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求仙掌心一攥。
左手处的尊魂幡忽然幻灭。
细长眸子毫无异动的望向前方。
这万水千山的湮灭根本不足以让他产生心绪上的波澜。
唯一让欧阳求仙的疑惑的是,他的法力损耗有一部分未经允许融入魂幡。
当即神定,锁住丹田法海,平淡的说道:「万法归元,灭法盛昌。寂天地造化,施于吾身,以成大界无漏。」
「千般术,万流法。」
「修我真魔不灭。」
「岂是尔一个连前路都活不明白的误道者能窥探。」
消瘦的身影立于天地,像是一根天柱顶天立地。
哪怕周身破碎不休,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在他的身旁,就是最稳固的世界。
欧阳求仙冷酷的声音响彻。
「若你前世尚在,本座尚且敬你三分,如今不过是区区圣兵自缢,安能令本座色变。」
「就算你能炸开天地,碎裂虚空。」
「本座亦如履平地。」
这世间,能杀死道君的只有道君,也唯有道君级的才能让他的面容闪过惧色。
不过是一件绝世圣兵的自爆,就算以如今演化的局面,绝世圣兵将彻底抹除万里山河,也不过是让他轻伤。
区区轻伤,气息一运,自痊愈。
「出!」
一只小铃铛出现在欧阳求仙枯槁的手中。
叮铃。
破碎的天地当即止住。
虚空中。
虎冢。
赤发鬼王轻声呢喃:「尊魂幡进阶绝世圣兵自爆威力甚大,却依然不能撼动道君之躯。」
他在看到陨炎道兄沸血出手的时候就明白了圣人和道君之间的差距,圣人和道君看似只相差一个境界,实际上犹如天堑,更不用说圣人五步。
也就是尊魂幡积累强大,仗着阴神煞气晋升圣兵后,极大的弥补了涂山君自身战力的不足。
不然,欧阳求仙不会称呼尊魂幡为绝世圣兵。
在他的眼中,进阶圣器的尊魂幡在一众圣兵之中也是极为顶尖的,哪怕是他手中的许多宝物也根本比不上魂幡,唯一称得上超越的唯有那地魂定仙铃。
但,那可是他耗尽家财才炼制出的神兵。
就是没想到,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寄宿圣兵的主魂是个疯子。
还不等他掌控魂幡,那主魂就启用了自爆。
若是一般时候,宝物自爆皆在宝主念头,引动神识才能启用,偏偏这宝物内有主魂,趁着他出手的那一个空挡引爆宝物。
他就是想要阻止也晚了。
「我早就知道。」
涂山君神色平静。
就算有着境界上的差距,但他所用也并不是常规手段。
这样的手段也许一辈子只能用一次,一旦用出来,八九成是要死的,尽管涂山君早有设想,然而这般用出,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既然不能谈。
也就没有必要多言。…。。
更无需再维持所谓的高人风度。
毕竟,他本来就是一头恶鬼。
冷霜的面色浮现狰狞,白面骤然化作铁青,口中蜷缩的獠牙肆意挣脱:「无岸归墟!」
内界伸展。
一座无边的蛮荒大城坐落。
「反噬。」
铃铛声一滞。
在白色神光庇护下的玉灵官清晰的看到那拜将台上的消瘦中年出现了片刻失神。
紧接着无边黑光如潮水蔓延。
识海内。
莲台道座。
盘坐其上的道君缓缓睁开双眼:「何方孽,踏雾来,见道不拜?」
吧嗒。
铁靴落。
龙行虎步。
一道挺拔身影在四方浊气沉降的时候显露。
影随行,煞聚于身。
黑红色的波纹涟漪宛如臣子缓缓退却,却不敢离开那走来的高大身影,倒像是附着于身的仙絮在微风中翻卷飘动。
王冕、法袍。
前后共十八条珠帘垂下。
珠帘微动。
冕下是一张青面,黑红不死眼平视前方。
他没有回答也不曾多言,而是再次踏出一步。
「既见真道。」
「你也该死而无憾!」
一言落。
漆黑火。
那身着王袍的高大鬼王燃起焚天烈火。
少时。
只剩下一副骨架尚存,就连高昂的头颅也低了下去。
道座之上的道人如常的挥手,烟尘就像是不该沾染在道君身上的尘埃,向着远方飘去,接着在途中化作虚无。
就连那站在火焰中的骨架也是如此。
骷髅恶鬼,艰难的开合。
他也再次迈出一步。
一步踏出,焚身烈火消失无踪,血肉重塑,筋骨长成,就连身上的王袍冠冕也重新复原。
涂山君的不死眼掠过,沙哑难听的声音响彻寰宇:「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铸我不死道身。」
「朝闻道,夕死可以。」
「我从地狱来,蜉蝣问真仙!」
赤发鬼王抬起青黑鬼手,紫黑色的指甲断裂,在半空中挥洒粘稠鲜血,凌空画出一张符箓,那好像也不是符箓,而是一面巨大的书页雏形,在比划勾勒下,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欧阳求仙。」
「尔,是真仙吗?」
面对鬼王的询问,道君泰然稳坐,古井无波的面容却浮现了一丝异色。
他明明刚才不费吹灰之力的灭杀了闯入他识海的鬼王,怎么眨眼的功夫这妖孽就重新凝聚,而且其来源不是别的,分明是他自个儿的法力。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状态下,偏偏他无法像刚才那样彻底锁住法力的运用。
「这是什么神通?」
欧阳求仙疑惑。
不管是什么神通术法,不消灭鬼王反而是最好的。
「既不是真仙,生死帖上有尔名!」
「生死贴,好大的口气。」
「可惜没有人能定我的生死。」
踏空而行的道君出现鬼王的面前,枯槁的大手毫不犹豫的落下。…。。
一掌落,万千灵机气息骤然停滞,顷刻间,面前神韵十足的赤发鬼王双眸彻底失去颜色,呆滞的放下了已经书写好生死贴的手掌。
赤发鬼王的头颅骤然炸开。
欧阳求仙诧然。
少顷。
宛若打印般,重塑了无头的身躯,双眸神色依旧:「欧阳求仙…」
又一掌落下,欧阳求仙诧异道:「禁制?」
还不等他仔细探究,一阵黑光彻底颠倒了天地。
陈天跋早就激发了家族底蕴。
显然,在那恐怖的黑光潮水下,他的底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活下来,陈天跋大怒道:「靠,早知道就不来凑这该死的热闹了,这是要丢了自己的性命啊。」
怒后则是无奈。
他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说那些天骄道子还能活下来,因为他们全都拥有老祖赐予的保命宝物,或是因为本来就机缘鼎盛,拥有足以硬抗的底蕴。
他做为半吊子,不上不下,则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说厉害吧也不算,说差也还行。
正是如此才愈发不甘。
「唉。」
「时也命也!」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会来凑热闹。
上一回在万物城见到尊魂幡就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就更不用了,已经板上钉钉要死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我活下来,我绝不会再掺和尊魂幡的事情。」
当然,这一次他活不下来,而且,就算侥幸没死,尊魂幡都自爆了,以后他还如何掺和,这世间又少了一件器灵宝物。
今日争夺宝物的景象,着实让他见识到了器灵宝物现世后的盛况。
黑光涌来。
谁料。
就在距离他不远,好似一道通天的墙壁立于身前。
陈天跋猛的瞪大眼睛,赶忙寻上天空。
天空浮现了五道神通大异。
一钟囊括古今。
一剑裂开长河。
一旗铸就无上屏障。
一葫芦将众人托起。
「可惜了。」
幽幽叹息传来。
少年身影站在天空。
「有什么可惜,当日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团白光站在少年的身旁,他正操控着一座无穷大钟,将这浩然天地完全笼罩在大钟之下,就连蔓延的黑光都陷入其中。
远天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和庆幸。
说道:「赶来这大雾中央的幸亏是道子天骄,尽有各家长辈的护身符,不然一个都幸免不了,这件事结束,玉家要给各家一个交代!」
「不错。」
「此番必须有一个合理的交代。」西方执掌杏黄旗的道人冷冷的说道。
不仅仅是交代,如果不是他们六位道君赶来,出手压缩了影响,别说中央的道子天骄跑不了,各家年轻一辈都要遭到一轮清洗。
在列的大多都是千年难遇的天骄。…。。
更不用说每一个都惊才艳艳,基本上都是能成道的苗子,是下一代的抗鼎修士,一旦折损就好重新培养,相当于落后也一个时代。
如何能够和前人竞争。
又怎么在这一世完成大计。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是玉家自导自演了一场。
少年苦笑一声,拱手道:「玉家一定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开脱。」
「道友还是先顾好眼下吧。」
「那真魔道的年轻人还没有死。」
最中央的清浊二气震开,显露出人影。
灰袍中年再难维持风度的面露阴沉,瞥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
口中的腥甜已经抑制不住。
他根本没想到,绝世圣兵的自爆会造成这么大的威力,不仅炸碎了他小半身躯,还让他神识受创。
他明明没有认真祭炼才对。
肉身的损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玄功一运,骨骼生长,血肉重塑。
哪怕只剩一滴血,也能做到滴血重生。
最要命的其实是神识受创。
这可不是运功就能恢复的,神识受创非药石不能医,还必须是对症下药的天材地宝。
顾不得身上狼狈,凝视天空,那六道身影站于六个方位。
欧阳求仙横目下来,四周的天骄道子早就不见了,一看就是那六人的手段。
眼看如此局势,哪怕是欧阳求仙也不得不斟酌。
少年向前一步道:「欧阳道友,你知罪吗?」
欧阳求仙臂膀一抖。
身躯骤然弥补。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事。」
「你要给各家一个交代。」
「我若说不呢。」
少年继续道:「有半个不字,教尔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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