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可笑天命

达奚柔当时同样居于王侧,她也同旁人一样,第一时间躲开了。

生死关头,当然只顾自己逃命,谁还顾得上旁人?平日满心满眼都是国君的王后不是也急着去护乳母怀中的小王子?

达奚柔觉得,这无关心意,而是人之本能。

可姜佛桑一站出来就不一样了,看国君之后对她的态度便可知。

本来那阵子达奚柔风头正盛,隐隐已压了姜佛桑一头。有了挡兽之举后,反被她扳回一城,至今也未能再扳回来。

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她们这些人与姜佛桑在国君心里明显有了区别。

史殷奇心里自那以后的确是有了区分。

姜佛桑与他不仅有夙世因缘,这一世她仍旧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便是亲生母亲对他也不会如此,他不能不震撼。

再者,他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不缺这一个。

所以,容貌毁了便就毁了,照旧可以陪在他身边,照旧可以为他做许多事。

正如姜佛桑所言:“大王只管做逍遥之君,万事无需烦神,皆有我在。”

史殷奇也深信,有姜佛桑在一日,他便可高枕无忧一日。

无母族可依恃,也不会有子嗣,她就只有自己而已,江山交给她来打理,史殷奇再放心不过。

之前虽因营建新宫的事两人发生了些不愉快,史殷奇心里却也明白,姜佛桑是不想他王位不稳、江山生患。

只是面上有些下不来。

敲打她也是想告戒她,他需要的不仅是忠诚,还有顺从。

即便是姜佛桑,即便是为他好,他也不希望一再被忤逆。若然左拘右束,他这国君做了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敲打也好惩诫也罢,只能由他来,轮不到旁人凑这个热闹。

史殷奇捏住达奚柔的下巴,让正使性傍气的她转过脸来对着自己:“别再耍心眼,尤其是对她。”

他神情和语气分明不是玩笑。

达奚柔似有些不服,却也知娇纵需有度,便不再提这茬。

长而密的睫毛弯弯翘起,睫毛下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着,纤指朝下游走而去……

不一会儿,男女欢好之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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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玉砌成的浴池内水雾蒸腾,却没有多少侍候的人。

姜佛桑倚在池壁上,阖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菖蒲为她擦背,不可避免看到右肩那一片……

“女君当初不该那么做。”

姜佛桑却道:“没有比那更好的办法。”

当时的处境,虽不是“失宠”,也接近失宠边缘了。

竞都王府里,费了多少心力才让史殷奇彻底信了他们是夙世因缘、她是为他而来。

其后,为他出谋献策、帮他博取他父亲的信任与赞赏,充当他的智囊,让他相信是自己助他登上的国君之位——史殷奇又岂会知道,纵使没有她,过个两年他照旧会成为大成国主。

可能这就是天命?可笑的天命。

史殷奇最重声色享乐,又生就寡性薄情——不,他根本不知情为何物。

最开始抱着她脸能治好的希望,后来又倚她为膀臂。直到登上国君之位,眼看她无恢复容貌的可能,他也不再需要她的效力,就开始逐渐冷落她。

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不希望自己的成功之上笼罩着一个女人的影子,这并不难理解,他毕竟是史家人。

色盛尚有爱驰日,更何况她容貌已毁?

再是什么前缘,再是对他有过助力,等到他大权在握、一览众山小之时,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烟云,提了只会扫兴。

然姜佛桑辛苦一场,可不是为了白白送冠冕予他的。

菖蒲迟疑了一下,道:“若是听了那商泉陵的,送芮娘,或者七娘子入宫……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至少可以掣肘达奚氏一二,也免她总来给女君添堵。”

芮娘先一步离开棘原,知道姜佛桑也是要回南地的,且必然经过江州,就一直留意着。

听她到了沅阳县后,特赶去相见,既为道谢也为道别——情也断了、仇也报了,她不日就要离开江州,随她那个名义上的夫主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人生。

姜佛桑当时就猜出来了,未动声色,止给她推荐了一个去处。

等姜佛桑带着人踏上南州,双方自然也就“巧合”地重逢了。

“芮娘姿色超群不输达奚柔,只是她骨子里始终有股中州女子的含蓄在,魅惑也偏于内敛。达奚柔妖娆奔放,使她的美貌更具攻击性,两者碰上芮娘会稍显吃亏。再者,芮娘好不容易才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何忍她再陷泥淖之中?”

同样也不忍堂妹佛茵陷进来。

佛茵性情单纯,别说不是达奚柔的对手,根本也就笼络不住史殷奇。

偏佛茵担心她处境,一心想为她分忧,自作主张入宫探视她,险些做出糊涂事来。

姜佛桑气急之下打了她一巴掌,趁史殷奇归来前将她撵出宫去,如今大半年过去,佛茵还在生她的气,不肯见她。

不过,佛茵在万锦园中,有缣娘和吉莲晚晴等人照拂,还有芮娘与她时时斗嘴,姜佛桑倒也不担心。

“你还没明白?”姜佛桑睁眼看向菖蒲,“问题根本不在达奚柔身上,而在于史殷奇。”

过河拆桥,她就是那面他不再那么需要的桥。

所以才有了挡兽事件。

为他而生、为他而死,无怨无悔、无欲无求,似菩萨有求必应、似母亲无私奉献——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女人呢?

将心比心,姜佛桑若是男人同样无法抗拒。

史殷奇就更不能例外了。

没错,献瑞兽是她一手策划,包括驯兽师也是她的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事先拿史殷奇的衣袍熏上一种能让瑞兽躁动不安的特殊香料,交给驯兽师,由驯兽师逗引瑞兽扑咬。

到了献瑞当日,给史殷奇穿上同样的衣袍,衣袍早已熏好同样的香料。

只没想到史殷奇会临时起兴让群兽搏斗,彻底激发了瑞兽凶性,就连驯兽师也操控不了。

本应是虚惊一场,变成了舍命一博。从结果来看却也值了,甚至远超预期。

回想当时的情景,菖蒲仍揪心得厉害。她无法只从结果看,只庆幸女君活下命来。

“多亏了神欢,一剑杀死了瑞兽。”

神欢若一直在,女君许不至重伤,偏斗兽开始前国君突然有事交给神欢去办。亏得神欢赶回的及时。

看着那几道长而深刻的爪痕,不免又有些气恨:“也怪那个游医!女君如此信任他,指名让他治伤,他若早早把女君的脸治好,不在药里动手脚,女君何至于行此险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