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炜哥,天明他快不行了!”
暮色下,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有些焦急地看着一名脸色苍白,身上还散发血腥味的英武青年,他此刻的眉宇间满是忧愁。
“你认识的那位仙长,他的道观还有多远?如果太远的话,天明他撑不到那里!”
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之色,她的怀中抱着小小的襁褓,其内是一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甚至都已经没有了多少生机的婴孩,若非其鼻翼还在微微颤动,便是与一具尸体没多少差别。
“我……”
青年咬了咬牙齿,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开始陷入到黑暗之中,愈发静谧,却有幽幽兽瞳亮起的山林,有心安慰妻子,却是说不出几句话来。
他年轻时,刚刚修行武道,层在一次意外中误入深山,进入一处道观,在那座小巧却又雅致的道观中,他看到了一名道人。
那道人的态度很是和蔼,他误入其中时,那名道人正在宴请友人,而他作为误入者,也算是恰逢其会,得以在那场夜宴中落座,随后他便见到了此生难忘之景。
那时天空昏暗,无星亦无月,那道人与其友人笑称,有酒无乐,甚是寂寥,居然挥酒成月,而后,那道人居然领着友人,登上明月,言称要听一听月宫中姮娥的歌舞。
当时尚且年少的他傻傻的看着这一幕,当一切恢复平静时,却发现道观中已然是空荡荡,只余他一人,最后他恍恍惚惚地离开道观,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城中。
这一段离奇的经历一直被他牢牢记在心中,不过却只是埋在心间,鲜少提及,而此时在他与人成婚,并生下一子,遭逢大难的这一刻,他想到了那位挥酒成月的仙人。
抱着极为侥幸的心理,他带着妻子还有遭逢大难,如今命悬一线,即将命不久矣的孩子,想要寻到那处位于深山中的道观,可是他在山中寻觅良久,也未能进入其中。
现在他的妻子问起,他却完全不知道如何诉说,因为他此刻细细的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经历,完全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如何走进那座深山中的道观。
“炜哥,你是不是找不到了?”
女人看着支支吾吾的青年,心中早已明悟,她的脸上露出柔美的笑容,脸上的忧愁与哀伤开始消失。
“找不到就算了吧,也许这就是我们孩子的命,他不该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实在不行,就把他葬在这里吧,这里有山有水的,也挺好!”
“不行!”
听到妻子平淡中带着深深绝望的话语,叶炜不愿意放弃,他费尽了多少心思,经历多少苦难,才将自己的儿子从龙潭虎穴中带出来,可结果却依旧无力回天。
“在下叶炜,十年前,曾误入仙人道场,本不该打扰仙人清修,可我孩儿天生七窍玲珑心,却遭歹人谋害,如今性命垂危,还请仙人怜悯,救我孩儿性命!”
叶炜直接跪倒在地上,面向已然被黑暗笼罩的群山,一边叩首,一边激荡内力,高声呐喊。
那位他年少时曾偶遇过的仙人,是他如今唯一的寄托与期许。除此外,他再也想不到能够留住自己儿子性命的方法,他本来就是一名资质寻常的武者。
当叶炜喊完之后,山间静悄悄的,远方的山林中,却有狼吼熊啸声响起,似乎是在回应这名青年。
“炜哥,走吧!”
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英姿勃发的男人,此刻跪倒在腐叶堆上,向着山中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仙人叩首祈求,女人的声音中再也难也难掩绝望,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明白,他们这一家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苦难,原先的生活虽然平淡了一些,但是却美好而幸福,直到他们儿子降生的那一刻。
七窍玲珑心,天生圣人!
最初听闻的消息时的惊讶,兴奋与欣慰,随后伴随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强行掳掠而走,心中浮现的便是绝望与愤怒。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健康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天生圣人,因为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父母,并没有能力庇护一位未来圣人。
“求仙人怜悯!”
青年不闻不问,他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即便是心中已经被绝望填满,却仍旧不愿松手放开,他在这山林间叩首,期待奇迹的出现。
然后,夜色下当觅食的野兽寻着血腥味追寻而至,并围向这一家三口时,苍穹之上,有五色华光闪耀,随后就化作一颗流星落下,磅礴的气势似要毁灭一方山林。
不过这一颗流星,确实极为不合常理,骤然悬停,当华光散去时,露出的却是一位身穿道袍的神武少年。
他的目光从跪倒在地上的青年,还有那满脸哀伤忧愁之色的女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小小的襁褓上,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赶上了,还来得及!”
正在叩首的叶炜抬起头,一脸惊悚的看着那踏空而立的少年,在这少年吐气之时,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流席卷山林,那落日后升起的寒意被驱散一空,整个人就好像置身于炎炎夏日。
“请问,阁下,您是何人?”
叶炜的眼中神光熠熠,虽然对方刚刚所展现的似乎是高位武者才拥有的手段,但是强大到极致的武者,未尝不能救他家的孩子,据他所知,武者强大到极致,其血肉同样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
“我是为救你们的孩子而来!”
风秉文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他的神念已经检查过面前这对年轻夫妻的体魄了,有一说一,都是极其平凡的体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就是这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妻,却是生下了一位拥有七巧玲珑心的天生圣人。
如此异事,只能让人感慨人族血脉当真不凡,即便是平凡中亦可孕育神圣。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白妹!”
终于等到了希望的叶炜,看向自己的妻子,虽然这一位与他记忆中那一位挥酒成月的仙长其形象完全不一致,但是对方似乎是特意为了他们而来。
“前辈,您真的能救我家孩儿吗?他被人挖走了心!”
看着面前身穿道袍的少年,女人的神情紧张而又忐忑,眼中也带着几分期待,她移步上前,双手捧起襁褓。
“试一试!”
风秉文没有随便开口打包票,如果只是普通人,以他如今的道法神通是完全可以救回来的,可这是一位天生圣人。
他伸手接过襁褓,一手轻轻地托举着,随后便看清楚这刚刚没出生多久,就被夺走了玲珑心的婴儿,他的胸腔中确实缺失了一块,被人残忍的剖开。
按道理来讲,即便是天生圣人,在如此年纪,被夺走了七巧玲珑心,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是这位未来圣人就是有一息尚存,生机绵绵不绝。
“某位大人物的转世?”
风秉文这般猜想,他也不是胡乱猜测,大能者对自身的道果不满意,想要追求无暇,又或者是要冲击更高的境界,转世往往就是一种极好的手段,虽然有很大的风险。
但不论是某位大能者转世还是真的是得到了天地中的灵蕴,拥有了成为圣人资格的孩子,风秉文都要了结这一段因果,救下这位孩子。
“那青衣神棍真不靠谱!”
虽然早已作出决定,但此时并不妨碍风秉文在背后偷偷的编排那位青衣,这明摆着就是对方的安排出了差错,结果弄出了这么一桩闹剧,还得他过来收拾手尾。
如果是刻意安排的话,那就很搞笑了,当老二的,这么坑害自己的大哥,这岂不是想上位?
不然堂堂神魔转世,要什么七窍玲珑心,想要天生异象的话,自己安排不就行了,被人强行安了这么一颗心,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平白多了一段因果。
“我可以让他再生出一颗心,不过这一颗心却未不是七窍玲珑心了!”
风秉文检查片刻,目光便投向了面前,这对忐忑中又带着期待的夫妻。
“你们可愿意?”
“只要能保住我家孩儿的性命就好了,那七窍玲珑心寻不回来便算了吧,平凡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经历了一番磨难的夫妻听到风秉文这番话,大喜过望。
“那就行了!”
风秉文点点头,旋即就不再犹豫,他伸出手腕悬于那孩童的胸腔上空,一道剑气掠过,一道血痕浮现,随后便是一滴流转璀璨光芒,蕴含澎湃生命精元的金血滴落。
啪!
晶莹璀璨带着不朽气机,隐隐还有虎啸龙吟之声传出的血滴落到孩童的胸腔中,顿时一股浓厚的生机便爆发出来。
草木滋生,枯木逢春,风秉文所立之处,周遭百丈之内,一切草木都在疯狂的生长着,即便是夜色的笼罩之下,这一切都清晰可见,而且这影响范围还在不断的扩大。
“这……”
看着这超乎凡人想象的一幕,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夫妻顿时放下心来了,如此浓厚的生机都救不回他家的孩子,那就认了。
“不愧是天生圣人,即便是失去了七巧玲珑心也如此不凡!”
看着襁褓中承受了他一滴血,开始接纳那一滴血中所蕴含的生命精气的孩子,风秉文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叹之色。
他如今的体质即便是一滴血,也蕴含着诸多玄妙,说句难听点,稍微弱些的生灵,碰到了他的血,也是爆体而亡的下场,根本没有资格融合承受。
而现在只是一名小小的孩子还可以主动的接纳吸收,当然,他所能承接的也不过是一滴罢了,若是多了,也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这孩子是天生圣人不假,但是潜力再怎么高,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婴儿,处于一生中最脆弱的年龄段。
而在对于普通的元丹修士而言,都称得上是磅礴旺盛的生机催发之下,失去了七窍玲珑心的天生圣人胸膛中,血肉开始滋生,一颗带着金色,光泽隐隐散发着五色的小小心脏,开始再生。
原本气息微弱,仅有一息尚存的孩子,其胸膛也开始有节奏地起伏,他身上所流露出的气息,以可以被寻常人感知到的速度快速强盛起来。
“嗯!”
正在了结因果,替大佬擦屁股的风秉文,突然注视到了身后一道似乎有些幽怨的目光,他有些疑惑的转过身,顿时便见到了一位气度卓而不凡,身穿麻衣的中年道人。
“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来此处,所谓何事?”
灵觉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有的只有怨妇般的幽怨,空前强大的风秉文此时格外自信,他准备过段时间就渡劫。
“我是来收弟子的,却没想到被道友抢先一步,断了我的念头!”
道人语气幽怨的回应道,他的目光盯着被风秉文单手拖住的襁褓,眼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呃!”
风秉文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他的到来应该是属于某种意外,即便是他不出现,这位被人夺走心脏的圣人,也不会就此夭折,这就是气运。
有些东西可以通过武力粗暴的夺走,可是有些东西,却是强求不得。
“不知道友师承何门?”
“在下不过就是一山中散人罢了,哪有什么师承!”
与风秉文对话,而令一旁的武者夫妇毫无所觉的道人自嘲笑道。
“贫道慢了道友一步,却是缘分不够,就此别过!”
“且慢!”
风秉文喊住道士,
“我此番出行,虽然是来收徒的,可我属意的却并非是他,既然道友是为此子而来,那便将他收下吧?”
“你要将这孩子让给我?”
看上去一身穷酸样的道人有些惊讶,看着风秉文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道友与此子有缘,我又岂能做横刀夺爱之事,我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不,我不是这意思,你将他让给我,你就不怕他在某一日要回属于自己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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