住了。
薄溪云对他摇摇头,甚至还对其他一起出来的几个同学道:“大家先回去吧,这儿我来解决。”
“溪云!”
柯迪皱眉。其他同学也道:“他们人这么多呢,你自己出事怎么办?”
薄溪云依旧神色平静,甚至还笑了笑,安抚道:“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
他被堵在的并不是什么太偏僻的地方,而是在两栋并排的楼宇之间,右侧不远处就是教学楼,透过一楼带防护网的窗户,还能直接看到一班和二班所在的教室。
同学们仍是有些不放心,薄溪云扫了一眼胡鹏旁边的一人,那人手里转着一只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显然,除了眼前这几人之外,还有人在关注着这边。
甚至可能,就是那人远程主导了这一次挑衅。
“这算是白家的私事吧,”薄溪云说,“我自己会处理的。”
同学们无法,只好先离开了。
几个同学走后,薄溪云重新看向了胡鹏几人,淡淡道:“白宋,你没必要这么折腾。”
胡鹏那边静了一瞬,随即,果然有一个声音从电话中响起。
拿着手机的人当即按下了扩音键。
白宋阴冷的声音传来。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指挥我?”
薄溪云并不准备进行毫无意义的骂架,一会儿就要上课了,他没时间。
他直接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是因为当年白格磊找前妻和亲儿子受阻,你父母曾经提议过,把你过继给白格磊。”
这的确是白家的隐私秘闻,连胡鹏他们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手机。
白宋本来要被过继给他的有钱大伯?
薄溪云继续说。
“但我被接回了白家,你过继的事就泡汤了,所以你一直觉得,是我抢了原本应该属于你的阔绰生活。”
“难道不是吗?!”
实际上已经无须怀疑,白宋激烈的反应直接坐实了薄溪云的话。
“而且你还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对比之下,薄溪云的声音更显冷静。
“白宋,就算当年没有我也一样。白格磊要的只会是自己的血脉,即使亲弟弟的孩子也不行。”
“因为,白格磊只爱自己。”
他冷静得简直不像是一个尚未成年的、被至亲驱逐抛弃的小孩。
他还反问白宋。
“这一点,难道你不清楚么?”
听筒的那边,扩音功能将声音完整地传散出来,甚至连白宋的粗喘都清晰可闻。
即使没有开视频,白宋此刻的模样也完全能被人想象出来。
自己深埋了这么久的恨意,白宋根本不知道薄溪云是怎么发觉的。
这人拥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与敏锐度,而他那点隐秘的心思,居然早就被看透了。
“你……!”
或许连白宋自己都没有察觉。
真正让他出离愤怒的,是薄溪云最后的话根本无法反驳。
白宋如此嫉妒的、眼馋的、拼命想要得到的,来自大伯的独对于自己的疼爱。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白宋只能恼羞成怒,虚张声势地指责薄溪云。
“你他.妈说什么鬼话!这就是你的错!”
不远处的楼边传来了细碎的声响,胡鹏身边有人往楼里看去,就见教学楼内的教室里,有人被外面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开了窗在往外看。
这次,为了让薄溪云颜面扫地,胡鹏他们特意把地点选在了教室窗外。
现在,教室里的同学们果然被吸引了,不只一楼的一二班,连楼上的三班都有人开窗在往下看。
胡鹏旁边的人见状,用胳膊肘碰了碰胡鹏,小声说了句什么。
电话里,白宋还在语无伦次地谩骂着,但很清楚听得出,他已经从内部被击溃了。
胡鹏自然不可能坐视白宋吃瘪,他今天这么大费周折地堵人,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薄溪云的恶心作为。
“少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了。”
胡鹏先嚷了一句,随即敲了敲一旁的手机屏幕,说。
“宋哥,让我来。”
白宋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而胡鹏已经拿出一个薄本,高高举了起来。
“薄溪云,看看,认识吗?”
薄溪云本来已经准备走了。
他对白宋言尽于此,再没什么好聊。如果白宋继续纠缠,那他之前做过的不少事,想必当惯了大家长的白格磊会很乐意管。
不过胡鹏拿出来的那个薄本,薄溪云的确眼熟。
本子是简单的素色封皮,看起来并不显眼,但在封皮的右下角,却画着一朵小小的云。
薄溪云一眼就认出了那一朵云。
那是他自己画的。
他的视力一直很好,不会看错,不然刚刚也不会隔着那么远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白宋的名字。
那是薄溪云的笔记本。
怪不得,薄溪云心想,之前整理笔记的时候总觉得缺了一部分。
教学楼内的教室里,聚集在窗边向外看的同学越来越多,胡鹏已经迫不及待。
“这是你的本子吧?里面全是你的字。”
他晃了晃那本子,随即翻开本子,拿出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
“看看,你在本子里私藏了什么?!”
照片是张半身照,那张脸,赫然正属于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一个人。
以免教室里围观的同学们看不到,胡鹏还扬声说了出来。
“你竟然偷藏了易少的照片!”
他故意皱起眉,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恶不恶心啊你?!”
隔着窗户,教学楼内的三个班都传来了不小的惊讶动静。
显然,大家都听到了。
而薄溪云也终于在这一刻,拼起了自己原本混乱的记忆。
他总算清楚,自己暗恋易钟深的消息是怎么传开的了。
竞赛之前,白家接回亲儿子的事情传开,“假儿子”就开始被各种恶意针对,连书包也被翻乱过,被弄得一团糟。
这个笔记本,也是那时候不见的。
这是薄溪云醒来之前的事了,而他苏醒后就是决赛,身边同学也都专心致志地在学习,周围没有人再讨论这些杂事。
这也是胡鹏最不满的地方。
这一桩足以当成笑柄的暗恋丑闻,居然没有传播多久,就被竞赛和之后薄溪云拿到金奖的消息给盖过去了。
好在他们还拿着当时搜翻到的证据,现在,终于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将薄溪云的秘密彻底揭穿。
“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宋哥,你作的恶还少吗?骗了白家那么多年,现在还想高攀易少!”
薄溪云并未被胡鹏拔高的声调所威吓住,直接道。
“那是T大校门的照片,和你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那张半身照,是在T大二校门口拍的。
青砖白柱,也正是T大最出名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这张照片和之前那个信封里的草稿纸一样,都是因为T大才被珍藏的。
之前因为这些模糊的暗恋传闻,薄溪云始终在和易钟深保持距离,而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最初那规避风险的心态,已经有了些许转变。
毕竟,学长帮了他那么多。
现在对着胡鹏他们的满口胡言,薄溪云最先想到的,并不是要立刻撇清关系。
而是之前易钟深处理绯闻时,似乎心情很是不好。
他皱眉:“你们不要用这种谣言影响易少。”
听薄溪云这么说,胡鹏几人顿时更加嚣张。
“少来这套,我看你就是心虚了!”
“是吧宋哥?”
他们还不忘提一句白宋,好给人找回场子。
不只胡鹏他们,就是现场围观的这么多同学,也几乎都知道。
易钟深对绯闻有多么厌恶。
胡鹏冷笑起来,他们憋屈地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大庭广众下的这一刻。
他扬声说。
“这事要是让易少听到了,你猜会怎么样?”
“我听见了。”
一个极度冷淡,含霜带冰的沉冷声音忽地响起。
在这被众人围观的楼宇间空地上,不啻为一道惊雷,倏然炸开。
胡鹏几人悚然回头,话都打了磕绊。
“易、易少?”
从楼侧拐角走过来的人,赫然正是面带寒霜的易钟深。
高挑挺拔的男生几步便走到了眼前,长款大衣的下摆带出一抹弧度,将本就威慑力十足的主人衬得愈发气势惊人。
听闻再多也不如亲见,在绝大多数同学眼里,这位传说中的易少一露面,就真切地让人感受到了几近实质的逼人寒意。
胡鹏几人这时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明明易少的确是他们提前叫来的,但对方的反应却和他们的设想并不一样。
或许易少就是因为听见绯闻的事,太生气了呢?
胡鹏想着,还强笑着想要开口先解释,但在他之前,仍在通话的手机却先发出了动静。
“你们……”
白宋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下来,可扩音还在开着,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谁让你们弄的……易少怎么来了?!”
让胡鹏几人奇怪的是,白宋压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意,却不是惊讶,而是惊恐。
“嘟——”
随即,通话戛然而止,白宋那边竟是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就像是眼前这让别人争相想要讨好的易少,却让白宋只会感到十足恐惧一般。
见宋哥这种反应,胡鹏也有些慌了。
引易钟深前来的事他们的确没告诉白宋,那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易少。
而现在,易钟深不仅来了,还直接拿走了那本夹着他照片的笔记本。
眼睁睁看着易少靠近时,胡鹏手都控制不住在抖。
易钟深此刻并没有把多余的目光施舍给他们,他只将那本夹着照片的笔记本合好,甚至还用指腹抹了一下页脚,将原本胡鹏他们粗暴弄出的褶痕展平。
随即,易钟深才在三个教室中挤在窗边的同学们围观下,开了口。
“竞赛前一中让我给学弟送了些T大的东西,因为他的成绩能稳冲T大。”
说话时,易钟深已经走到了薄溪云身边,把那个笔记本递给了他。
薄溪云微怔,接过来,轻声道了谢。
而学长的下一句话,让他不由微微有些讶异。
“这张T大校门的照片也是我给的,他当时在做题,我就夹在了这本笔记里。”
易钟深回眸,望向胡鹏几人,冷淡如冰。
“谁有意见?”
谁敢有意见?
胡鹏他们几个吓得连自行车都快要靠不住了,灰溜溜地互相扶着才勉强站稳。
而薄溪云惊讶的是,他记得这照片并不是易钟深放的。
但显然,对方这么一说,对胡鹏几人的威吓力确是十成十。
而这时,薄溪云又听见了一声微磁的低语。
“还是送得太少了。”
他看向易钟深,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时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易钟深已经望向了自己身后,那边,正有两个落后几步的同学提着大包小包的盒子和包裹,小跑着赶过来。
“易老师!”
两个同学跑过来,把东西全交给了易钟深。
包裹形态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外包装上都带着T大的标志。
连封装的胶带上,都清楚地写着T大的校名。
易钟深扫了一眼堆积的包裹,直接拆开了一个硕大的纸盒,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件款式新潮、白绿拼色的工装羽绒服,一看质地就知道卖得很贵。
而在羽绒服的前胸口袋上,同样印着一个小小的标志。
Tsghua。
易钟深说:“这些T大的东西,是你的。”
薄溪云惊讶,眼睛又睁圆了,偏于浅色的卷翘睫毛在冬日的阳光下,透着雾津津的纤长柔软。
“这,这么多……?抱歉,我不能……”
这也太贵重了,单这一件羽绒服就价格不菲。
易钟深看着他,声音低了下来。
“顾笙的可以收,我的不可以吗?”
薄溪云一怔。
面前男生周身的寒意还未消退,然而此刻他垂眸看过来,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似是他在失落的错觉。
薄溪云一时竟是没能再拒绝。
等他反应过来时,身前的学长已经凭着长臂与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帮他将那件羽绒服披在了身上。
纤瘦单薄的少年,被整个圈裹在了宽大温暖的外套里。
甚至还是在帮人将领扣系好之后,易钟深才收回了手。
四下是一片沉浸在惊讶里的安静,三个教室的窗口依旧是挤满了同学,在众人瞩目之下,易钟深抬眸,淡然开口。
他的声线依旧平缓低沉,却能教所有人全听得清楚。
“你是我T大的人。”
顾笙搓着手臂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
“是你吓到人家了吧?”
他说的是真心话,就易钟深刚刚那神色,顾笙看着都还有些余悸。
更别说人家小朋友了。
不过身为好友,虽然顾笙后背还有点发凉,仍是努力安慰。
“我觉得以学弟的性格,不会特别针对谁的,可能就是被你吓到了。”
只是看易钟深依旧冷淡至极的神色,对方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多少。
顾笙不觉有异,还在继续开导。
“我说真的,人这小孩挺好的,成绩这么优秀,性格也好,又懂礼貌。”
他说着说着,就不由带上了一点温和笑意。
“你看刚刚我们俩聊天,聊得也挺投缘的。”
易钟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笙感觉对方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对方已经面色不豫地转了话题。
“你和白家谈完了?”
“嗯。”
顾笙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他垂眼,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失望结果。
“十六年过去……时间实在太久了。”
温暖的休息室内沉默了一瞬,易钟深低声道:“还有希望。”
“嗯。”
顾笙点点头,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反正无论多久,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他声音也低下来,却如此笃定,不容怀疑。
“一定会把我弟弟找回来。”
今天的晚宴上,客人们受到的冲击太多,不由对顾笙的来意生出了猜测。众人大都以为顾笙和易钟深一样,是为替大学邀请薄溪云而来,但其实顾笙今天回来Q市,还另有目的。
——因为白家找回丢失爱子的消息,传到了顾家那里。
十六年前,顾家也丢失了一个孩子。
但当年的情况太过复杂,甚至直到几年之后,顾家才知道这个孩子有可能还活着。之后顾家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与精力,高额悬赏、联系警方、资助大大小小的官方和民间组织……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几乎寻遍了全国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却依然一无所获。
饶是如此,十几年来,顾家始终没有停止过寻找,时至今日,他们甚至连每个地区打掉的人贩集团数量都再熟悉不过。
自然,对白家寻回孩子这件事,顾家也相当关注。
所以今晚,顾笙才会亲自赶来Q市,询问详情。
顾笙低舒一口气,语气稍微轻快起来:“况且白家孩子丢了十多年,也找到了,说不定我们家也会有这种好运。”
易钟深沉默了一下,忽然问:“白家是怎么回事?”
顾笙道:“和白格磊的前妻家有关。”
难得见他追问,顾笙便将详情整个叙述了一遍。
“白格磊是农村长大的,家里条件很差,和初中同学恋爱后,连上高中的钱都是女友家帮忙垫的。后来这个女友也就成了他的第一任妻子,柳然。”
顾笙小时在Q市长大,因着顾白两家的接触,白家的情况,他之前也知道一些。
“柳然怀孕之后,撞见白格磊出轨,两人因此离了婚,当时白格磊的生意已经有了些盈利,但柳然家里对他的行为非常生气,离婚手续办完就断了所有联系,再也不和他来往。”
这些事并不是秘密,白格磊年轻的时候颇有许多风流传说。离婚之后,他更加不受束缚,一连交往过许多任,玩得相当大胆。
“结果在三年后,白格磊遭遇了一场意外事故,险些在车祸中丧命。之后他就性情大变,外界说他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醒悟了,不仅人沉稳了很多,还懂了要善待身边人。所以他就找到了前妻家里,想要弥补前妻和孩子。
“但当时白格磊的前妻已经因病去世,只剩下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白格磊就把孩子接到了身边亲自抚养,人也收了心,不再去外面厮混,还和当时的小女友结了婚。”
顾笙补了一句:“他当时的女友就是现在的白夫人,巫颖。”
这么算算,白格磊确实已经十多年没有再拈花惹草。之后他的名声好转、生意做大,也和这些事有关——看在外人眼里,白格磊的确是转了性。
可是沉默听着的易钟深却明显没有几分听信,连一点表情都欠奉。
他离门边不远,男生先是向门外扫了一眼,听到远处走廊尽头的通话声仍在继续之后,才收回视线,冷淡道:“但他和巫颖没有孩子。”
顾笙笑了笑:“不愧是你,重点抓得这么准。”
“确实,白格磊转性的原因不是他车祸后幡然醒悟。”
从顾笙进入休息室后,花房门口就被随他来的保镖守住了,因此现下绝不会有外人来打扰,顾笙说话也很直接。
“而是他不行了。”
易钟深冷淡的眉眼间并无意外之色。
“外界不知道,但我们家清楚,”顾笙说,“当时白格磊曾经求到顾家来,想请我家帮忙寻一位国手,进行治疗。至于其他各种手段、各类偏方,他也尝试了很多。”
显然,最后都失败了。
“而当年他的前妻因为离婚时身体孱弱,打胎很有可能一尸两命,就把孩子生了下来。因此前妻的这个孩子,就成了白格磊唯一的后代,巧的是,那还是个儿子。
“所以白格磊在当年车祸之后,才一定要把这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来。”
顾笙道:“白格磊很不乐意提起这些旧事,所以我才专程过来,一是祝贺,二也是想问问实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秘闻,顾家才会选择让顾笙亲自过来,而不是只在线上对白格磊进行询问。
顾笙来后,刚刚在别墅向白格磊问起详情时,白格磊的脸色果然相当不好看。
无论是当年实情,还是现下波澜的起因,对白格磊来说,都是他不愿提及的耻辱丑闻。
“你和学弟今天来得比较早,白夫人和白家刚找回来的亲儿子还在楼上准备,等你们俩出来之后,他们才下来到宴会厅,白格磊和白夫人一起接待了我。
“在白夫人的劝导下,白格磊把实情告诉了我。”
夫人巫颖在场时,白格磊情绪会更稳定一些。
看得出,虽然白格磊没有真正转性,但这十几年的相处,也让他对现任生出了一些感情。
“十五年前,白格磊向前妻家柳家要孩子的时候,柳家根本不同意,还要他先对着前妻的牌位磕够十八个响头,两方基本是完全闹掰了,一句话都没法沟通的那种。
“但后来,柳家受挫,出了意外,好像连孩子都抚养不起了,最后还是让白格磊要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顾笙点到为止,并没有细说柳家“受挫”的具体情况。
“之后柳家的人都元气大伤,老一辈也去世了,而且柳家不在Q市,他们也再没和白格磊有过联络。”
顾笙顿了顿,继续道:“但白格磊可能留了后手,一直在提防着他们,所以今年,等到柳家有人外出就医,准备给家里一个小辈治哮喘时,白格磊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察觉了不对。”
“因为他的前妻,就是死于哮喘恶化后的并发症。而哮喘这种病,很大可能带有遗传性。”
易钟深沉默听着,眸光闪了闪。
果然,顾笙道:“白格磊在出省的路上把人拦下,直接带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这个患有遗传性哮喘的孩子,才是他的亲儿子,白修。”
“白格磊发现自己被骗了——前妻家对他厌恶至极,根本不想把孩子交给他,所以就在亲戚的孩子中找了一个同岁的小孩换给了他,十五年前的亲子鉴定不像现在这样严格,那也是前妻家找人调换样本,作弊出的假结果。”
顾笙捏了捏眉心:“所以才会有最近这一场真假儿子的闹剧。”
易钟深眉眼沉而冷,他忽然重复了几个字:“亲戚的孩子?”
顾笙顿了顿,委婉道:“白格磊前妻的父母和哥哥也算有些积蓄,那个亲戚拿到了一大笔钱。”
他明显看出了易钟深的面色不善,顾笙自己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从头到尾,被换来顶替了真少爷身份的薄溪云,都没有任何过错。
甚至于,在这短短前半生的十五年里——
他还被两个家庭,彻底地抛弃了两次。
“小孩人这么好,就是命太苦了。”
顾笙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他的难过里,还有更深一层的失望。
“我也问了,溪云的父母确实就是他前妻柳家的亲戚,因为生父姓薄,所以白家才将他改成了薄姓。”
“虽然可能本来就是妄想,”顾笙苦笑了一下,“但发现他确实不可能是我小姑的孩子,还是会有一点失落。”
易钟深沉默了一会儿,等友人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才问。
“他生父母现在?”
“薄家的那对夫妻已经去世了。”顾笙低声说,“柳家现在情况也很不好,自顾不暇。”
白格磊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更何况是受了这种欺骗。
所以现下,薄溪云仍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易钟深抬眼,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能够望见外面的走廊,那里的尽头站着一个还在通话的纤瘦身影,影影绰绰,不算真切,却能望见那单薄但挺直的脊背。
“还剩半年。”易钟深淡淡道,“只要脱离白家,没人再能影响他。”
等在未来迎接他的,必然是光明似锦的大好前程。
“脱离白家?”顾笙有些疑惑,“他不是已经改名了吗?”
“你是说……”
他反应了过来,有些愕然:“白家也在报复溪云?”
顾笙皱起眉:“白家人不是已经把十几年的抚养费用列好,全算到柳家头上了吗,怎么还和小孩过不去?”
易钟深没再开口,将手机上一些信息转发给了顾笙。
顾笙点进去,扫了一眼就惊讶道:“下午那件事,也有白家的参与?”
信息有些杂,一部分是高主任发来的,还有些是易钟深的人查出的,顾笙又细细看了一遍。
学校已经找出了下午那个让薄溪云送纸条的学生会成员,而他半小时前被找到时,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白宋正好将电话打过来,两人一同被抓了个现行。
“怎么白家一个两个都是这种德性,”顾笙不由感叹,“这么看,溪云的确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他没有再问白宋会怎么被处理,不提高主任那雷厉风行的性格,单是被面前这位易少记上名,这人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易钟深也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门外。
顾笙把消息翻完,又扫了一眼时间。
“还挺顺利的。”他道,“这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顾笙刚想感叹一声,不愧是好友处理绯闻时的直男速度,就听见对方终于开口,道。
“他记住了那人卡上的编号。”
顾笙愣了愣:“你说溪云?”
易钟深点头。
那个学生会成员用拍下学生胸牌的方式,强迫薄溪云去送信,同时那人也很机警地把自己的胸牌藏了下来,借了个别人的胸牌来替代。
学校顺着胸牌上的名字一去查就发现,那胸牌的主人是个女生,不是他本人。
但那人怎么也没想到,他脖子上反挂着证件牌,大剌剌地跑去高三楼行使学生会特权,然而证件牌背面那一长串足有十一位的数字编号,却被扫过一眼的薄溪云记了下来。
根据薄溪云给的编号,高主任和教务处直接抓到了本人。
易钟深用指腹按了按食指指节,声线终于不再似平时那般冷淡。
“他很聪明。”
“确实,这么厉害。”顾笙也赞同。
他还松了口气,笑道:“我之前还怕你因为乌龙绯闻的事讨厌他,幸好没有。”
“……”
易钟深眯了眯眼睛,冷漠的面色间,已经敛去了刚刚难得的和缓。
他好像懒得再和顾笙开口,直接收回视线,重新望回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