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作之合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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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被撞到身上,景昭抱着人连连后退。

她能耐见长,竟使这样的招数来堵人嘴。

唇被封着,更有茶水徐徐渡来,不温不烫,不浓不淡。

倘若沃檀是个行家也便罢了,偏偏她也没什么经验,加之景昭准备不足,于是最终她挂在他身上,给自己呛得狼狈不说,还把二人衣襟都给濡湿了。

先发制人的下不来台,咳着咳着还指责他不配合。

景昭带着人坐到椅中,替她拭净下颌与颈间的水渍,也很给面子地听她东扯葫芦西扯瓢式的指责,待她开始鬼打墙一般说车轱辘话,他将帕子垫在她下巴处,拖过腰重新吻了上去。

毕竟得她主动这事,说不受用是假话,但浅尝辄止却不是什么好习惯,得有始有终才成。

而有始有终这事,便是但凡有一方要躲避,另一方必定撵上去重新再来。

沃檀从来不知自己心虚起来,脑子会像刚才那样搭错筋,但眼下亲着亲着,又觉得这招好像也不算差。

于是由起初的进退维谷,渐渐变作颠三倒四般的沉迷,而慌不择路,则演变成了得陇望蜀般的不依不饶。

原来只是碰碰嘴唇子,也这样有乐趣,原来……还可以那样地追。

放浪形骸,可真有意思!

韦靖与万里铁人般守在外头,厅中便只剩下这对未婚夫妻。

沃檀勾着景昭的脖子,一双莹黑的眼珠子转着清光,嘴角笑意朝两旁牵扯着,肌薄肤透,占尽风流。

见她笑成这样,景昭便知这姑娘脑子里头,定然又用了什么胆大的措辞。

是真成精怪了么,竟在他跟前使这些卖乖的招数,让人只想依顺。

他伸手去碰她的鼻子,眼底是比忍气吞声要甘之如饴的纵容。

沃檀虽嫌痒,却又忍不住用鼻尖去追他的手指,最后埋在他颈窝窃窃偷笑。

过了会儿,她与他贴着耳根私语:“太子跟那个陈大人怎么没来?”

“大理寺有桩重要的案子,他翁婿二人俱得了圣上钦点。”景昭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右手整只被她捉去把玩。

听到圣上,沃檀便又问道:“你跟皇帝不和吧?他有没有为难你?你怎么说服他赐婚的?”

景昭低头,见她捏着自己指腹在玩民间那些数螺斗的把戏,不由笑了笑:“无需我多费口舌,圣上乐见其成。”

没有掌权者不爱下头斗法,斗得越欢,上头越是心安。他若娶了秦府新认的干女儿,便相当于将秦府势力一分为二,天子自是无任支持。

唯要费些口舌的,无非是他与她的相遇相识,以及后头的情愫依往与思恋纠葛罢了。

口径得对上,才不至于在明面上穿帮,是以沃檀也耐心听着,偶尔发笑几声,为他想的那些桥段与话语。

话听完后,沃檀环着景昭的腰,鼻子这里蹭蹭那里嗅嗅,恨不得钻到他衣摆里去,仿佛这样就能锁住他的香味儿。

脑子是这么想的,人也是这么做的。然而沃檀的手才抠进那鞶带之中,便被另只大掌给包拿住。而惩罚性地几下松握则相当于在告诉她,那里是禁地。

最起码在这座府邸里,在这样青||天||白日的现在,是不能随意游走的,得听约束。

沃檀哼哼几声,把脸栽回他胸前,拿头怼人。

他现在讲规矩啦,周正得不得了。穿上这凉丝丝的袍子,就是个温和自持的周允君子,哪里像昨儿那一身匪气,只知撞人的蛮子。

周允君子捏了捏沃檀的耳朵尖:“方才那般,想是知我为何寻来了?”

得了便宜还不肯放人,沃檀扁了扁嘴,闭眼嚷道:“我疼,那里还疼。”

知她故意混事,景昭并不接腔。

沃檀摆正脑袋,推起眼皮看他:“真的疼,像被人拿砂条搓了一通,你那什么药压根没用。”

药有没有用倒另说,可她这个形容……

景昭垂眼下瞥,见她信口胡扯得鼻尖都挤皱了,任是心里门儿清,却还是只能由她裹会儿乱。

闹腾一阵,温言软语疼哄一阵,沃檀自己倒像刚抽条的蚕崽子似地扭来动去,哼哼唧唧间,主动提起今儿跟陈夫人的相见。

“那婆娘心里对我恨得牙痒痒,面上还要对我笑,瞧着可有意思了!”

趁她得意,景昭不动声色地向椅背坐了坐,又将人往后提开了些:“我以为,你方才会对太子妃发难。”

沃檀冷冷嗤道:“吃席的时候我打探清楚了,戴府那位马上进东宫当良娣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脸蛋儿好看脑瓜子也雪透雪透的。跟那样的聪明姑娘打擂台,陈宝筝赢面不大,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才不稀得现在分神给她。”

“嗯,还是檀儿想得透,天资灵慧。”景昭低低笑着,奉以让人翘起尾巴的肯定。

沃檀受用得很,好听的话往心里一揣,当即老气横秋地啧啧道:“陈宝筝适合嫁胆小只听她话的,太子那样的花心汉,可不是她的好归宿。”

末了,又想到什么似的,两臂还挂在郎君脖颈间,人如乌龟仰壳般崴了崴身子:“你们这些臭男人啊,都是不知足的,总是怀里抱着一个,眼里又馋着另一个。”

被不讲理地拔入臭男人之伍,景昭好脾气地笑笑:“说这些话,檀儿可是心疼太子妃?”

这叫什么?四两拨千斤,还是祸水东引?

眼梢微抬后,沃檀往上坐了一截子,细声跟他咬耳朵:“皇帝要是没了,你心疼么?”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也真是敢说。

景昭作势想了想:“古来帝王宾天,其手足兄弟合该着衰服,系绞带,若绽欢容,须得避人。”

兄不友弟不恭,姐不亲妹不忿,双双失和。某种程度来说,他与她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迸出这么个想法后,景昭猝然弯着唇角摇了摇头。

沃檀还在琢磨刚才那几句文里文气的话,冷不丁捕捉到这挟着谐戏的笑意,狐疑的眼神当即便掼了过去:“笑什么?”

景昭提了下眉梢,在那软润的腮颊之上轻轻掐了一把。

他笑的,是自己竟已于浑然不觉间,跟她学来些生拉硬扯,穿凿附会的本事。

问的话没听到回答,反见这人越笑越风骚,沃檀才要再问,陡然听得熟悉的猫叫声。

视线打过去,果然是似雪找来了。

这发了福的猫子,肯定也是闻着味儿来的吧,可真成。

眼见似雪浑身的肉一晃,便也挤到本就多塞了个人的椅子里,还把头靠在那双长腿上,再黏糊糊地喵唤两声。

这是要跟自己抢男人的意思?沃檀盯着那坨膀大腰圆,本想给它戳下去的,但转念想了想,还是颇有雅量地收回了眼。

唉,也不能怪猫。病秧子生这么张祸水脸,她要是猫也得为之倾倒,恨不能一天窝在他怀里,长在他身上。

大度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沃檀拿头撞了撞景昭肩膀,学起些敲打的皮毛。

她先是极其自然地继续说起早晨的事,添油加醋地夸大某些桥段,接着拿余光腻了眼景昭,有意显摆道:“那些哪家哪家的夫人,可都是想让我做儿媳妇的,我可招人稀罕了。她们都拿我当香饽饽,对我垂涎三尺!”

景昭眼底流出几分笑意,倾身过去与她抵着头,徐声道:“可惜她们再无机会,这个香饽饽,到底归我了。”

任谁被这么个好看的郎君哄着抬着,都会满心舒畅。

沃檀是个五蕴雄浑的俗人,险些被他眼中的弥弥春水化成一滩蜜。可哪知这么心神一松,便被人趁虚而入。

“午前那时,你早便知那处园子有异怪,或说……有危险,对是不对?”

又遭他问,沃檀鼓了鼓腮,心知逃不过。

说还是要说的,论起来事情不大不小,但要避而不谈,恐怕会变成香砌上的霉印,越延越大,越撇越深。

于是沃檀闷着声音,将一应原委和盘托出。末了,她又叽咕道:“我是想看看她们到底搞什么鬼嘛,而且这府里我已经熟路了,真碰上危险也没那么怕,再说那园子我不是没进去么……”

景昭揉了揉额心,唇角微拂。

是没进去,但却被瞧了个正着。

那西川王什么来历?又是什么秉性?就算被她避开,或遭她教训一回,待知晓她身份后,定然要打她主意。

倘若不是他预先请了旨,又恰好赶着今日带人来宣,恐怕他与她的婚事,要平添一大阻力。

这当中的堂奥没那么简单,她到底还是掉以轻心了。

再度将沃檀扶正,景昭肃声道:“檀儿,你要如何做,我自是无任支持。但切要记得,永远将自己安危放在头位,不可再如今日这般知险涉险,可记住了?”

沃檀伸手摸着猫头,嗯嗯两声,过会儿也与他算起帐,指责在园子外头他不配合她扮恩爱,让她受了伤丢了脸。

认错后还之微辞,姑娘家的讨娇罢了。

景昭声音放柔,告诉她这里到底不是苗寨,需得顾全些礼节。且这世间到底对女子多有不公,他若于众揽她抱她,这般纵是有来有往的亲昵,却也要通通传成姑娘的不是。

沃檀虽理解他那样是委婉提醒,但仍撇了撇嘴角:“那我过去抱你的时候,你就该拒绝,怎么还让我贴上去?活像我死乞白赖……”

“若那时我便将你推开,此时怕是见你都见不到?”

这话说得促狭,且他还故意撞着她的鼻尖,又潮又暖的呼吸要近不近,要离不离。

圈椅的后半段,原本将脑袋枕在人腿上的雪猫偏了偏头,盯着这对将诘问演化成调\\|情的男女看了小片刻后,还是悄没声地滑下地去。

虽说椅中留给它的位置渐次宽绰了些,但这里头……好像没它的事。

人家当猫它当猫,竟然这么被人忽视,该反省了。

似雪走后,景昭于缱绻中抽出魂来,与沃檀说了几句旁的话。

听罢沃檀撑了撑眼:“真的?”

见她未露不喜或排斥之色,景昭便道:“你若觉得可行,我回头便唤人去办。”

能让陈府那婆娘眼都闭不上的事,沃檀怎会觉得不可行?

好一阵点头如捣蒜后,沃檀原本搭在景昭颈后的手动了动,指头沿着他流畅的颈线往下绘,仿佛这是什么柔枝嫩条,可供她来回滑摩。

景昭喉间迭动,将那不安分的手捉到身前,含笑与她互望。

情浓的时候,对视也缠绵,可又有几对爱侣甘愿就这般对视?

沃檀心中像是淌着一涧溶溶春水,流得极畅,就连风息都是温驯的,更像有什么磅礴的东西呼之欲出。

她张了张嘴,自门齿间挤出几句话来。

声音不大,像没足月的幼鸟发着含糊不清的啾鸣,且轻如婴儿鼻息。

景昭凑近些问:“什么,没听清?”

沃檀面上渲得有些红,这回头虽侧开,声音却清晰了些:“我说,好想明天就到中秋节。”

过了中秋节,便该成亲了。

景昭定定凝望,良久,于她眉心落下一吻。

“我也是。”

……

虽有婚旨,但到底还未行礼,独处这般久已是逾矩。醒过味来的秦元德已经暗示了好几遭,倘他二人再不出去,怕是人要冲进来了。

不久之后,理好衣容的一对未婚男女齐肩步出那厅。

不停踱步的秦元德这才放下颗心,跑上前主动要送景昭出府,沃檀也没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丫鬟往居院回了。

自来冤家路窄,无巧不遇,又何况在同一座府邸?

穿了廊,过了墙,沃檀于府中一处拱桥之上,碰见了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