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太太一番话,顾楠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似乎纠结了多年的谜题瞬间解开了。
原主心里有一个积压多年的死结始终没有勇气去问,怕得到的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舅舅当年为什么突然送走她?
在她心里,舅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家人可以放弃名利、事业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舅舅为人太磊落光明,当年也不会被顾廷均钻了空子鸠占鹊巢。
小时候,舅舅经常对她说,只要有他一口饭吃,就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照顾。
所以七岁那年他突然不要她了,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原主的内心是个非常善良孝顺的孩子,她一直很感激舅舅对她的照顾。
自从原主靠黑客赚钱后,时常会往南鸢县寄钱,但却始终没有勇气亲自来看望她最惦念的亲人。
可能在她的人生里灰暗太多了,舅舅一家是她过往人生里仅存的光明,她害怕见面以后,这一束光也会熄灭。
*
下午三点
两个人影走进巷子里,其中一人身形骨瘦如柴,因为太瘦弱,面部已经严重脱相,高耸的额骨上是一双空洞漆黑的眼睛。
他走路极其缓慢,呼吸显得粗重沙哑,不时还伴随着严重的咳嗽。
跟在男人旁边的是一位白净清秀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很破旧的校服,他搀扶着身旁的男人,微垂着头,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情况。
少年有些埋怨的开口:“医生说那个药是必须吃的,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上个月的生活费还剩不少,这个月不用从家里拿钱,你的药不能断。”
男人粗喘了两声:“别听那医生的话,他就是想让病人多花钱罢了,我吃不吃那药也没见有什么区别,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生活费千万别节省,咳咳……”
一席话说下来,男人呼吸都凌乱了,大口喘息了一阵儿。
身旁的少年急忙帮他拍背顺气,倔强的眼睛里泛着红色。
“您不要管我,那药必须吃,我回家拿了钱就去买药。”
男人生气地瞪了少年一眼:“我说不买就不能去。”
两个人争吵不休,一抹身影走了过来。
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们,男人转过头朝对方看去。
这一看,那双暗淡的目光顿时僵住。
见父亲神情古怪,少年也朝挡在他们面前的女孩儿看去。
眼前的少女皮肤雪白,身材高挑,模样生得极好看。
叶凡心想,他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女生。
“你是……”叶海生嘴唇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透着一丝颤音。
“舅舅。”顾楠一轻声开口。
一声“舅舅”让叶海生的眼泪像决堤了一般,瞬间淌落了下来。
他张着嘴巴激动不已,却半天喊不出那个自己日日牵挂的孩子。
“楠一,你是楠一,孩子,你怎么来了。”
叶凡蹙眉,目光再次朝顾楠一看来。
她是小姑姑的女儿,他的堂姐顾楠一?
叶凡比顾楠一小两岁,顾楠一被顾廷均接走的那年他才五岁。
姐弟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很好,顾楠一被接走的那天,叶凡追着汽车跑了很远。
他边跑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希望车上的姐姐能听到,希望车子能停下,希望姐姐能下车跑向他,然后跟着他一起回家。
然而,他的双腿麻木酸疼,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到,拼尽全力的追赶,小汽车却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眼前。
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狗,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姐姐了。
这段记忆即使到现在还深刻在脑海中。
听父亲说,姐姐是被她的父亲接回去了。
小时候他有憎恨过她抛下他们自己去大城市享福,后来等他长大了一些,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心里偶尔会想,也许当时姐姐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在这个家里是看不到未来的,每天一睁开眼,他就要为钱发愁。
父亲每个月的医药费就要三千多,他提过辍学去外面打工,却多次被父亲拒绝。
家里的顶梁柱病倒了,就彻底没有了收入来源。
感觉这个家每天都在绝望边缘徘徊挣扎,一眼望不到头儿。
顾楠一跟随叶海生、叶凡父子二人回到家。
房屋虽然破旧,屋子里却十分干净。
叶家曾经也辉煌过,叶海生不仅是商人,曾经他也是一位颇有文化修养的文人。
即便此时家族没落,他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进入主屋客厅,叶凡搀扶着叶海生坐下,叶海生忙吩咐叶凡去煮茶。
叶凡看了顾楠一一眼,默默点头去了厨房。
顾楠一站在屋内,清冷的眸子四下环顾了一周。
屋子里的摆设依旧和儿时的记忆一样。
“楠一,快坐下休息会儿。”
顾楠一收回目光,走到旁边一把空椅子前坐了下来。
“您生病了?”
叶海生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
“我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孩子了。”顾楠一眼眸深沉。
叶海生顿时明白她这番话的深意。
当年他查出自己身患肺癌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就是把楠一送回顾廷均身边。
这个家已经千疮百孔,叶凡是他儿子,今后他们父子二人过什么苦日子,他认了。
可楠一是妹妹用命换回来的孩子,她不应该跟着他遭这份罪。
所以,他最终还是忍痛把她送走了。
当时他心里想,纵使顾廷均是个人渣,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总不会太为难这孩子。
“楠一,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还好。”顾楠一淡淡回了一句。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不必时刻提起。
一句“还好”却让叶海生感觉到无尽的苦楚,他很想问一问,她跟在顾廷均的身边是不是受了委屈?
可转念又想,楠一不想说,他若询问就等于是揭人伤疤,最终便忍住了。
叶海生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
顾楠一立刻起身,走上前两步扶住了他。
叶海生虚弱的笑了笑:“这身体真是不中用了。”
二人来到卧室,叶海生从衣柜里抱出一个木盒子。
盒子还上着锁,他从衣柜里摸索出一把钥匙,打开木盒子后,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封面的存折。
“这两年你邮寄到家里的钱我都还留着,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曾给顾廷均打过电话,呵呵,他现在是平城有头有脸的大老板,早就不记得我这个穷亲戚了,一听说是我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话落,叶海生抬眸朝顾楠一看去。
“找不到你,我只能先帮你保存着这笔钱,想着等联系上你以后,把这笔钱再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