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集合又有任务这种事情,燕非早就习以为常。
约八千左右的骑兵被集合起来,再加上至少携带一名随扈,集合地点不止是马嘶声不断,看上去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
不止经历过一次相同事情的燕非还是感到兴奋感十足,迫切想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越来越明显的躁动情绪。
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被吹响。
有接受过相关训练的人,他们很主动地调整位置,亲手牵扯战马的缰绳,人站在战马的一侧,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第一次参加这种排场的人,他们则是会在本队军官的呼喝下调整位置,过于愚钝还能遭到踢几脚的待遇。
燕非又看到了智徐吾,清楚又到了战前进行鼓舞的环节。
果然,智徐吾骑马来回游弋,一边高声地对即将出战的将士喊话。
其实一个人的声音传播范围非常有限,大多数人根本听不清楚到底在喊些什么,只能是层层叠叠有人按着原话向后传播,尽量使大多数人知道智徐吾到底在说什么。
智徐吾喊的是某个位置发现了多少赵氏的人马,希望即将出战的人前往那里,将死亡与悲惨带给赵氏的人。
其余有多少代人,携带了多少物资,等等之类的情报,智徐吾没有必要对所有人都明示,他会在专门的会议上讲给够资格得知的军官知道,同时战术布置之类也会讲清楚。
燕非一阵听下来,看到其余人脸上的迷糊,内心里不由感激智氏对自己的识字教育。
同样是那些话,有没有文化会体现在理解能力的差距上面。
在燕非听来,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就是拦截赵氏正在迁徙的某部,以杀人为主,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看来,我的耕田和牧场又要再增加了!”燕非不是单纯喜欢杀人,纯粹是敌军的人头就是军功。
而军功在智氏等于土地、人口和财帛,可惜的是智瑶暂时没有将相关爵位的制定确认下来。
军功爵制度是一项大杀器,可惜的是智瑶暂时没有资格使用。
以现在的时间节点,能够光明正大又名正言顺创建爵位制度的只有周天子。
其余诸侯自然能够创造爵位,只不过真那么干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比如楚国从周王室体系叛出。
晋国与楚国的争霸,其实就是两种文明之间的竞争,一旦是楚国最终取得胜利,周天子的王座自然是要被掀翻,换成楚王成为天下共主,很多制度也必然要面临改变。
到目前,楚国依旧不承认是周王室体系下的一员,他们奉行自己的价值观,并且有自己的官爵制度。
楚国是不是走殷商的体制?看官职明显不是。
走殷商路线的是宋国,执政叫“师”,又分左师和右师,也就是左右丞相;楚国的执政叫令尹,早先元帅叫若敖,后来由若敖改为司马,到后面司马的权限却是被无限缩小;司马?中原列国就是军法官。这就是楚国为什么要缩小司马权限的原因之一。
智瑶现在无法颁布自己的爵位制度,敢那么玩就是将“我要造反”书写在脑门上提供阅览。
所以了,智氏不能颁布自己创建的军功爵制度前提下,只能按照周王室的旧有体系去玩,立功之后看功劳大小任命下士、中士、上士的爵位,封顶就是上大夫。
别觉得有下士、中士、上士很奇怪,事实上诸夏在春秋时期就有这些爵位,现代翻译西方的军事制度也有下士、中士、上士,然而就是一种翻译罢了,跟公、侯、伯、子、男的翻译一样,区分位阶的套用,不是说某个音节就一定是哪个字。
在春秋时代,下士就是一伍之长;中士也叫“两司马”,能够管理一乘战车以及二十二名步兵;上士就是一个“卒”的“卒长”,指挥四乘战车以及八十八名士兵。
到了大夫级别,分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和封号大夫,下、中、上其实是军阶,有各自的部队组建权,封号大夫则是拥有城邑的封号贵族。
以后智瑶想拿出军功爵,肯定不能套用商鞅在秦国制定的那些称号,原因是像什么庶长之类是秦国独有,令尹也是楚国的独有官职,中原列国可没有那些。
所以了,智瑶制定军功爵,要么是自己相处符合晋国特色的名称,不然就是套用下士、中士、上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后面再自己死脑细胞慢慢取名字,也能是像夏后氏选择鸟类来命名官职,等等搞自己的一套。
真的在晋地搞秦国或楚国那一套,闹笑话还是小事,世人就该认为智瑶是背祖忘宗了。
这里也就必须了解一点,穿越如果发生,来到的是春秋战国时代,你是主人公,创立了自己的伟业,记得不要闹出明明是在秦国或楚国之外,拿商鞅变法设立的军功爵或楚国的官爵制度,用在像是晋国、齐国、郑国……身上,或是在赵国、魏国、韩国身上直接套用,你的手下会认为你在否定自己的文明,做最无耻的背叛。
智瑶什么时候才能拿出自己的军功爵制度?最起码的是在建国之后了。
目前,智徐吾尽管不知道自己做哪些什么事情的最终用意是什么,非常尽责地在完成自己得到的任务。
类似于燕非这一类人,他们不需要了解更多,听从命令前往某地,杀死或俘虏跟自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去换取可以获得奖赏的军功,便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像是现在,燕非历经两天的行军,听到了准备冲锋的号角声,抽出了马刀,眼睛看着前方。
在他们的前面,察觉到智氏骑兵出现的赵氏所属已经慌乱起来,他们剩下的选择是丢弃代人以及物资逃跑,或是赶紧组织反抗。
姑布子卿看到来的足足有两万以上的智氏骑兵,早就感觉到疲惫的心灵变得更加颓丧,大声喊道:“各自逃命去罢!”
智氏的骑兵当然没有两万那么多,其实就是骑兵加上随扈的数量。
本来还有心抵抗的赵氏士兵,他们听到姑布子卿那么喊先是愕然,随后各自逃命去了。
遭到押解的代人看到赵氏的士兵四散,没有统一的举动,跟着乱了起来。
姑布子卿看到有代人不怀好意地逼近自己,没有什么恐惧的情绪,觉得解脱就在今天。
什么情况呢?
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远离中原,他们哪怕是死都想死在自己的故乡。
离开晋国来到代国已经是姑布子卿能够接受的极限,得知赵毋恤连代国都不想留下,要带尽可能多的人往北迁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返回中原,像姑布子卿这种年纪比较大的人无法反对,心里无比悲哀的认为此生不可能再回归故土,死后也要葬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这一次,姑布子卿负责带领四千余赵氏士兵押解两万余代人以及一批物资往北,没有遭到袭击也就算了,来袭击的敌军太少也会抵抗,看到智氏骑兵一出现就是两万多,很清楚抵不抵抗都一个样,才会下令四散。
抵抗一定会被歼灭,四散还有可能逃出一些人,姑布子卿认为自己的命令没有任何错误。
“死在这里离晋地有点远,总比去了更北方离晋地更远好啊。”姑布子卿抽出了佩剑,想死也不是完全没有抵抗被轻易杀死,反抗中死去才符合中原贵族的价值观。
那些围向姑布子卿的代人,他们看到姑布子卿抽剑摆出格斗的资格,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了一下,选择远远围着姑布子卿,没有了下一步的举动。
“代人啊?野蛮又软弱。哪怕没有使用肮脏手段诱杀代君,以赵氏能够组织三万大军的规模力取,也是能够完成灭国的。”姑布子卿其实在后面跟赵毋恤的理念时常起冲突,慢慢就淡出了赵氏的核心管理层。
燕非这一个骑兵队没有得到追击赵氏溃兵的任务,笔直朝着姑布子卿的方向而来。
“大鱼?看着像是大鱼!感谢宗子庇佑,让非能够立下这种功劳!”燕非就是供奉智瑶木雕的人之一。他死死盯着手持利刃的姑布子卿,依靠自己绝佳的视力从穿着辨认出姑布子卿的不凡。
同队的骑兵,他们越来越近也辨认出姑布子卿与他人的不同。
其他人,不管是赵人或是代人,穿着难免会有一些胡化的痕迹,独独姑布子卿保持着中原的穿衣风格。
一大群人之中,独有风格就是闪光点,再有姑布子卿几十年养成的气质,着实很难令人忽略。
燕非不断发出指令,主要是提醒同行的骑兵别砍错人,活着的大鱼比死了之后腌制的咸鱼更有价值。
“我用来含着玩的玉呢?”燕非真的识字,也有幸从同僚那里得知怎么俘虏贵族。
轰隆的马蹄声在席卷。
赵氏的部队四散,智氏这边的骑兵有分队追击。
现场的代人不少,智氏一样没打算放过,反正就是投降不杀。
燕非可算是驰骋到了姑布子卿前方,距离百米就开始在降速,到了接近三米内才完全停了下来。
“足下!”燕非翻身下马,一脸狂喜地将系在脖子上的吊坠扯下来,跑过去舔着脸问姑布子卿,道:“不知可否有幸邀往我家作客?”
姑布子卿看着那块品质不怎么样却看着很光滑的玉,又看了一眼怎么都无法掩饰狂喜的燕非,犹豫是持剑攻击再被砍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