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战,天界折损诸多神仙,其中陨落了一位神尊、四位神君、十八位天神、三十六位真神,神界除赤微神君尚存于世,其他皆无一幸免;而仙界共有二百二十八位仙官,但那次却陨落了七位天仙、二十六位上仙、五十位仙君、七十位地仙,损失惨重。
以神族和仙族代表的天界战败,魔界更是因此猖狂无比。
白骨枯下令让他们把城中的仙官抓来,他回到轿辇坐在卫映月对面,见她眼眶微红,眼睛也湿漉漉,一看就是刚哭过。
他扫了眼外面尸横遍野的惨状,顽劣笑道:“娘娘的眼泪是为那些低贱的蝼蚁而掉?”
卫映月脸上尽是难受,“他们只是一介凡人。”
“那又如何,凡间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叫什么来着?”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笑道:“叫人命如草芥,这就是他们的命数。”
卫映月干脆不说话了。
见此,白骨枯笑了笑,低头把玩自己的骨爪。
过了会外面传来动静,掺杂着正气凛然的咒骂。
“你们这些邪魔,有本事就杀了姑奶奶,老娘出身降魔世家还怕你们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闭嘴,安静点!”
“你大爷的贱骨头,王奇,你忘了我们的身份吗?!我们是降魔师,你竟然为了活命去求这些魔头!”
白骨枯交错的指节轻轻擦过,闻言,抬眸笑道:“来了。”
他掀开帘子出去。
外边,魔将们抓着七位男男女女过来,其中三人仙风道骨,哪怕一身狼狈,血污肮脏,也依旧不卑不亢。
另外四位是凡人,很年轻,约莫只有十七八岁,他们穿着粗布麻衣,身上背着布荆做的刀带,蓬头垢面落了不少伤。
其中有个少女看到白骨枯目露凶光,恨不得嗜其骨肉喝其血液,“魔头,你今日有本事就把姑奶奶杀了,不然姑奶奶迟早杀了你!”
白骨枯立于轿辇之上,居高临下睥睨他们,闻言,轻笑了声,笑声爽朗朝气,若不是他站在邪魔这边,任谁都会把他当成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本座笑你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白骨枯微微一笑,五指成爪,凌空将那名少女抓过来。
白骨枯的骨爪掐着她脆弱的脖颈,没看她一眼,神情却是变态的享受。
“弱小的蝼蚁也配跟本座叫板,真是不知死活。”
他笑着收拢五指,清脆的咔嚓声慢慢响起,他故意折磨她,却不给她一个痛快。
卫映月掀开帘子冲出来,“大人住手!”
白骨枯侧眸看向卫映月,颔首笑着,下一秒他五指一松,那名少女掉在地上,直接砸得口吐鲜血。
“娘娘让本座住手,本座听便是。”
不过他素来就是乖戾的性子,白骨枯收回视线望向其他人,扬手示意,漫不经心道:“那就先把他们杀了吧。”
闻言,那名少女的同伴,其中一位少年吓得跪地磕头求饶:“大人,大人!”
他匍匐前进,谄媚道:“大人神勇,小,小的甘拜下风,求,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小的愿为大人抛头颅洒热血。”
“王奇,你——”少女气得龇牙裂目。
王奇装作看不见,继续跪趴到轿辇面前,仰头阿谀奉承:“大人,小的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魔兵是他们杀的,人也是他们救的,小的无辜啊,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白骨枯看都没看他一眼,王奇又膝行到卫映月那边给她磕头,磕得砰砰响,磕得额头上鲜血直流。
“娘娘,求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小的。”
他伸手去拽卫映月的裙摆,还没碰到她,彩儿一脚踹过去,冷声呵斥:“放肆,王后娘娘也是你这蝼蚁可以碰的?!”
白骨枯手掌一挥,一股劲风直击王奇,眨眼间将他打得灰飞烟灭。
他很不耐烦,“真是聒噪。”
接着他又把另外三名降魔师杀了,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白骨枯闪身到三位仙官面前,轻狂的眼神挨个扫过,直言问:“告诉本座,赤微那个老太婆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快死了?”
站在中间的瘦仙官嘴角还挂着鲜血,闻言怒目圆睁,“放肆,你这邪魔竟敢直呼神君名讳!”
白骨枯哈哈大笑,“真是一群迂腐又愚忠的顽固,你们敬奉赤微那个老太婆,而她又做了什么,不还是躲在神宫洞府不敢出来。”
“你少激我们,想打听神君的状况?呵,门都没有!”
“哦?听这话,看来你们是知道点什么?”
白骨枯眸色深深,嘴角笑意不改,不待三位仙官出言,便施法将他们托举于空强行搜刮他们的仙识。
六界之中神、仙、魔、妖、鬼、人皆有识,识之一字涵盖他们一生的所见所闻所知,搜之便可读取他人的记忆,从中了解不可知的过去。
然而,这对被搜识者而言却是凌迟酷刑。
三位仙官疼得双目爆红,七窍齐齐流血,瘦仙官嘴里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打湿他已经破烂的法衣。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挣脱一点束缚,双手持印口念仙诀,与此同时和他随行的两位仙官也做了同样的事。
白骨枯没有搜刮到任何有用的讯息,见此眸色一沉,闪身回到卫映月身边,刚抓住她的手腕,半空中爆发出强大的仙力,震得周遭修为稍低的魔兵魔将直接魂飞魄散。
城中一片混沌,散落漫天金光。
三位仙官陨落了。
彩儿捂着心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
白骨枯铁青着脸撤了法罩,低头问:“怎么样?”
三位仙官自爆欲与邪魔同归于尽,卫映月方才被护在阵法中才免去波及。
她面色苍白,似受到不小惊吓,“无碍。”卫映月看向眼前的狼藉与遍地魔尸,又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白骨枯扫了眼折损大半的魔兵魔将,哪还有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神阴冷,“那三个该死的地仙自爆了。”
“地仙?”
“嗯。”他淡声道,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卫映月也没再追问,拉着他上下打量,“对了,你没事吧?”
白骨枯收回视线落到她身上,又扫向她搭在自己骨爪上的手,“你不怕?”
卫映月疑惑地啊了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指尖轻颤,下意识蜷紧微撤。
白骨枯的脸色更冷。
下一刻,卫映月轻轻搭着,摇了摇头,轻声细语:“不怕了。”
白骨枯瞄了眼那莹白葱粉的指尖,微不可闻嗯了声,他什么都没说,唤来自己的部下。
受了点轻伤的魔将抱拳道:“魔主。”
“不是说来了五位仙官吗?还有两个呢?被他们逃了?”白骨枯面色不善。
那三个都是飞升不久的小仙官,所以他方才搜刮仙识时,并未从中获取任何有关赤微那个老太婆的消息。
“魔主息怒,另外两个护着城中还活着的凡人跑了。”
“一群废物!”
魔主震怒,城中邪魔皆单膝跪地请罪。
白骨枯问:“这一城共死了多少人?”
“禀魔主,共两万三千四百二十八人。”
那便够了。白骨枯摆手道:“搜集城中亡魂之灵送与宫中。”
“遵命!”
卫映月刚询问完彩儿是否要回宫中休养,便听见白骨枯和魔将的对话。
她扭头不解道:“为什么要送回魔宫?”
白骨枯没有解释缘由,而是看了看天色,问她:“此刻尚早,要不要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
他可是心心念念卫映月的承诺,也不知这凡间的零嘴又是什么滋味。
卫映月点点头,“不过在去之前,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白骨枯嫌弃地看了眼受伤碍事的彩儿,扬手示意一名魔将上前,直接把她丢给他,微抬下颔淡声吩咐:“把娘娘的婢女安全送回宫中。”
“是!”
“娘娘。”彩儿看向卫映月,不愿意离开。
卫映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凑过去悄声安抚她:“有大人随行我不会有事的,你受了伤先回宫歇着吧,我回来给你带些零嘴。”
听得一清二楚的白骨枯立马冷脸。
彩儿被送走,卫映月回头就看见郎艳独绝的少年脸色不善,她温声问他怎么了,白骨枯睼了她一眼,语气乖戾:“你倒是对谁都这么上心。”
卫映月恍然一笑,“反正都要给你买,不如再多买一份,这样也好把彩儿劝回去。”
白骨枯嗤笑。
凡间物博地广,城池之间的风光也各不相同,白骨枯带着卫映月来到一座富饶的都城,街上贩夫走卒,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卫映月好久都没呼吸过人间的空气,她眼睛亮亮,这看看,那瞅瞅,对什么都好奇,白骨枯双手揣于袖中,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一副矜傲样,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干嘛把手揣进袖子里,就不能用法术幻化一下吗?”卫映月学着他的样子,“看起来好怪,像老大爷。”
白骨枯:“……”
他甩脸子不说话。
卫映月凑过去,皱眉问:“你生气了?”
“答应给本座的东西呢?”他没好气道。
卫映月笑道:“我刚刚问了一个路人,这没有得前面两三百米的地儿才有。”
她扯了扯白骨枯的袖子,“走吧,我带了好多钱,待会多买些给你。”
白骨枯看了眼她的手,没说话,老老实实跟她走了。
前面卖零嘴的铺子很多,卫映月每家都逛,买之前笑着问店家可不可以先试尝一下,店家也大方,点头允了,卫映月挨个挑着试,好吃的都买了些,还不忘让白骨枯也尝尝。
他皮笑肉不笑地扫向卫映月:“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他的两只骨爪还揣在袖中,言外之意很明显,这让他怎么吃?
卫映月后知后觉,有些抱歉,替他捻起自己觉得好吃的零嘴塞他嘴里,笑眯眯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店家遇到大贵客,买得多,于是分外热心,装捡零嘴时瞧见他俩的互动,笑道:“你们是姐弟俩吧?感情真好。”
至于为什么不说是新婚小夫妻,实在是他俩看上去不搭。
卫映月还不忘给彩儿带点回去,闻言,点点头道:“店家好眼力。”
“那是,这南来的北往的我见多了,看人一看一个准。”
“欸,姑娘,您要的零嘴都给您包好了,一共五两银子。”
卫映月付了钱,将大包小包的零嘴放进自己的储物戒,白骨枯扫了她一眼,卫映月解释道:“太重了我拎不动,你又不方便,暂且放我这,待会回去再给你。”
天色渐暗,白骨枯兴致已失,告诉卫映月他们得回魔族了,卫映月在街上左顾右盼,闻言让他等等,再逛逛。
白骨枯不言,跟在她身后,过了半个时辰,他又催,卫映月还是说再等等,如此反复两盏茶功夫,少年忍不住嗤笑:“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本座就强行把你带回去了。”
“欸,找到了!”她很惊喜,然后钻到一间小摊子跟前。
白骨枯不耐烦地跟过去,“卫映月。”
“好了,我们回去吧。”她付了银钱,拿起摊面上的东西转身走到白骨枯面前,自顾自说道:“这双手笼怎么样?我感觉挺好看,鹅黄的,颜色也衬你的衣服,呐,给你吧,以后你要是觉得自己的手不方便露出来就可以戴上它了。”
她把手笼塞他怀里,抬眸,发现面前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