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之前,她要让那些躲在阴暗里依然活得逍遥的人付出代价。
一个小时后,一个衣着华丽的精致女人徐徐走进大厅。
她本名叫宋薇。
在第十八任家主都月继位前,她也叫都月,她就是都家第十七任家主。
也是s国尊贵的第十七任王后。
宋薇压着心里的激动,恭恭敬敬地朝高位上的男人行了个礼,
“王!”
女人的声音隐隐都在颤抖。
她从听到召唤的那一秒,整个人都觉得在做梦。
直到她盛装打扮好,真的站到了这里,才相信都是真的。
她真的踏进了这座城堡。
成为他的王后近三十年,第一次,唯一一次走进这里!
宋薇有个一生挥之不去的耻辱,那就是她是s国王族开国以来,唯一的继后。
s国王族上千年的传统,在她这一代被打破。
她成了都家历史上唯一被君王抛弃过的都家家主。
谁不知道,他们尊贵的第十七任王,当年违背祖训,为了一个异国女子弃她不要!
他不是养一个玩宠,他是名正言顺地娶了那个女人,给了那个女人唯一的尊荣……
她从此就算上位,也只能屈居继后!
而这座城堡,是他的私人寝宫。
更是他为那个女人亲自设计的爱巢……
在今天之前,她连踏足都不被允许!
可今天之后,好像就要变了。
所以尽管殷凌洲并没有理她,他背对着她而立,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宋薇也依然不在意,反而更鼓起了几分勇气,想走到他身边去。
她是他的王后。
是唯一能与他白头到老,相依相守的女人,她来这里本就天经地义!
可宋薇刚走一步,忽然听到殷凌洲的戏谑,“王不应该是你的儿子么。”
宋薇脚步一顿,心跳悄然加快。
她真的熬出头了。
这个男人,如今还会与她开玩笑。
过去那么多年,他们除了公务,就只有针锋相对……
回想起过往,宋薇红了眼眶,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目光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哽咽道:
“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当年的样子。”
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矜贵傲然的王。
宋薇满心期许地继续朝殷凌洲走近,几乎同时,殷凌洲转身望向她,却还是印象里那副威严冷漠的样子,不自觉含着压力的目光淡淡一扫,便将宋薇钉在了原地,
“我还以为,你能未卜先知。”
宋薇一愣,看着男人冷绷的脸色,隐约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而这时,殷岐也到了。
看到宋薇,他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压不住的喜悦道:“母亲,您什么时候搬到父亲这儿来了?”
宋薇脸色不太好看。
越来越不好看。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殷凌洲刚刚写的东西。
是——
王位卸任通知书。
他要卸了殷岐的王位!
宋薇一把推开了殷岐,瞬间回到了以往针锋相对的时刻,直接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岐上位以来,并没有犯什么错!”
殷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父亲母亲可能又要吵,他连忙上前道:
“父亲,您深夜叫我来什么事?是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么,您说我会改的,不要跟母亲置气……”
殷凌洲淡淡扫了眼殷岐,随后坐了下来,扔下了笔,漫不经心道:
“出来吧。”
随着女人出现在众人视野的那一刻,宋薇母子俩的表情简直是两个极端。
殷岐一脸惊喜,“情情,你终于回来了?这次还走么?”
而宋薇则是目光不善地看着楼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待楼情开口,殷岐就说道:“母亲,情情来这里不好么,大哥如今跟个死人没区别,她一个人在a国孤苦伶仃的……”
“闭嘴!”
宋薇喝停了殷岐。
她不关心这个女人,她最关心的还是殷凌洲刚刚写的东西!
而殷岐的话,倒也提醒了宋薇。
她更有底气地望向殷凌洲,冷冷笑道:“让阿岐退位,王首先要给个理由,其次也要有更合适的王位继承人人选,王位您不给阿岐,还能给谁呢?”
殷凌洲可不比前面几代君王,光殷凌洲自己,兄弟就有六个。
越往上离现代社会文明越远,王的女人越多,王位竞争越残酷。
殷凌洲真的是个例外,他在位三十年,名下只有两子一女。
其中一子,如今还是活死人!
宋薇语气更加嘲弄,“您不会打算让娆娆继承王位吧?也是,您的确很疼爱娆娆,反正您也不是第一次开辟王族先河了,立个女王也不足为奇……”
殷岐终于听懂了宋薇的意思。
父亲,要卸了他的王位!
“父亲,不,父君,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了?”
殷岐急了,脸色煞白地冲到殷凌洲面前,既有惊慌也有不甘。
他扪心自问,继位以来,努力向父亲看齐。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犯过一件错,所有政务从不敢放到第二天,难道……
殷岐忽然看了眼楼情,小心翼翼地望着殷凌洲道:
“父君,您是不是怪我对楼情——”
他一瞬握紧了拳头,挣扎了几秒,忽然跪了下来,
“父君,我承认,我喜欢楼情,我也知道楼情名义上是我大嫂!”
“可大哥的情况您知道,我……”
“殷岐!”
“阿岐!”
楼情和宋薇一瞬竟然异口同声地打断了殷岐。
楼情皱起柳眉,显然想说什么,殷岐却道:“楼情,我其实早就想跟父亲说这件事了,你们等我说完好不好!”
随后,他继续看着殷凌洲道:“父君,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要楼情了,我记得以前也跟您说过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抢不过大哥,便天真地求父君出面,想把楼情放到他身边养着。
结果当然被父君呵斥,骂他年纪小小就被女人勾了魂,难成大事。
可他觉得,想要喜欢的女人和做大事并不冲突!
就像殷夜,哪怕他再不想承认,但一次次的事实还是告诉他,他永远都比不上这个大哥!
只要他在,他永远是第二。
狩猎比赛也好,实战也罢,有他的地方,他永远都活在他的阴影下。
哪怕,他如今已是s国的王。
其实他每每嘲讽殷夜为了女人放弃一切不值得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是在发狂地妒忌他!
为什么他就能做到如此!
而他,从未有过这种勇气。
他从不敢违逆父亲。
为了赢得父亲的心,他永远只会用最笨的办法,那就是听话懂事孝顺!
为了能让父亲随叫随到,他甚至很少会出不夜城!
这辈子,唯一一次任性,大概就是当年开口索要楼情了。
还有此刻——
“您曾经力排众议、不论是非娶了先王后,我想您会懂我的。”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您若因为这个卸任我的位置,儿子不服!”
殷岐背脊挺直地直视着殷凌洲。
他笃定父亲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除此之外他自认为上任以来没有任何做得不好的地方。
而他也知道,三个孩子里,父亲最疼的其实是大哥!
根本不是众人眼里以为的父亲厌弃先王后,从而也厌弃他们的儿子。
真的厌弃,就不会在大哥刚成年就立他为继承人。
他觊觎大嫂是不对,但先前楼情也不是大嫂!
更何况如今,殷夜几乎等于死人……
宋薇已经被气得要说不出话了,“殷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殷岐微不可发握紧拳头,神色保持平静道:“知道!”
宋薇是真没想到平日那么听话的儿子,这一刻完全变了个样子。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祸害一个男人还不够,还想来害我的儿子……来人!”
宋薇阴狠地望着楼情,大声叫来人。
人真的来了,来了两个城堡守卫。
但他们直奔宋薇而来,一左一右把她围住。
宋薇一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殷岐也愣住了。
主位上,殷凌洲这时悠悠开口,“宋薇,勾结外国,祸害我儿子,与守卫私通……桩桩件件都能处你死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薇脸色瞬间大变,腿蓦地一软,还是殷岐及时扶住了她。
殷岐震惊地看着殷凌洲,“父亲,您在说什么?”
殷凌洲面无表情地望向宋薇,“不与你儿子解释解释么。”
宋薇已经倒在了地上,她双手撑着冰冷的玉石地板,浑身冷到战栗。
殷岐还在旁边问,“母亲,父亲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什么意思?”
在殷岐一遍一遍的追问下,宋薇忽然发了疯一般推开了殷岐,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凌洲,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殷凌洲还在悠闲地品着茶,淡淡道:“你指前者还是后者?”
宋薇根本不敢应声。
殷凌洲随之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前者,大约六年前,从我知道我儿子的病情开始。”
“后者——”
殷凌洲意味深长道:“一个女人碰没碰过,我还不至于分不清。”
宋薇听到这个答案,从不敢相信,到根本不信!
她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你若那么早知道,为什么今天才来找我!”
“凌洲,你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明明早就信了阿岐和娆娆是你酒后有的……”
宋薇朝殷凌洲爬去,可还没爬到他面前,得到的回复却是——
“宋薇,我本来是想放你一马,这些年你确实不容易,算我给你的补偿。”
宋薇一瞬疯了。
真的疯了。
“补偿?”
她又笑又哭地喊道:“你竟然把这个叫补偿!”
殷凌洲神色这时冷了几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的儿子下手!”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宋薇停止了抽风。
她看着男人森冷的脸色,终于知道害怕了。
但害怕过后,是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情绪一齐迸发!
“殷凌洲……”
女人夹杂着无尽恨意的眼眸滚下两行眼泪,“我早就知道,你从没放下过她。”
“包括你们生的那个孽种!”
“你当年不碰我,只是为了让那个小孽种从水牢出来!”
“你对外好名声倒占尽了,可我为你背了几年无后名声,换回的又是什么……还比不上一个敌国奸细!”
“闭嘴!”
殷凌洲终于怒了。
他再也不想跟眼前的女人废话,让人直接把她带下去。
宋薇还在不甘心地喊:“我戳中你心窝子了么?你爱她又如何,她却想要你的命!多可笑啊,堂堂s国的王差点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声音逐渐远去。
殷凌洲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但他很快还是克制住了情绪,转头望向楼情,
“满意了么?”
楼情没有应声。
满意么,她怎么能满意。
但如此,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殷岐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而这时,殷凌洲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殷岐不敢上前。
他直接跪了下来,“父亲,不……王,母亲犯下错事,我也知罪,但我只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放过娆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殷岐垂下头,心惊胆战地哀求着,已不敢再看殷凌洲。
好一会儿后,一只大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头顶传来声音,“阿岐,阿夜要有你一半听话,该多好。”
殷岐一怔,抬头,对上殷凌洲威严的一张脸。
还是记忆里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可这一刻,他是在夸他么,夸他听话,还说大哥没他听话……
怎么可能。
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在父亲心里,他从来都比不上大哥,他知道!
他也终于明白了原因,他根本就不是……
“你的王位之所以卸任,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而是阿夜,确实比你更适合,明白么?”
殷凌洲紧跟着的话,却让殷岐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怔怔地听着父亲跟他解释,“阿岐应该会明白的,也管理了一些日子国务,肯定能懂父亲的心境。”
殷岐呆呆地看着殷凌洲慈爱的目光。
父亲。
他还自称是他的父亲……
殷岐终于反应过来,疯狂地点着头,他明白!
他明白了!
父亲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卸任他,仅仅是因为他做得没有大哥好而已。
确实,他确实比不上大哥,他承认!
殷岐心甘情愿地接过卸任书。
可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父……父亲,您的意思是要大哥,可他——”
殷岐欲言又止,不敢说下去。
随之,却听到殷凌洲道:“你大嫂愿意救他,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