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合一(萧晏整颗心被她揉烂...)

熙春惊悚地递上甜糕,再三恳请叶初棠三思。她对付的人可不是别人,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他要是真恼起来,把整个国公府掀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叶初棠边吃着甜糕边哼哼笑了两声,显然她很有自信应付萧晏,不怕这些。

傍晚,叶初棠的三叔三婶带着大女儿上门来了。

叶初棠父亲这一辈共有三兄弟。

她爹是长子,袭爵当了县伯,是个只懂享受、干吃爵位恩封的闲散人,和她娘闲来无事不是游山玩水就是走亲访友。

她二叔叶牧则是一位画痴,喜欢四处寻景作画,常呆在僻静的道观、寺院或山间草庐里。心情特别时候,马棚猪圈之类的地方他也会去。

三兄弟中唯一‘上进’的人就是叶初棠的三叔叶政了,自小就勤奋刻苦,死读书,读死书。日日哀叹自己满腹才华,无处施展报复。后来在她爹和二叔的几番斡旋之下,终于找到合适的人作保举荐,令叶政在京混了个七品官做。如今熬了十年,他升上了六品,现如今在光禄寺任华林署令丞。

叶初棠想过她三叔三婶该来了,却没想到他们特意选择晚上来,估计是想趁着天黑不被人瞧见。毕竟现在京城的众权贵们都对她家都持观望态度,三叔一家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看别人眼色的。

“三叔、三婶、四妹可吃晚饭没有?”

叶初棠热情招待他们一家三口,又问她两个堂弟情况如何,今日怎么没来。

叶政板着脸没说话。

卢氏客气笑答吃过了,“你两个堂弟都好,他们刚下学还有课业要做,便没叫他们来。你爹娘呢?”

“一早会友去了,估摸着这会儿快回来了。”叶初棠微笑答道。

叶芳芳扬眉打量叶初棠两眼,“大姐比起前两年,可见老了。”

卢氏噗嗤笑一声,拍了叶芳芳的手背一下,骂她乱说话。

“你大姐才二十岁,哪能见老。”

“二十岁都该是三四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就不能见老?”叶芳芳不解反问卢氏。

卢氏无奈摇头,对叶初棠道:“你四妹一向不会说话,她年小,你当大姐的就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关系,我自小就让她,早让习惯了。说到底是四妹比我有福气,毋需操劳应酬家内外的事儿,不像我,像她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学会懂事说话了,对上对下都要八面玲珑才行。”

叶初棠端庄一笑,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好奇地问卢氏。

“不过,如我这般的年纪在四妹眼里都见老了,不知三婶这般的在她眼里会是什么样?”

卢氏脸色微变,在心里暗骂叶初棠伶牙俐齿的能耐又见长了。她暗暗使眼色瞥一眼自己的大女儿叶芳芳,怪她话没说到点子上,害她们娘俩都被对方将了一军。

叶芳芳吃瘪地咬牙,两年不见,她以为这一次再见能先给大堂姐一个下马威。万万没想到,她还居然是被她压在下头,她不服!

“对了,有一喜事你还不知道吧?芳儿订亲了。”卢氏吃了一口茶后,高兴地对叶初棠道。

叶政这时候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看得出他非常满意叶芳芳的亲事。

叶初棠料得到卢氏接下来会说什么,懒得接茬问。她拿了一块点心送到嘴里吃,只点头道恭喜。

卢氏见叶初棠不问对方是谁,干脆就自己说起来:“订亲的对象是光禄寺少卿的嫡次子,模样秀朗,才高八斗,人人都说那孩子一表人才,比其他爹来更胜一筹呢。”

光禄寺少卿正是叶政的顶头上级,怪不得他会这么满意这门亲事。

“已经定好了日子了,明年就成亲。本来亲家着急,想今年就把芳儿娶进门,可我们舍不得芳儿,想多留她一年,好说歹说这才定了明年。”

叶初棠喝了一口樱桃茶,没感情地叹道:“不错。”

这樱桃茶的味道一如既往得不错。

卢氏笑容灿烂,“我也觉得这亲事确实不错。”

“真羡慕大姐,可以一直呆在父母身边。哪像我,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好舍不得。”叶芳芳挽着卢氏的胳膊,表情戚戚,好似下一刻就要卢氏生离死别一样。

“哎呦,真可怜!你要是这么喜欢呆在父母身边,可以不嫁啊,若拉不/>

“胡闹!”叶政突然拍桌,问责的眼神立刻落在叶初棠身上,“叶家出了你这么一个赖在家不嫁的女儿还不够丢人,你还想带坏你四妹?”

叶初棠没感情地应承,继续敷衍道:“三叔说的是,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可知你大龄不嫁的名声早在京盛传了,你婶娘出门应酬的时候,最多被问及的就是你的事。”叶政像看罪人一样看着叶初棠。

“我结交的那些姊妹也是,都好奇问大姐呢,为何年纪一把了死赖在家中不嫁,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还是和别的男人有什么……”叶芳芳见缝插针附和,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故意小声,显得她好像不是很情愿讲这些。

叶初棠嗤笑了一声,只顾着喝茶,不应这些话。

她不是没话反驳,她是非常清楚费了口舌也没用。她父母如今不在这,若她言语凌厉地反驳,必然会让叶政发狂。不管她讲得多有道理,叶政最后都会拿长辈的身份压她。

“你这什么态度?趁着现在年纪还不算太大,赶紧找个合适的嫁了,哪怕对方娶过妻有过儿子,也不该挑拣嫌弃了,毕竟年龄摆在这。”叶政气呼呼道。

“三叔何必如此操心,侄女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

叶政狠狠地拍桌,对叶初棠吼道:“我是你长辈怎么就不能管了?少拿你爹娘压我!他们什么样,你心里比我清楚!”

“三叔这话何意,我爹娘什么样了?”叶初棠之前一直话语柔软,如今突然凌厉起来,眼神都跟利刃一般。

叶政怔了下,他自然不好直说自己大哥大嫂的不好。更不要说如今他被皇帝加封为镇国公了,尽管只是个空头国公,没什么实权,也没府邸封地。但名头毕竟摆在这,听起来好听,跟不懂的人去说也很能唬人。

叶政舒了口气,缓和语调跟叶初棠道:“我们今日来,目的有二:一则看看你们在京有什么需要;二则也是想好心劝你,给你爹娘省点心,顾及一下我们叶家在外的名声,别总这么赖在家中不肯嫁人!”

“好的,我知道了。”叶初棠应承。

叶政瞪一眼叶初棠,又是这句,明显又在敷衍他。这丫头简直就是一团棉花,凭你们怎么使劲儿出拳都打不疼她,只有说到她父母的时候,她才会显出点脾气来。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会让你三婶帮你物色了人选。”叶政没指望能说服叶初棠,毕竟她熬到二十了都不肯嫁,不会那么轻易改主意。

他说这话只为表个态度,表明他真的在操心叶初棠的婚事,不仅仅只是在单纯责怪她、说风凉话。

“好啊。”叶初棠干脆答应了。

叶政和卢氏都很惊讶,俩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初棠,怀疑他们幻听了。

“既然是三叔三婶有心安排,我岂能辜负好意。

过两日是浴佛节,听闻崔太妃邀请了许多夫人在法华寺的问佛园内同聚,不知三婶可在受邀之列,可能带我同去?这天热闹,三婶就为我多引荐几个人,我正好可以趁机看一看有哪些男郎比较适合我。”

叶芳芳惊讶:“大姐未免太狂了,以为这还是在三四年前扬州呢,大姐正当嫁龄,有诸多权贵子弟供大姐挑选?这里是京城,权贵远比扬州那些厉害得多,眼界也更高,更不要说大姐如今大龄了,已然是贵族夫人们口中的笑话了。那些条件好的权贵公子肯定都有更好的人选了,怎可能尽随大姐挑选呢?”

“你怎知我看的是权贵公子?三叔不是说了么,有过妻儿的鳏夫也可以考虑。我琢磨着这样的人也不错,有点年纪了,成过家后早就立业了,嫁过去直接诰命加身。而且我听说年纪大点男人,还知道疼人呢。”叶初棠解释道。

叶芳芳吃惊地瞪圆眼,她没想到叶初棠会变化这么大。看来她果然是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受过了太多嘲笑,所以决定退而求其次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她风头正盛的时候,拒绝了多少令人羡慕的权贵公子。

“这——那日人太多了,不合适吧。”

卢氏的确在受邀之列,刚好得幸受到了王家长房的邀请,可她并不想在哪一日带叶初棠去。她怕别人因叶初棠大龄未嫁,也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嘲笑她。

“三婶若有为难就算了。”叶初棠轻轻一笑,打量叶政和卢氏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嘲讽,似乎在笑话叶政夫妻只会耍嘴皮子说大话。

叶政哪里受得了被小辈用这样的目光看,当即呵斥卢氏,那日必须带着叶初棠去,尽好做婶娘的责任。

卢氏只得吃瘪地应承,悻悻地跟着叶政回去了。

天大黑了,叶初棠用过晚饭后,就提着灯笼巡视宅院,以步数测量宅院的大小。

这宅子是叶初棠在五年前购置,共有二十五间屋舍,比起京城其它贵族们的宅院并不算大,但胜在景致好。

当初这宅子买完之后,里面的修建她并未操心,都是她所认识的鲁班传人公孙剑一手操办。这公孙剑果然不负他祖师爷之名,在这小小的宅院内盛治山池,精巧布局,工事用到极致。处处景致犹如自然,深溪洞壑,逦逶接连,将房舍与山水巧妙地融合成一幅美景。

熙春看出叶初棠在打这宅子的主意,惊讶问:“娘子莫非是想把这宅子买了,来买铺子?”

“舍不得,这宅子若卖了,必然不会再有第二间这样合我心意的宅院了。”

“这是自然,公输公子的手艺最是一绝。他若是知道叶娘子把他费心报恩所修建的宅子给卖了,肯定会生气。”熙春也舍不得这宅子,很怕女郎真把宅子给卖了。

“嘘嘘嘘——”

叶初棠和熙春都听到东边的墙头有怪声,扭头一看,有个小脑袋冒了出来。

挑灯细看,竟是方翎,小脸脏兮兮的,好像是在哪儿跌倒了才弄脏了。

方翎艰难爬上了墙头后,对叶初棠道:“棠棠姐,我被我娘关紧闭了,她不准我再来见你。表兄派了两个先生来教我,比我家的大黄狗还凶。我以后可能少有机会来看你了,提前跟你说一声,你不许忘了我,等着我!等我大点了,我就能把他们都对付了,就能天天来看棠棠姐——”

方翎话未说完,墙那头就传来说话声。有人喊着“世子在这”、“快给他抱下来”等话。

伴随着一句惊呼,方翎喊了一声“棠棠姐等我”,就在墙头上消失了。侍卫跳高,一把将方翎抱了下去。随后他们就隔墙跟叶初棠赔了罪,带着小世子匆匆撤退了。

熙春不禁有几分心疼方翎,“小世子的执着令人动容呀。”

“我六岁时,母亲怕我长虫牙,禁我吃甜。为了每天能吃到两块蜜枣糕,我日日早起翻窗去厨房偷点心,亦是执着得令人动容。”

叶初棠爱睡懒觉,小时候更甚。府里厨娘都是在天没亮的时候做早饭。她能在那时候能坚持早起去偷吃,可以说非常勤奋有意志力了。

熙春佩服地称赞:“女郎的牙至今能如此洁白完好,实属不易。”

“小心我揍你!”

叶初棠抬手吓唬熙春一下,熙春笑着忙躲开。

……

太极殿内,

白玉香炉内冒着一缕袅袅的白烟。

安神香和龙涎香的味道在屋内淡淡弥漫着。

萧晏身着鹤纹绛绫袍,姿容清隽,随性地坐在桌案边,一手托着头,一手快速批复桌上的奏折。

“陛下,夜深了,晚膳还未用呢。”秦路心疼道。

“你说她会给寡人做哪一道菜?”萧晏未抬眼,忽然发问。

秦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帝陛下竟在这等疲累的时候,还惦念着叶娘子给他做菜的事。其实叶初棠那边的动静,秦路一直有让侍卫回禀他。这两日陛下忙,他都要先滤一遍情况,斟酌轻重程度再去回禀。

秦路当然知道叶初棠至今还没开始为皇帝陛下学做道菜,但他不能在这时候说出真相,让此刻已经疲累到极致的陛下在心情不爽。

“既然叶娘子都承诺过了,说会做一道色香味俱全、没有缺点的菜,奴猜测这菜的口味必然差不了。奴相信叶娘子到时一定会给陛下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萧晏执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勾起唇角,“能吃就行。”

秦路:“……”好卑微!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这会是他们皇帝陛下说出来的话。

……

两日后,浴佛节。

叶初棠选了件素净的蓝裙,只戴了银、玉首饰。

叶放和苗氏在听说叶初棠居然答应了老三的要求,去挑人相看,都十分震惊。

“直说,你又起了什么鬼心思?”苗氏太了解女儿了,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改主意。再说她要真改了主意,那有现成的皇后可做,何至于去那种集会上找什么歪瓜裂枣。

“只是想请三婶为我四处引荐。”

苗氏不放心,要跟叶初棠一起去。

“算了吧娘,那些人说话可都是绵里藏针,您这爆脾气肯定受不了,倒不如跟阿爹一块儿多去跟朋友走动,让大家都帮帮忙找玲歌。”

叶初棠请苗氏放心,她这些年什么人都应对过了,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麻烦。

苗氏也确实懒得去跟那些只知道喊着三从四德、巴结男人、笑话女人的妇人们打交道。那些娘们都不知道怎么了,每每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以找对方毛病、嘲笑对方、互相攀比取乐。简直有病!

卢氏在与叶初棠汇合时,还担心叶初棠衣着不得体,会给自丢脸。结果一瞧,叶初棠很晓得浴佛节到寺庙该穿什么得体,反倒是她女儿想穿得花哨,被给她骂了一顿重换了一套。

“一会儿我为你跟各夫人引荐的时候,人家若问你为何大龄不婚,你该怎么答?咱们总得说个统一的理由或借口,别说得不一样闹得笑话了。可不许说你只是看不上那些男儿,不想嫁。”卢氏提醒道。

“大家都觉得我大龄未婚是有病,那就坦白告诉大家我就是有病便好了,肯定都会信。”叶初棠嘴角勾着,对卢氏道,“我四年未来癸水,不孕的。”

卢氏震惊地瞪大眼:“这话可作真?”

叶初棠反问:“有拿这事儿开玩笑的吗?”当然有,是她。

叶芳芳也惊讶不已,以前她以为叶初棠总是风头盖过她,特别嫉妒她。此刻听说她竟真有病,还是不孕,眼神里忍不住流露出同情她的神色。

“那你这怎么找——”

“三叔不是说了么,找有孩子的。三婶也不必觉得有负担,只引荐说一说就是,有合适的自然会来,没有就算了。”叶初棠说得坦然。

卢氏惊得久久难回神。

熙春则听得心惊肉跳,她家女郎这次玩得太大了。以前说不孕,那只是私下里的借口,外人并不知。若这次如此大肆宣扬,不到一日时间,那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了。

“女郎,你可想清楚了?”熙春紧张地抓着叶初棠胳膊,想拦着她。

叶初棠眼神坚定:“如此不管他以后如何算计我,他注定堵不住悠悠众口。”

虽然萧晏允诺了,不再开口逼她,可不保证他那般城府深的人,会在暗地里用别的手段变相逼她。她先绝了后路,那么他之后不管如何算计都没用了。立后一事,只要他一张口跟臣子们去提,大家自会异口同声以她不孕一事作为理由阻拦。

皇帝如何?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女郎您可真是——”熙春想了半天,只找到一个词大概能表达,“惊世骇俗!”

“这说不说不孕,对我本来的日子都没影响。但说了,从长远来说更有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叶初棠不在意。卢氏和叶芳芳那就更不介意说了。

如此直接严明叶初棠有不孕之症,倒真是比大家各种猜测问询来得要好。

人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事情好奇,当你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人再去议论了。

浴佛节时,法华寺都会设斋,备办了各色素食供香客食用,其中以豌豆澄沙糕味道最佳绝。

这点心是由脱皮的豌豆混着柿饼制成,外皮软糯沙甜,馅料的部分微微有嚼头,点心没有额外加糖调味,只借助了柿饼自身自然的甜。第一口可能觉得味道淡了些,越吃越能品到豌豆和柿饼的香甜,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腻。

叶初棠就为了多讨两盘豌豆澄沙糕,特意让熙春多捐了许多香火钱给寺庙。

卢氏带着许多怜悯同情的心思,拉着叶初棠为她跟各夫人们引荐。

这京城的贵妇们一向是以崔老太妃马首是瞻,如今长宁大长公主回京了,这领头者可能还会多一位长宁大长公主。

崔老太妃正是东海王的母亲,才五十多岁的年纪,人很精神,慈祥爱笑。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叶初棠的情况后,她特意把叶初棠叫到跟前来,好一番夸赞她。

“当年你正值嫁龄,这不孕一事并不算确准,你却怕耽搁人家好儿郎,把那么多求亲都给拒了。这若是换做一般人,哪里会管这些?先择如意郎君嫁过去就是,面上先风光一遭就行了,结果就会耽搁人家生嫡出子嗣!所以说啊,你这气量非同凡俗,是女儿中的翘楚。这些年大家都非议你,误会你,都不见你吭声过,真是个好孩子啊!”

崔老太妃如此一说,谁敢不附和?而且她所言句句有理的,大家纷纷应承。

叶初棠早做好了被一群妇人指指点点的准备,没想到被崔老太妃给力挽狂澜了。

崔老太妃居然能凭她不孕一事把她夸一通,最终还能得出了她是‘女儿中的翘楚’,‘真是个好孩子’的结论,这可太厉害了。

真不愧是能生出东海王那种妖孽儿子的母亲,绝,太绝了!

化险为夷后,叶初棠突然成了众贵妇们纷纷赞叹的对象,之后她就混得就更顺遂了。居然真有几位老夫人跟卢氏介绍起自家儿子或亲戚的情况,有意和叶初棠结亲。当然这些男人,全都是成过婚有过子嗣的。

熙春替自家女郎觉得委屈,明明凭她家女郎的能耐可以找更好的。

叶初棠不以为意地笑一声,点了一下熙春的脑门,“你还真当真了!”

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她又不会真的嫁。

“如今有崔老太妃的赞言,咱们府以后应该不愁有礼收了。”熙春祈祷贵重礼物多点,这样女郎就可以快些攒够钱买铺子里了。

“用不着收礼了,铺子有着落了。”

叶初棠的话令熙春满心疑惑,因为在场人多,她也不好多问。

寺院设五色香汤浴佛的时候最热闹,众善男信女们尽数来围观,寺内外全都挤满了人。

洗佛像的五色香汤很有讲究,分别是青色水都梁香、赤色水郁金香、白色水邱隆香、黄色水附子香和黑色水安息香。①

浴佛入五色汤之时,僧人们还会诵经、跳欠。往年的时候,皇帝会亲临至城门门楼之上,临观撒花。不过自先帝旧疾缠身,卧病在榻之后,至今已经有九年没有皇帝亲临城门了。今年新帝登基本是可以,但不知是何缘故,也没有来。

叶初棠凑完热闹之后,就想快点回家。卢氏不肯让叶初棠走,非要她细细说说今日那几位有意结亲的人家。

“你知不知道,大司马的夫人对你也有意,她长子丧妻刚好一年!”一提到大司马,卢氏两眼都放光。

叶芳芳在旁看着,眼睛发酸,手揪着帕子嫉妒极了。为何她大姐就算找成过婚的男人,都能压她一头?

“不劳三婶娘费心了,找个老男人当丈夫,又要当继母,除了白白吃苦受罪外,好像得不到什么便宜。”叶初棠请卢氏回去。

卢氏气急了,一把攥住叶初棠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为你费心操劳了,你竟想改主意?”

“三婶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们大房二百金呢?三叔可知道了?”

叶初棠一句反问令卢氏立刻松了手。

“三叔三婶心里有什么算计,我就不明说了,今日之事就此了了,我向三婶道谢。欠钱的秘密我会继续保守,但钱记得可一定要还。”

叶初棠对卢氏笑了一下,便在熙春的搀扶下上了牛车。

卢氏气得直咬牙。

回房后,叶初棠就将豌豆澄沙糕在桌上摆好,换了一身白裙子,弄散了头发,看起来的就是居家随性的模样。

“女郎在等人?”熙春惊讶问。

叶初棠立刻用手指抵在唇边,示意熙春不要乱说话。

熙春心有疑惑地噤声,默默陪着叶初棠。

至夜深了,叶初棠连打了三个哈欠。

看来今天人是不能来了。

“那就先睡吧!”

叶初棠坐到床边,脱了鞋履,忽然发现熙春没应承自己的话。她猛地抬头一瞧,果然见萧晏负手站在她屋中。一旁的熙春缩着脖子噤声,眼神委屈地看着叶初棠。

“你先下去。”叶初棠打发走熙春后,就要穿回鞋子。

萧晏忽然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握住了叶初棠的脚,要亲自给她穿鞋。

叶初棠大惊,吓得直接光脚踩在了地上,“陛下这是作甚?”

萧晏忽然抬首,眼如冰刀一般割向她。

“陛下?”叶初棠拉起萧晏,让皇帝蹲在自己跟前,实在是让她压力很大。

萧晏敛眸,倏地扯起一边嘴角。等他转眸再看叶初棠时,目色已然归于平静。

“想寡人没有?”萧晏一开口,嗓音很哑。

叶初棠发觉他眼圈有淡淡的乌青,“熬夜了?”

没听到叶初棠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萧晏垂眸掩盖掉自己眼底的冷色,“嗯。”

“今日去法华寺,发现这点心好吃,陛下尝尝?”叶初棠送一颗豌豆澄沙糕给萧晏。

萧晏一动不动,只凝眸看着叶初棠。

她到底有没有心?

自得知叶初棠居然趁着浴佛节,将不孕之事公布于众后,萧晏整颗心都像被揉烂了一样。再多一点时间,他本就可以成事。偏偏她在这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绝了他即将铺好的路。

“阿晏是不是知道了?现在满城都在传我的事。”叶初棠低下头去,“来京之前,我料到我的情况会惹非议。我以为父亲有爵位在身,能震慑那些宵小,至少他们不会当面议论。岂料情况居然那么难,那些权贵们根本没瞧得上我们。若不说清楚原因的话,面对各种揣测怀疑质问,只会更伤人,甚至让三叔一家都受了连累。”

“是寡人疏忽了。”萧晏抚摸着叶初棠的脸,似在心疼她,“那日封你父亲为国公,却未赐府邸封地,令那些人轻瞧了你们。”

萧晏当即下令,让秦路拟旨,将京城现下空置的最好的府邸赐为镇国公府。

叶初棠目的达成了,高兴地代父向萧晏行礼谢恩。

萧晏眼底冷色依旧,他俯首轻轻亲了一下叶初棠的额头,才跟她告辞。

熙春恍然明白了什么,竖起大拇指直叹叶初棠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