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代价?”
小金乌抬起头,忐忑而又茫然的仰望着那一尊即便是临近也无法看清模样的伟岸存在,这位堪称是天地间最古老的存在之一,被尊为妖皇,妖中之皇,这不是虚衔,而是凭借实力获得的尊位。
因此,这只生而尊贵的小金乌心中惶恐也不是假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一次处罚,不是她从没有犯过错,而是先前所说犯下的错,她父亲都能够为她承担,但这一次,不行。
“你私自外出,与太上道的道子交流,你觉得此人如何?”
召见自己的族裔,即便是一位犯过重大错误的族裔,妖皇所表现的态度也相当的平和,甚至还特意收敛自己的气息,压制自己的力量,不压迫到这位还没有成长起来的金乌幼崽。
没办法,金乌一族的成员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他们这一族生而神圣,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诞生后裔,其难度是其他族群的千百倍,有些金乌可能耕种一辈子,依旧是孤苦伶仃,连个崽都没有。
“我弟若是出战,必可战而胜之!”
听到族中妖皇询问,年幼的金乌几乎没多想,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不,我是问你对那名人族的看法”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妖皇继续询问,语气依旧平缓,不悲不喜,没有多少情绪掺杂于其中。
“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不要脸……”
同样没有犹豫多久,小金乌便说出了对风秉文的评价。
“不错!”
可是小金乌哪里想到,即便是她能将她知道的一切贬义词全都加到风秉文的身上,可是那一位伟岸的存在却反而有些赞许。
“啊!”
小金乌有些懵,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寻常的人族,能活百年便算是年长,便是修士,能活千载者万中无一,能证道长生者屈指可数,你所接触的那人,如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那他便极有可能成为长生者,正与你相匹配!”
“这样的卑劣人族也能长生?”
小金乌极为不岔。
“只有不要面皮的人族,才有最大的可能证道长生!”
一旁的金乌妖神开口道,他已存世近万载岁月,见过的人族仙人,可以说是数之不尽,那些仙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往往很深。
这些家伙平日间一个个仙风道骨,道貌岸然,可是一旦真的碰上事了,那可真是,百无禁忌,无下限至极。
“真不公平!”
年轻的小金乌嘀咕一声,她的世界观第一次受到了剧烈冲击,她父亲为她搭建的美好世界,在她私自外出的便被她自己撞碎了。
“你先到一旁等待,我与你父亲商议如何处置你!”
妖皇没有跟这名年轻的族裔多交流,因为在他看来,这名小金乌都快被养废了,实在是没什么多谈的必要。
“陛下!”
待到小金乌离开这间宫阙的一刹那,独属于妖皇的威压便充斥每一处,无所不在,对于下方那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金乌妖神,妖皇就没有那么多的克制了。
“你可知罪?”
“我认罪,还请陛下息怒!”
金乌妖神低头顿首,丝毫不敢逾越。
“你觉得这种小事能够扰动我的心火?”
金乌妖皇平静地询问道,从始至终他的语气都很平淡,几乎没有什么情绪。
可是他问出的这种问题,金乌妖神又哪里敢回应呢?
“你还太年轻了!”
妖皇对年岁已近万载的妖神道,
“上古时期,我曾经亲眼看到我的兄长被人族的一名射手弯弓射落,那时我尚且年幼,只觉得天地都要毁灭了,金乌要被灭族了,可最终呢,我金乌族依旧存续至今,为万足所尊!”
“……”
听到这位妖皇谈及金乌一族历史上最屈辱,最黑暗的时期,金乌妖神的头埋得更低了,完全不敢吭声。
妖皇可以随意评价此事,因为他完整的经历了黑暗而动荡的艰苦岁月,金乌一族如今的地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位仅存的帝子浴血厮杀换来的。
但是他,区区一名年岁都还没有过万的小辈,哪来的资格与胆子评价此事,根本就不配,这是金乌一族最痛的伤疤,至今都在淌血。
“你女儿所犯下的过错,在我看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在意,即便是我金乌一族派出的小家伙尽数败于人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乌妖神一直都不敢搭话,妖皇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莫说如今我还尚且在世,便是我因为意外身殒了,我金乌一族也不可能灭族!”
“陛下,您的力量已经抵达到天地所能够容忍的极限,便是寻遍天下十九洲,也难寻敌手,又怎么会身殒?”
“这话你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出了我的乌巢,可不要胡言,惹人笑话!”
妖皇的话音中多了几分笑意,旋即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你只需要记住,只要在这天地中还需要太阳,那一定会有金乌!”
“太阳!”
金乌妖神心念一动,金乌一族曾经出现过一尊帝,那是这天地间最古老的帝,可是这位的确在某一日突然消失了,然后便是其身殒的消息传遍天地,引得万灵哭泣。
“晓良啊!”
“在!”
“我只能保证金乌一族的存续,至于金乌一族日后能够走到哪一步,就只能看你们这些年轻金乌的选择了!”
“我一定不会让陛下您失望的!”
“我们这一族血脉的衰退是不争的事实,其实也不只有我们,其他各大妖族的血脉都在日渐衰减,也许在经过更遥远的岁月,最终这天地间,连一只纯血的金乌都找不出来了!”
“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一定是度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
“所以,晓良,你觉得我们妖族的出路在哪里?”
“出路!”
妖皇的询问,让这位妖神顿时陷入到沉思当中,至于妖皇的结论,自然是正确的,他小小一尊妖神,又怎么能反驳?
“人族注定称霸这一方天地,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就如同天地初开时,我金乌一族执掌天地一样。”
“真的不可逆转吗?”
那眼前这一位最为尊贵的存在,说出这样的话,金乌妖神晓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知晓族群的历史,对于金乌称霸天地的那一段辉煌岁月,更是缅怀不已。
不只是他这一只金乌可以说,但凡是在扶桑神木上出生的金乌,没有一只是不怀念那段岁月的,但是他们也仅仅只是能怀念罢了,现实太过残酷。
“这是天地大势,胆敢有所违逆者,尽数被碾为尘埃,不复存在!”
“那我们能做什么?难道等待人族君临天地吗?”
金乌妖神眼见着族群中明面上实力最强,地位更是最为尊崇的妖皇都是这般颓丧的态度,说出口的话语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情绪。
作为曾经主宰天地的族群后裔,他的心理上先天便有着一股傲气,只是他所出生的时代是辉煌已经逝去的时期,所谓的妖中皇族也只能在口头上喊喊,自娱自乐罢了,呼一呼小妖。
那些真正名传天地的大妖族,如今基本上没有几个会再把金乌一族当回事了,听命不听调是常态。
“人与妖,是可以结合的。”
金乌妖皇突然开口,说着似乎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还听到这话的金乌妖神有些错愕地看着那一道光芒万丈的身影,只是这时他发现那道身影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伟岸,
“陛下。”
“我安排一只金乌与人试过了,人族与金乌,也是可以诞下后裔的,只是想要与我们金乌结合,对人族的实力要求极高,基本没有多少人族可以符合条件,不过这样也好。”
“陛下!!!”
金乌妖神再也忍不住了,这与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样,这番话若是传出去,这扶桑树上,不知多少金乌的心态恐怕会崩溃。
金乌一族在不久前曾经出现了一件丑闻,眼前这位妖皇的直系后裔,一位完全可以被尊称为公主,血脉更是纯粹,天赋也称得上强大的金乌看上一名人奴。
没错,还不是一般的人族,是一名,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堪称卑贱的奴仆,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似乎是传世佳话,可是在金乌一族中,这就是赤裸裸的笑话。
堂堂金乌一族身份尊贵的公主,放着那么多优秀的同族不去挑选,偏偏选了一名人奴,虽然那名人族的天赋极佳,实力也极强,但他的身份就是奴仆,怎么配得上一位公主?
更为可笑的是,这位公主居然还与人族结合,诞下了一名半妖,简直是荒谬,开创历史先河,遍数金乌一族的历史,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那只金乌的身份足够尊贵,那位与人族结合的公主早就被驱逐
出汤谷了,即便如此,也会被禁锢。
但实际上,正是因为妖皇没有做出任何的处罚,甚至默认这样的事情存在,原本诸多金乌还以为妖皇的默许,如此纵容,是因为那与人族结合的公主是他的直系后裔,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件荒谬的事情,就是妖皇安排的。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即便是金乌妖神晓良经过近万载岁月所锻炼出来的心脏也无法承受,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按照他所了解的历史,当年人族崛起之时,有射手开神弓,射落金乌无数,多少帝子陨落在人族手中,魂丧天地。
可如今这位明明与人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妖皇,却常是在安排自己的直系后裔与人族结合,诞下了血脉不纯,象征屈辱的半妖,这是想要干什么?向人族屈服吗?
“您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那被比太阳所散发的光芒还要炽盛的光辉,所笼罩的身影似乎是笑了,
“晓良,你日后若是掌权,甚至坐上我的位置,那么一定要记住,族群的第一要求是生存,除此之外,个人的荣辱恩仇,甚至是族群的脸面,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能够将血脉延续下去,一切都有机会改写!”
“可是这……”
这位妖神,这时想起,族群中有许多金乌在做一些被其他金乌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譬如那位经营鬼桑妖国的后辈。
如今看来,这恐怕都是眼前这位陛下的安排与手柄,那些金乌只不过在履行这位陛下的想法,执行他的意志,尝试人与妖之间的结合,谋划人族崛起之后,妖族应该所处的位置。
“没有办法了,人族快要忍耐不住了!”
金乌妖神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很快就被妖皇打断了,
“人族如今正在被这方天地所垂青,看看吧,已经诞生出了多少英杰,这是气运昌隆的象征啊!”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便是金乌妖神心中有再多不甘,依旧只能沉默。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这位陛下单独召见他,而且说出了那些一旦传出去,便会动摇整个族群,甚至是妖族信心的话语,这是想要做什么?他很快就联想到了。
“陛下,您不会是想让我的女儿?”
“不,她现在是我的女儿了!”
“?!”
“唔,似乎有些不合适,这样吧,你就当我的儿子吧,那是我的孙女。”
“!”
金乌妖神瞪大了双眼,做梦都没想到,事情还能往眼下这一步发展。
“帝裔,呵,便是太上道子,也不能调戏一位帝裔,他既然玷污了我孙女的清白便需要负责到底,不然本皇也不是好惹的!”
“果然!”
刚刚的担忧,眼下化作了现实,眼前这位陛下显然是想进一步尝试,作为金乌一族后起之秀,甚至是中流砥柱的金乌妖神晓良虽然在心理上很难接受的,可是在行动上他必须要予以支持。
“你去传讯吧!”
妖皇如此吩咐道,
“通知那位太上道子,如果不愿意的话,便告知于我,本皇亲自去拜访太上道主!”
“可是我的女儿,她可能不太愿意!”
“这便是她的处罚,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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