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位是不是太上道子?”
“是他,没错,这位道子还没有进咸阳城的时候,就在城外顿悟了,我当时还去凑热闹,亲眼见过他的模样。”
一处酒肆中,两名恰好抬头朝外张望的酒客,看到了天空中划过的流光,顿时便交头接耳起来。
若是普通的凡俗,此时也只能感叹,今日遇见了仙人。可此处是大秦,这是崇尚军功却又遵从法度的人族国度,强大的国力可以使得人人习武。
咸阳城中,便是看上去最平凡不过的一名行人,也有可能有不凡的武艺在身,修士所化的遁光,在一些咸阳城居民眼中纤毫毕现,若掌上观纹,其中修士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都看得一清二楚。
“啧,了不得呀,这位道子才来咸阳城几天,就跟我们大秦公主眉来眼去了?”
自古皇家无秘事,即便是些许小事,一旦扯上了皇室,也是会被人津津乐道,太上道子与大秦公主,他们两者之间些许眼神动作,被人解读一下,便很轻易地成为了此时咸阳城中的焦点话题。
“不然呢,自古都是宝剑赠英雄,才子配佳人,太上道子这身份跟我们大秦公主不是挺般配的嘛?”
“我也没说不般配啊,就是觉得这是不是太快了,会不会让这位太上道子觉得我们大秦的公主轻浮了一些?”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吗?这是陛下该考虑的,你这屁民跟我在这吃饮酒吃肉差不多就行了,操那门子心思干什么?”
“嘿,咱们这不是闲来无事聊聊吗?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再过些日子,咱们这陛下就要又要多一位皇孙了?”
“闭嘴吧,你就不怕廷尉与妄议罪处置你?”
“处置我?那好啊,最好再判我个发配边疆,我想军功都快想疯了,一直都找不到门路啊,这要是能被发配,那可就最好不过了。”
“美得你!给你三百大杖,就让你知道滋味了!”
这小小的酒肆中,这一对酒客嬉笑怒骂,即便是言语中涉及当朝公主与皇帝,却也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因为此时这酒客大多都在议论此事。
而这样的酒肆,在咸阳城中,并不特殊,不说遍地都是,那也有成千上万之数,大秦民风彪悍,物产丰饶,人人习武之下,嗜酒之人自然不在少数。
“满城流言蜚语!”
在空中飞驰而过,留下一道光轨的风秉文,听着传入耳中的闲言碎语,不禁发出一阵叹息,也有些头疼。
作为男修,风秉文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倒不如说这样的流言蜚语,对于助长他的声望,能起到不小帮助,这玩意儿能够让他在再短的时间内,被更多的人所熟知,不过增长的就不是什么正经声望了。
可是风秉文考虑到那位仅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兮之,这对于她而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作为地位尊崇的帝女,被这样的流言缠身,恐怕会相当苦恼吧。
“道子!”
“兮之殿下可在?”
风秉文寻到了那位帝女的府邸,其位于咸阳城的宫城,非达官贵人不可入,其中风秉文自然不在其列,可以随意进出。
若是他想,甚至还可以随时觐见大秦皇帝,当然,必须得有事可言,不然随意浪费皇帝的时间,就算他是道子,也没好果子吃。
“殿下正在花园中!”
看到主动寻上门的风秉文,前来迎接的女官脸上顿时便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不符合礼仪,但是却更真诚。
作为侍奉赵兮之的女官,她的命运,可是在确定身份的那一刻,便绑到了这位帝女的身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休戚与共。
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关系,所以皇帝的命令,她也是知晓的,至于自家殿下的想法,说实话,她也难以窥测,但是也没必要探究,因为殿下不可能违逆陛下的命令。
她所关心的是,自家殿下与眼前这位太上道子的事情能不能成,若是能成,她这一位往常在阿房宫中,宛如透明人一样,无论是遇到了谁都需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女官,就此后,地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道子请进,我这便引你去见殿下!”
“你不需要去通禀一下吗?”
风秉文有些诧异,这似乎不符合流程。
“道子来访,何须通禀?殿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身材高挑,衣冠朴素的女官言笑晏晏,这府中上下一应服侍帝女的诸多侍卫侍女,可未曾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恰好瞥到这一幕的,都被惊到了。
“嗯!”
风秉文也没多想,只以为此时这位帝女正被流言蜚语所困扰,他来此就是准备为此事澄清一二,以免生出不必要的困扰,为他此行生出波折。
“道子,还请往这边走!”
女官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为并不符合礼仪,此时不是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时候,促成此事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便是一处并不受宠的帝女府邸,其富丽堂皇远胜诸多人族君王的宫殿,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不过风秉文注意力并不在此,他顺着女官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正端坐于一处湖畔玉石台上的赵兮之。
只见这位帝女一袭白素衣袍,未施粉黛,青丝如墨,垂落近股,一双玉足未着丝履,正浸入清澈湖水之中,任由水流洗涤,鱼虾轻啄。
“秉文道兄,你怎么来了?”
那独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在闯入这位帝女感知之时,便让这位帝女慌忙从玉台上站起,不过她还未来得及梳洗打扮一番,风秉文便出现在她眼前。
“兮之殿下!”
风秉文止步,顿足不前,一股惊艳之感涌入心间。
数日前与这位帝女初见之时,其身着华裳,珠钗宝饰,难以尽数,宛若神妃仙子,可此时一身清素,不施粉黛,却更让风秉文感值惊艳。
“冒昧来访,还望恕罪!”
风秉文很快便反应过来,瞧着这位帝女脸上的含嗔带羞之色,便知晓她并没有提前得知自己的到来,完全没有准备。
“道兄说笑了,这何罪之有?”
赵兮之看了一下风秉文身后,此时正准备悄无声息退走的女官,便知道是这位从小便侍奉自己,宛如长辈的女官在作妖,不过此时不是追究其责的时候。
“秉文道兄能来我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呢。”
“哈哈,那我便打扰了。”
风秉文此时依旧没有过多联想,先入为主的观念不是一时间便能够改变的,可没人跟他说,眼前这位帝女无婚约在身。
至于这位帝女这般友善亲和的姿态,在他的眼中也不算什么,因为对他显露出这般态度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在他太上道子的身份面前,放眼望去,尽是笑颜。
“道兄请上座!”
“不必如此,我看此处风景正好,随意一些便好!”
风秉文还以为是自己的冒昧到来,让这位少女有些拘束,所以表现的极为随意,直接在其身旁三尺处坐下。
“嗯!”
看着坐在自己近旁的少年道人,女孩轻声应了一声,稍微有些不自在,自幼长于深宫,又加上并不受那位父皇的喜爱,或者说根本就没被他注意到,所以,她这是第一次与同龄人这般近。
“兮之道友,可知如今咸阳城中的流言?”
风秉文与这位帝女闲聊过两句之后便直接切入正题,他又不是过来谈情说爱的,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是什么流言?”
赵兮之故作讶然,眼中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几分疑惑与茫然。
可对于此事,她再清楚不过了,咸阳城中有关她与这位道子的流言蜚语,其中一部分是自然发酵,而另一部分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毕竟此乃大秦,这等儿女情长之事,又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人尽皆知,这咸阳城对那些斩妖除魔,积攒军功之事更感兴趣。
“嗯,一些可能会累及兮之道友声誉的流言。”
看到眼前女孩脸上的茫然,风秉文还真信了,在他看来对方地位尊崇,可谓是高高在上,与下层隔绝,在信息获取上,处于一种近乎封闭的状态,这也不足为奇。
“是什么流言,道兄可否详细说说?”
少女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好奇之色。
“嗯!咸阳城中有人在传,我与兮之你相互爱慕之意。”
风秉文心胸坦荡,少女问及,虽然感觉到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还是大大方方的阐明他听到的几条流言,这倒是让女孩的白皙脸上飞起红霞,娇艳欲滴。
“这……道兄如何看待此事?”
赵兮之斟酌一二,随后有些谨慎地问道。
“此等流言蜚语必须尽早扼杀,不然传出咸阳城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兮之你了,未来若是相中良人,倒是一件麻烦事!”
风秉文一脸正气,不过听他说完这番话,帝女脸上的红霞顿时如潮水般尽数退去,恢复了原先的白皙,甚至竟透露出几许寒冰般的晶莹剔透之感。
“道兄说的有理,不过流言蜚语最是难以遏制,便是澄清了,更容易惹人非议,倒不如置之不理,少则三两日多则寻月,这流言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兮之语气平淡道,其中听不出多少感情,显得有几分冰冷。
“这便置之不理?是不是不大好?”
风秉文感到惊奇,这位公主殿下就对自己的声誉这般不在乎的吗?不说这位殿下,这大秦的皇室对这等涉及颜面的事情,好像也不大在乎的样子。
“道兄行得端坐得正,何须在意那些流言?”
“言之有理!”
话都说到这份程度上,风秉文还能说什么?人家作为女方都不在乎这等流言,他一个男修更就不用在意了。
而话音落下之后,他的余光瞥见身旁帝女的模样,却是隐隐感受到了几分冰寒之意,心中顿时诧异。
莫非这位殿下如今正在修什么寒冰类的玄宫妙法吗?怎么如此不凡,居然让他有种遍体生寒之感,当真玄妙,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要讨教一下。
也不知这大秦的皇族对此秘术是否有什么特殊要求限制,若是没有太多的要求,他倒是可以与之交流一下。
“道兄可还有事?”
“这倒是没有了!”
“我身体有恙,暂且无法招待道兄,还望恕罪!”
“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风秉文低头撇了一眼,这位帝女其身上寒气隐隐,其周身玉台之上更是有薄冰蔓延,俨然一副行功运气出了差错,以至于法力溃散的模样。
“嗯!”
赵兮之淡淡地应了一句,一直等到风秉文离开后,都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只是片刻过后,先前引风秉文入此间的女官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请殿下治罪!”
女官伏倒在地,即便是宽大的衣袍也无法遮掩其起伏窈窕的身形,不过此时可没有人看她一眼,这府邸中,唯一进入的男修已经离开了。
“淑姨!”
女官并没有等到眼前这位殿下的怒火,反倒是听到了这位被她当做女儿般照料的尊贵公主略显空灵的声音,其中透露几分迷茫。
“殿下!”
女官抬起头,便看到原本背对而座的少女已经站起身,一身素衣垂地,一袭墨发,随清风而飘扬。
“我,长得很难看?”
女孩转过身,看着服侍自己的女官,抬起了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抚自己那已经覆上一层寒冰的面庞,眼神中透露着几分疑惑。
“殿下,何出此言?”
女官听到眼前这位尊贵殿下问出的话,当即就被震惊到了。
也不怪她如此啊,眼前这位的父亲是谁?当今大秦的皇帝啊,他所迎娶的妃子,其容貌方面根本就不用多说,两者结合所生下来的子嗣,其容貌又怎么可能会跟丑字扯上联系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那风秉文过来寻我,却说是要澄清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