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异事(我明明有那么多金银珠宝....)

苏早早也不是故意折腾人的性子。

——好吧,是要折腾也不至于折腾夏太太这样的可怜母亲。

所以紧接着说:“我只是暂时借你女儿身体一用,我来时你女儿正被柳生卖给青州县翠倚楼的刘管事,不过你对外可称是你女儿要去崂山学艺,你们不许,起了争执,女儿才负气离家出走。对你丈夫则可说是我占了你女儿的身体要出去办事。”

既用了晴娘的身体,苏早早总归是要离开的,也不在意背个不轻不重的黑锅。

夏太太反应过来,这意思是她女儿还活着?

连忙擦了擦眼泪,夏太太满眼期望地问:“仙子说的意思,是我女儿还会回来?”

苏早早也不纠正对方的称呼,点头道:“现在她就在,或许还在看着你,听着你。”

夏太太深感安慰,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忙忙起身给苏早早行大礼:“是老妇人失礼了,还望仙子莫怪。”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夏太太见这位用着自己女儿身体的存在目光清正,作风坦然,不似心存邪念歹意之辈,略略放心后也斟酌着言语询问起了女儿差点被卖这回事。

她可还没忘了刚才此人说刚来时她女儿晴娘正面临被卖去青州县翠倚楼的事。

翠倚楼是什么地方,夏太太没有亲自去过,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经去处了。

苏早早也不隐瞒,将自己如何把柳生卖去南风馆,回来时见过柳生又是如何个情况一说,夏太太当即含泪拍案叫好:“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就该落得如此下场!”

苏早早顺势又问了为何府上披红贴喜,说起这个,夏太太真是臊红了脸说,“盖因府中老太爷对一妙龄女子生了情根,真是着了魔一般非要八抬大轿娶进来!”

说完,却见苏早早脸上露出几分凝重,说:“说不得,真是着了妖邪的道了。”

夏太太心头一跳,脑海中迅速回顾起这段时间以来老太爷的表现,再将之与以往对比,当真是处处显着诡异。

只是为何在仙子提点之前,满府居然没人想到过呢?

那待嫁新娘就住在府上。说来这也是极不符合俗例的,奈何老太爷死活要如此行事,谁也拦不住。

苏早早在夏太太身上看见了妖气吞噬生气,再听夏太太对那待嫁新娘的描述,当即就有了几分猜测。

“虽是借用你家女儿身体行走办事,算一因果,但也是我将她救出火坑,所以因果相抵。此番帮你解除身上要害你性命的妖气算一样,再帮你家除妖算一样,既有因,必也要有果才行。”苏早早把要钱的事说得高风亮节:“现下我也办完事快要离开了,你若是愿意,便准备些金银玉器作为供奉,如此也算是了结了你我这份因果牵扯。”

夏太太听闻此言,哪里会怀疑对方是贪财,连连表示感激不说,更是打定主意要多准备些品质上佳的金银珠宝作为供奉。

眼看着时候不早,前厅里夏员外也派人来请,说是要母女俩一起出去待客。一顿晚饭宾主尽欢——苏早早尽的是食饱喝足,另外三人则是礼貌性的欢言笑语。

等王七父亲离去,苏早早暂回院子歇息,夏太太也趁机跟夏员外说了一切,就连苏早早自愿背锅的一部分夏太太也没按照提前说好的那样说,而是直说女儿被柳生所骗,差点被卖进翠倚楼。

夏太太也有自己的考量。

一来,柳生那厮即便沦落风尘遭人糟蹋,夏太太想起来还是不解气,非得再寻思如何报复一番。二来,这位仙子即便言行秉性良善,到底不是凡人,夏太太深恐自己真将离家的事落到祂头上,现下不说,万一以后再想起就心头不爽快了呢?

左思右想,自己丈夫到底是疼女儿的性子,所以夏太太最后选择了如实相告。

果然,夏员外知道后,虽然恨铁不成钢,对女儿被情爱所迷险些酿成大祸的蠢笨又气又急,到底疼惜女儿差点遭了大罪,在房间里憋着怒气踱步几圈,最后拍着桌子恨恨道:“明日我就让人去整治这柳生一番,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另一边,一路舟车劳顿,即便明日黄昏之时就是老太爷与那待嫁新娘阿娇拜堂成亲之时,夏员外夫妇也不敢现在就让苏早早劳累,只让她好好休息,明日的婚事他们俩自会妥帖安排,保管不叫此事闹大。

住在老太爷所在院落附近水榭中的阿娇不知为何,心头惶惶,总觉心神不宁。起身推开窗户往外眺望,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喜庆的红,只是白日里喜气盈盈的大红到了晚上被灯火一照,仿佛也透出了几分不详的血红色来。

阿娇凝神掐算,心乱如麻间哪里掐得出个甚么来,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这夏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初也是强占了王家的风水阴宅才得以发家,现在自己谋多夏家万贯家财,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如此想着,阿娇才算是心头好受了几分,回身穿上凤冠霞帔对着铜镜臭美一番,累了才靠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晨,进屋来服侍阿娇的丫鬟婆子是几个面生的,阿娇对夏府下人并不熟,问了一嘴,听说他们是老太爷专门派来伺候她梳洗的,阿娇也就没多想了。

进来的这些生面孔看阿娇早早地就自己穿上了喜服,也没吭声,安静地为她绞面、梳头,再盖上盖头。

不通人间婚嫁的狐狸精哪里想过为何一大早就要盖上红盖头,只一心算计着婚宴上如何逼迫夏员外饮酒。

夏太太那里中了她的妖毒,眼看也活不过几天了,等今日叫夏员外饮酒破了死戒一命呜呼,到时候就叫夏太太“郁结于心”也跟着亡夫西去。

至于老太爷那老东西,还得多留几日......

因为昨天太忙乱,再加上稍后夏太太与夏员外对下人的管束,至今阿娇也不知道府上“病故”的小姐已经于昨日傍晚回来了。

阿娇盖着红盖头坐在床畔等着有人来领自己去拜堂,左等右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有人过来的脚步,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嘀咕:这些人族的规矩可真烦!

却不想推门而出的人站定之后,却久久没如她的愿过来指引她出去。

阿娇再等不得,娇声呵斥道:“来的可是喜婆?怎地还不动作!”

已经去老太爷住处给老太爷解了狐狸精迷魂术的苏早早声音里含着些许笑意,“噢,这就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早早刚动剑,阿娇就感到不对,一把掀开盖头,就看见一柄桃木剑并数枚封锁她去路的铜钱迎面射来。

上面裹挟的浩然正气叫阿娇这个有着数百年修为的狐狸精一阵胆寒,顿时尾巴、耳朵都冒了出来,脸上更是有绒毛覆盖。

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厉害角色了,阿娇顾不得思索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马脚,咬牙忍着重伤的后果硬受了一枚铜钱,化作一只黄毛狐狸飞一般撞破窗户想要逃命。

谁知刚破窗而出,外面就是一张网从天而降。

那网也不是凡物,而是昨晚提前用朱砂浸泡过的,此时落在阿娇身上,真个如同千万枚刀片加身,被兜在里面的狐狸发出阵阵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听得人也是汗毛倒竖。

在场能来帮忙的都是夏员外夫妇信得过的心腹,此时众人胆战心惊,却也知道归家小姐的厉害,壮着胆子在渔网周围压着,以防让这狐狸精跑了。

夏员外和夏太太站在一处,见了此情此景,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害怕,便对夏太太说:“幸好没叫老爷子过来,要不然怕是得吓出个好歹。”

可不是么,知道自己中了狐狸精的蛊惑,老太爷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要是再亲眼目睹自己差点娶回家祸害个家破人亡的狐狸精真面目,怕是眼一瞪腿儿一蹬,老人家就得立刻归西。

阿娇眼看自己不得活了,口吐人言宣称自己是受了王家人的恩情,所以才来替恩人报仇的,又是厉声喝骂夏员外父子当年的无耻之举,又声泪俱下呐喊辜负了恩人一家,救命之恩只能来世再报等等。

不得不说阿娇不愧是狐狸精,有几分狡猾,真就说得夏员外愧疚心起,犹豫着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苏早早。

苏早早可不吃这一套,毕竟后世传/销、推销、演说家,哪一个不是一张嘴就能白手起家的,毒鸡汤喝多了,早就麻了:“既然你受王家人恩情,为何不安安生生在王家报恩?莫说别的,便是辅佐王家后生里头出个人物,到时候自能找夏家报仇,此乃正道。按你所言,你的恩人有仇人你就去杀,你这到底是在报恩还是生怕你的恩人阳德不够死后抵算的?”

“再则,夏家欠王家的,那也应该夏家去弥补或是王家来讨要,与你一只狐狸有何关系?”

夏员外刚动摇的心重新稳住。

阿娇还要再说些蛊惑人心的话,苏早早却感受到阵阵心悸,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干脆利落地丢下几张黄符,触及网中狐狸时顿时染起一团大火。

这火怪得很,只烧狐狸不烧起他的,等狐狸化作灰烬,那渔网还是崭新完好的。

眼看险些祸害自己全家的狐狸精死了,夏员外颇有感慨地道谢后说到:“当年确是我父子贪图王家风水宝地强占了阴宅,想的便是福荫子孙,没想到差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以后我必定多做善事,王家那边我也会尽量补偿。”

苏早早不管这些,不过对方跟自己说,她也就随便扛起旗子端起高人范儿,微微颔首以示嘉许,夏员外果然兴奋起来,当即就吩咐管事去查看王家人如今的下落,又与夏太太商量起盖济慈堂的事。

当天晚上,苏早早抱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这个聊斋世界的收获离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再醒来的便是有着最近这半年多记忆的晴娘。

晴娘这些日子从刚开始的害怕,谨慎,到后来的向往,崇拜,已经在这位不知来历的“仙子”身上学到了许多,恍若新生。

等几日过后青州县那边有人来请,说是旧识柳生有性命之忧,盼去救一救。有崂山学艺记忆,也懂几分驱鬼镇邪本事的晴娘抿唇一笑,只让下人跟来人说,她没有什么旧识在青州南风馆那等腌渍地。

不过晴娘推拒了救柳生性命之事,却还是动身去了青州县,不为别的,只是想让那四处害人性命的王员外伏诛。

此后数年,晴娘一点点熟悉起一身本事来,等王七学成下山时,晴娘果然按照当初王七跟苏早早的约定,带着王七一起闯荡江湖,倒也得了些美名,叫王七满足了一把,而后回家乖乖守着妻儿过起了小日子。

倒是后来晴娘遇到了燕赤霞,远远对望了一眼,晴娘拱手,燕赤霞回了抱拳之礼,怀着些许遗憾喝着葫芦里的酒继续走南闯北浪迹天涯去了。

“也不知那小坑货跟没跟上,溢美之词真是恐怖如斯!”

*

顺利回到学校的苏早早第一时间去查看身上带回来的东西,三块金元宝,一枚水头不错的玉佩,并几块碎银子。

苏早早:“......”

这他妈跟预想也相差太大吧!

“我明明有那么多金银珠宝......”苏早早木着脸,“都没了?”

奈亚的声音依旧柔弱:“损耗确实有些大。”

苏早早沉默片刻,“是有些大?明明是太大了!”她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说不准损耗的钱就都叫它给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