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交战
司天监,玄武司花厅。
谢红尘果被请入其中,香茗也很快奉上。
他没有催促,只是手捧茶盏,耐心等待。他总是知礼的,无论何时,从不失态。
外面脚步声渐近,第一秋举步入内,带来一袭风雪。
谢红尘搁下杯盏,站起身来,二人目光相对,梦中百年光阴,似幻似真,若亡若存。
“谢宗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监正大人并不停留,来到主位坐下。
谢红尘无视他的挖苦,道:“让我见她一面。”
“她?”第一秋冷笑,“哪个她?”
谢红尘沉声道:“第一秋,不管你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让我见她一面!”
“什么关系?”第一秋收回目光,指尖沾了茶水,在边案上轻轻画圈,“谢红尘,在你眼中,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百年梦境,人尽皆知。还需要我多说吗?”谢红尘侧过脸,语中阴霾尽显。
“人尽皆知吗?”第一秋轻笑,一字一句,皆是讽刺:“那真是太好了。谢宗主想要见她,本座可以成全。但是,也请谢宗主成全本座,可好?”
“成全你?”谢红尘皱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第一秋说:“事到如今,她心在何处,想必宗主已经心知肚明。”
谢红尘当然知道,他说:“她两次入梦,皆剑指玉壶仙宗,自是受朝廷指使了。”
第一秋注视厅外,玄武司飞雪几重。
他微笑,道:“谢宗主是不是还想问,她到底是受朝廷指使,还是受本座蛊惑?”
谢红尘冷哼,并未接话。
但这是显然的。两场梦境,受创的皆是玉壶仙宗。他怎么可能不疑心?
甚至,祈露台的百年夫妻,她的曲意承欢,到底是真是假?
从前,谢红尘至少确定,黄壤喜欢他。无论这真心有多少,至少存在。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前梦百年,她明明别有居心,却依然可以拜入他门下,与他若即若离,如明似暗地百年周旋。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谢红尘不答第一秋所问,只是道:“她为何不亲自出面,与吾一见?”
“尴尬嘛。”监正大人随口说,“毕竟关系复杂混乱,若是冒然见面,到底是平辈,还是弟子呢?”
“说得也是。”谢红尘盯着外面的风雪,问:“那么,监正又待如何呢?”
第一秋不紧不慢,说:“犹记第一梦中,谢宗主亲手所写的和离书,梦散遗失了。如今既然重又相见,不如就劳烦谢宗主,将这和离书重写一份。”
他见谢红尘面色平静,只道这人对黄壤也无什感情。约摸也只是垂涎美色罢了。
是以,监正大人说得也轻松:“本座将这书信送进去,也许她便能出来相见也未可知啊。”
果然如此。谢红尘对他所提之事,并不意外——早在第一场梦境,此事就已经露了端倪。
他望向庭外,但见飞雪如花,穿庭过院。
“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寒冷。”谢红尘拢了拢白衣,轻声说:“若她决意如此,也好。”
第一秋竖手示意,自有人奉上纸笔。
纸在边案小桌上铺开,谢红尘持笔点墨,耳边风雪不歇,寒意在心中堆积凝结。
他提笔落字,回忆层层结冰。
——若前尘旧梦皆是虚假,此时方是图穷匕现的话,你想要什么,便都拿去吧。
一封和离书,他隔着素绫,写下最后的落款。
第一秋收了这契书,将之卷成一卷。珍而重之地收入储物法宝之中。
谢红尘说:“有了此书,想必她愿意一见了?”
“当然啊。”第一秋唇角微扬,眸中全是讽笑。他说:“我去请她过来。”
谢红尘笑道:“看来她在司天监,确实尊贵得多。连出现见吾一面,也要劳烦监正大人亲自去请。”
第一秋本是往外走,闻言脚步微顿,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谢宗主说得是,她现在……真是娇气多了。”
第一秋出门而去,谢红尘紧随几步,走出花厅。远处花砖小道旁,一树梅花覆雪而开,如火如荼。
他站在檐下,庭中积雪已盈膝。
谢红尘伸出手,那雪花受风所托,飘飘摇摇地坠入他的掌心。
耳边有人说:“红尘此去,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此花见雪而开,我为它取名‘念君安’。此后无论天涯海角、暮暮朝朝,花开时节念君安。”
可从此梦里百年,他再也没有收到过这枝花。
黄壤,今朝寒雪又至,而你终是选择开在这司天监了。
风雪之中,有人向此而来。
谢红尘收回了视线,于是那一树火红也在他瞳孔中消散凋落。他注视雪中,只见第一秋推着一个人,向此而来。
推着?
是的。他推着轮椅,轮椅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风吹雪摇,伞不遮寒。
所以第一秋走得很快。
片刻之后,他推着轮椅上的女子,进入了花厅。谢红尘疾步跟过去——那当然就是黄壤。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黑色纱裙,裙摆蓬松,繁复而华美。而纱上以碎珠镶花,花呈六角,正似飞雪。很衬今日的天气。
她发髻也梳得整齐,头上斜别了一把扇形的发梳,发梳亦满镶珍珠。
似乎怕冷,她外面披了黑色的披风,披风的系带是一尾白玉流苏。如今她纤细而修长的手轻轻按在这流苏系带之上,连指甲上也缀珠作画。
全身上下,精致华美到虚假。
可谢红尘万万不曾想,会看到这样一个她。
她端坐在轮椅上,散碎的雪花在她鬓发间融化。她五官依旧精巧,美貌近妖。可眼中却无神,像是失去了灵魂。
谢红尘行至她面前,就算第一场梦中,黄壤对他说了那些奇怪的话,就算他在山腹密室里,发现了可疑的痕迹。
就算他对这一切已经将信将疑,可他还是没有想到,如今的黄壤,会是这样。
他想过这也许是黄壤惹他伤心的一个局。
也考虑过朝廷利用黄壤,打击玉壶仙宗。
或者黄壤早就另有所爱,投向了第一秋。
还是她本就是师问鱼的一个棋子,从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一场骗局。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相见。
他蹲下来,抬手触摸黄壤发间的时候,指腹传来尖锐的触感。那一刻,这位第一剑仙的手终于颤抖。
——他知道那是什么,身为玉壶仙宗的宗主,他比谁都清楚。
“阿壤?”这两个字出口,似乎也被凛冬所冻,气息颤抖。
第一秋将暖盆移过来,放到黄壤脚边,说:“谢宗主想问什么,便赶紧问吧。”他轻轻拂去黄壤发间融化的水珠,笑着说:“毕竟她如今……娇气得很。这样的天气,原也是不愿出来见客的。”
可是,谢红尘又还能问什么?
百年情爱是真,身受酷刑是真,十年幽囚也是真。
只是时过境迁,相顾无言。
谢红尘想要握住黄壤的手,但第一秋很快挡住了。他将黄壤的轮椅稍微往后挪一挪,说:“谢宗主可能不知,凡世男女之防甚重。这般行径,十分失礼。”
谢红尘深深吸气,平定一切升腾翻涌的心绪。他努力让自己语声沉静:“我要将她带回去。”
“带回去?”第一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问:“然后呢?交给谢灵璧?”
谢红尘怔住,监正大人终于笑出声来,接着问:“或者,让她普告仙门,还谢灵璧以清白?”
“清白”二字,他说得犹重,俨然已是耻笑之状。
谢红尘怒道:“第一秋,她是我妻子!”
可随即,第一秋道:“早就不是了。”说完,他轻轻抚顺黄壤的长发,“谢红尘,就算是当年仙茶镇,她错了一次,也没有一辈为你所有的道理。”
“错了一次?”谢红尘冷笑,宽和如他,言辞也变得尖锐,“你凭什么代她说话?凭什么代她抉择?凭什么替她断对错?”
第一秋将手轻轻按在黄壤肩头,他与谢红尘对视,寸步不让:“凭梦中百年,她应我所求,答应嫁我为妻。”
谢红尘血脉凝滞,脚步微错,后退了一步。
“南柯一梦,也能当真?”谢红尘冷笑,忽而道:“第一秋,今日,我非要带她离开不可。”谢红尘为人一向温和,世人皆极少见他强硬之姿。而今他心剑在手,轻声说:“谁也不能阻止。”
“那就一决高下啊。”监正大人毫不示弱,甚至还嘲讽了一句:“第一剑仙。”
若要交手,势必不能在花厅。
谢红尘与第一秋心有默契,一并退至庭中。
风雪呼啸,一白一紫于长风之中对恃,顷刻之间,落雪锋利如刀。
谢红尘手中心剑光耀天地,而第一秋手上重新泛起青碧色的蛇鳞。一团毒雾将他环绕,雪落其上,滋滋有声。这阵势,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不好了。
果然,谢红尘一剑斩落,清光如电,开天劈地一般。
而第一秋因梦中狂卷了百年,对玉壶仙宗的招式了如指掌。他以毒雾抵挡这一剑之势,随后指爪如钩,回击来敌。众人耳中只听得剑与指爪相击,眼中全是残影。
黄壤面对中庭,端得是干着急。
她不愿庭中人分出胜负,主要是担心第一秋打不过。
谢红尘虽然可恶,但绝非浪得虚名。
第一秋与他相比,确实乃后生晚辈,何况又是个手艺人。恐怕修为之上,就会异常吃亏。
而庭中,监正大人当然不会硬拼。
既然应了战,自是要全力相争。谢红尘厉害,他不是不知道。
司天监这群杂鱼就算了,反正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可阿壤就在厅中,这要是被摁在地上打了个满地找牙……
真是想想都可怕。
所以,监正大人也使出了浑身懈数。
他储物法宝里,那些机关、陷阱、暗器,甚至还有火器,第一剑仙恐怕也是见所未见的。
确实,谢红尘没有见过。
那尊巨大的铁器,会从长筒里射出火雷,炸得满地都是碎石冰碴的是什么?
还有那个埋身雪里,浑身长刺,一踩中就会爆出毒针无数的圆球又是什么?
总之,这一天的玄武司,司天监监正对决第一剑仙。
谢红尘盛怒之下,也惊觉此人果是难缠。
而监正大人么……他已经什么都来不及想。
黄壤端坐花厅,脚下烤着火盆,暖暖和和、心急如焚。
李禄、鲍武等人纷纷赶来,但显然,并没有用。
——这一战,司天监根本没人能够插手。
众人急得团团乱转,好在还有一位智者!
苗耘之快步行来,看也不看死战的二人,径直来到花厅。
黄壤见了他,总算是又升起一丝希望。
而苗耘之疾步走到黄壤身后,抬手握住黄壤发间盘魂定骨针的针尾。
“再不住手,老夫便替你们拔出此针!”他沉声道。
黄壤:“……”
——谢谢你,这他妈的可真是一个天打雷劈的好主意!
可是庭外交战的二人,却真的住了手。
玄武司早已一片狼藉,学员们都躲到了一边。第一秋快步进到花厅,谢红尘自然也紧随其后。
苗耘之的手依然握住针尾,那盘魂定骨针却是碰都不能碰。否则颅脑剧痛。
黄壤目光都有些哆嗦,苗耘之终于道:“谢红尘,让她留在司天监。此处有老夫照看,你尽可放心。”
以苗耘之的身份,肯说出这话,自是说到做到。
谢红尘皱眉,道:“可谢某之妻,岂能留在司天监?”
苗耘之说:“你带她回玉壶仙宗,如何向谢灵璧交待?”
这话一出,谢红尘果是顿住。许久,他答道:“吾……自会全力护她。”
“谢红尘,”第一秋将黄壤的轮椅轻轻一推,让她正对谢红尘,道:“你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你会全力护她!你告诉她,她身中盘魂定骨针是因为你全力相护!被囚禁在罗浮殿深处,也是因为你全力相护!”
谢红尘的目光落在黄壤身上,黄壤神情木然,双眸空洞,她不言不动,像一个毫无生气的假物。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多少年的冷落、戒备,故作疏离之状。那一年的话,他只听了一个开头,便以训斥告终。
十年刑囚,而他虽满心疑窦,却从未求证。于是她十年不见天日,谁知其中苦痛?
而今再见,他说全力相护,可旧人已然千疮百孔。
“我……”他迎着黄壤散碎无力的目光,说不出剩下的话。
苗耘之说:“你们的恩怨老夫不管。但现如今,突逢此乱。司天监和玉壶仙宗必须通力合作,查明真相。而不是在此自相残杀。今日之后,你二人再敢动手,老夫就拔了这丫头的盘魂定骨针,以免相争!”
“……”监正大人忽觉此景熟悉,细细想来,竟是梦中圆融塔底,裘圣白对他说过的话。
——不喝药,就把洋辣子踩死。
谢红尘收起了心剑,他转头看向第一秋,道:“她只是在此调养,但查清此梦由来后,我自会将她接回。”
第一秋冷笑:“谢宗主凭本事辜负的故人,要想接回去,自然也要凭本事。单靠一张嘴恐怕不行。”
李禄等人俱是无言——这二人论实力,可能谢红尘更胜一筹。但若论嘴上功夫,自家监正天下无敌。
果然,谢红尘都懒得理会。他来到黄壤面前,抬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可终究是没有。
故人如冰如玉,仿佛无知无觉。
可她本是极好动的一个人,哪怕是在祈露台滞留百年,也做了许多事。
谢红尘不敢想象她的心情。
于是就连对不起三个字,都那么多余。
他说:“我……会查找关于盘魂定骨针的一切记载,交给前辈。”
苗耘之嗯了一声,说:“回去吧,记住当务之急。黄壤若真说起来,也是一代名家。莫学鸡犬,互啄互咬,让她看了笑话。”
谢红尘再次看向黄壤,许久,他向苗耘之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司天监。
雪仍未停,上京的冬天,滴水成冰。
第一秋轻抚黄壤头:“其实入梦也无什不好。起码你能挣脱束缚,重获自由,对不对?”
“你这放的什么屁?!”苗耘之横眉竖目,立刻就开骂,“天道周行不怠、独立不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不久之后,就将大难临头!你这鼠目寸光的东西,怪不得是师问鱼的种!朽木!烂泥!”
他一通怒骂,如训曾孙,听得司天监众人如噤寒蝉。
只有黄壤享受着第一秋的轻抚,赞同这句话。
入梦有何不好?那些死去的人得以复生,乃是多少人心心念念,所求所盼?
何处不好呢?
而此时,玉壶仙宗。
谢绍冲正头大如斗。老祖伤势严重,呼嚎不止。
何惜金、张疏酒和武子丑亲自验看了,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是心焦。
好在此时,谢红尘返回宗门。
何惜金等人立刻围上去,何惜金先开口,道:“交、交、交……”
张疏酒补充:“谢宗主,阿壤之事,玉壶仙宗必须给出一个交待!”
——何惜金一时情急,竟然直接省略了前话。
谢红尘扫过三人,此时他心中忧烦,不比任何人少。
他压下性子,道:“实不相瞒,阿壤在十一年前,失踪了。”
他肯开口,何惜金等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疏酒忙问:“为何失踪?玉壶仙宗宗主夫人失踪,谢宗主又为何对外声称她闭门养病?这么多年,可有寻找过?”
他一连串问题,只因此事确实有太多不解之处。
谢红尘深深吸气——他若坦白黄壤提过谢灵璧之事,那么仙门定会公审谢灵璧。
且不说公审结果,单是民间揣测、野史传说,便足以毁了这千年宗门。
“内子失踪之后,我曾派人私下寻找。只是……”他语声微顿。
武子丑便道:“只是你借口乃是妻妹失踪,久寻无果。”
谢红尘默认,武子丑道:“难道,当年弟子传回消息,我还赞宗主高义。但是妻妹也如此关心,寻找十年之久。”
何惜金道:“谢、谢、谢……”
他说话当真费劲,张疏酒只好道:“谢灵璧呢?如今两次怪梦,矛头分明直指他!难道谢宗主就半点头绪也无?”
武子丑也只好苦口婆心,道:“谢宗主,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要包庇他不成?”
然而,谢红尘道:“我原以为,阿壤是受人蛊惑。但今日,我去到司天监,见到了她。”
“呃……”他提到司天监和黄壤,何惜金三人顿时有些心虚。
谢红尘接着道:“上次玉壶仙宗有人闯入,吾细查遗留痕迹,已知是何前辈等人所为。我想知道,三位前辈从何处探知,阿壤的下落。”
这就有些尴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张疏酒说:“此事确实冒昧,但我等也是听司天监监正说起。”
何惜金此时不抢话了。武子丑接话,道:“第一秋召集我们三人,说是谢夫人知道了老祖谢灵璧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谁知却被谢灵璧所害,关押在罗浮殿的密室之中!”
“我等商量一番,觉得总不能让她无辜受害。这才与第一秋一起,潜入玉壶仙宗。”张疏酒思索半晌,道:“说起来,这事儿第一秋怎么知道?司天监在玉壶仙宗有探子?”
武子丑说:“恐怕倒不是探子,你们家那谢元舒谢大公子,府上好些奇巧之物,哪个不是出自司天监?依本门主看,是你们自己出了内鬼。”
“有、有、有有理!”何惜金认同。
谢红尘点头,道:“三位说得是。此事,我还须感谢三位。说到底,若不是这件事,她还会留在罗浮殿的密室里,不知道多久。”他目光低垂,许久才道,“我自上京返回,一路上反复思量。此皆乃我一人之过。”
他这般说,何、张、武三人反而沉默下来。
若说责备,谢红尘这些年,其实也没少为仙门之事奔波。玉壶仙宗对凡间百姓也着实是贡献颇多。
张疏酒说:“谢宗主也不必这么想。现如今,是揪出首恶。无论如何,阿壤姑娘不能白白受害。”话说到这里,他陡然严肃,道:“所以,谢宗主必须公审谢灵璧!”
公审二字,可见其威重。
仙门之中,但凡重罪者,方才公审。
而被施以盘魂定骨针的每一个罪徒,都经过公审,由仙门一齐定罪。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谢红尘思略再三,道:“我会彻查此事。只是如今仅凭梦境,阿壤又不能出面作证。无凭无据便要公审他老人家……理由并不充分。”
他向三人拱手,道:“谢某请求三位前辈,容我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定夺。”
他以堂堂宗主之尊,竟然出言请求。
何、张、武三人,也自是动容。
谢红尘此人,若论战力,何、张、武三人无一是其敌手。
若论身份,他是仙门第一剑仙。
若论这些年的辛劳,他也不比三人少。
这么样的一个人,如此言辞恳切,张疏酒忙说:“谢宗主言重了。我等不敢当。”
谢红尘仍向三人深深一揖,这才向闇雷峰行去。
他一向挺拔的身姿,如今微微现出了疲乏之意。
而闇雷峰,罗浮殿。
谢灵璧经历两次入梦,功力折损高达六成。除了第一梦时落下的腰部麻木之症,如今又添了头疾。
百草峰的弟子并不能治愈他,他头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头疾一经发作,痛不可当。
一时之间,这位昔日仙门厚德前辈,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就连声名,也已经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