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成的变化令沈继亭两口子十分高兴,本来以为这孩子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没想到他心态调整的这么好,那边刚把前妻送到车站,这边就跟老人有说有笑起来。
“这孩子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
沈明成洗完澡睡觉后,周梦兰拉着老伴沈继亭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现在的沈明成说话风趣,神态大方自然,面对沈继亭依旧能够侃侃而谈,不像以前来到这里,总有点乡下人进城缩手缩脚之感。
神态比以前从容的多,谈吐也比之前要好的多,言谈举止,判若两人。
沈继亭道:“别胡说八道。我觉得现在挺好,孩子比之前自信多了,没听说么,他现在都想参加高考了!现在能考上好大大学,那才是前途无量!明成这孩子一身本事,窝在咱们这小地方,实在是可惜了,他能有考大学的想法,我是十分支持的。”
周梦兰道:“就算他考不上大学,咱们还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吗?考大学当然是好事,但是出去工作,也不一定完全是好事。不如在咱们这里给他安排个工作,让他好好干,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沈继亭摇头道:“小鸟翅膀硬了,就得出去飞,拦是拦不住的,助他一程还差不多。”
次日早上,沈明成从温暖的床铺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舒坦了。
农村老家太冷,条件与沈继亭这里基本上没有可比性。
“真得想办法在家里盘个热炕了。”
沈明成伸开双臂,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下床穿衣,走到客厅里。
沈继亭两口子正在客厅里看报纸,见沈明成起床,急忙招呼沈明成:“快去刷个牙,洗把脸,早饭一会儿就好。”
沈明成洗刷之后,胖婶已经做好了早饭,摆在了桌上。
桌上一盘很简单的咸菜丝拌葱丝儿,用热油浇了,激发出特有的咸香气息,三碗小米粥,几个大肉包子。
胖婶将摆好桌子后,便去厨房里自己吃自己的,不与沈继亭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这是她老家以前的老风俗,客人吃饭时,女人一般不上桌,现在移风易俗,沈继亭让胖婶一起坐着吃饭,胖婶却不敢坐。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俺们老家,女人都在灶头旁吃饭,除非官家小姐才能有席位,一般家庭的女人,哪能上桌啊?娘们都敢上桌,这不是乱了规矩嘛?俺可不敢跟你们平桌吃饭!”
她执意如此,沈继亭老两口也无可奈何,只能随她。
沈明成吃了五个大肉包子,喝了三碗小米稀饭,这才算是吃的痛快了,沈继亭拿了一个包子还让他吃,被沈明成拒绝:“吃饱了!”
当下起身帮助胖婶将碗筷收拾好,又与胖婶一起在家里大扫除,彻彻底底将这两层小楼清扫了一遍。
干完活后,沈明成对沈继亭道:“二爷爷,过几天家里没事了,我准备在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沈继亭大喜:“真的?你啊,早就该来!我都给你爸说多少次了,让他带着你一起来这住,你爸就是舍不得村里那两亩地!”
两年前,沈继亭就说让沈乐山来云泽市来住,户口问题他来解决,以后沈明成的工作和户口,也不用沈乐山操心。
但沈乐山舍不得村长的位子。
他在十里八乡大小是个名人,在农村生活的很自在,也不缺吃缺喝,大小算个领导。
这要是来到市内生活,就算是沈继亭给安排了工作,也没有在农村自在,他是习惯了在农村蹲着吃饭沿街唠嗑的人,来城里会很不自在。
但他愿意留在农村,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在农村过一辈子。
尤其是沈明成与王东珠离婚后,沈乐山觉得不能让沈明成在家待着了,再待下去,这孩子人都要废了。
沈明成本身文化水平不低,也是上过高中的人,只是当时上大学得有人推荐,学校里也乱糟糟的,沈乐山舍不得孩子去外地,就没有推荐沈明成去上大学。
现在想让沈明成去上大学了,结果又取消推荐制度了。
沈明成想要上大学,只能自己来考,沈乐山便想让沈明成来沈继亭家里住,也好能安心备考,如果能考上大学则罢,考不上的话,就得让沈继亭来为他安排工作了。
反正不管怎么着,必须把沈明成的户口和工作搞定,不然沈明成这个二婚的小伙子,找对象可就不太好找了。
如果能在城内工作,成为正式职工,吃国粮,沈明成的个人问题才不算是问题。
“你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我把二楼给你腾出来,一楼我们两口子住,二楼就归你了!”
沈继亭对沈明成的决定十分高兴:“人呢,就得要进步!你先备考,能考上大学好,考不上的话,也没关系。你不是跟肖玉平道长学过中医吗?还拿过什么中医专长资格证,到时候咱直接去医院报到就行。肖玉平道长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你能出师,那肯定不会丢他的脸。”
沈明成见沈继亭这么热情,笑道:“行啊,我现在就回去。”
沈继亭道:“你等会儿!”
他让沈明成从屋里搬出一袋大米,两只白条鸡,还有一桶花生油:“这是单位发的东西,你拿家去吧,路上慢着点。还有这火炕的图纸,你也拿好。”
沈明成重新检查了一下自行车,将大米在车尾捆好,挂上油桶和白条鸡,慢悠悠的骑出院门,向门卫张吉利点了点头,汇入街道上的车流之中。
半路上路过红旗河时,便看到河床上一群河工正干的热火朝天,挖土拉车,号子喊的山响,密密麻麻的人群,声势极为雄壮。
挖掘机等器械普及以前,每到冬天的时候,政府都会组织人力去挖河,村民每家都得出一个劳力。
自备器械被褥,但是管饭,有时候炖白菜里还能放一点荤腥。
这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是群体性的劳动,诱惑性不小,二是无法拒绝。
这是河工摊派,属于必须参与的劳动,除非交钱,或者家里确实困难,才会适当照顾,免除河抽工名额。
况且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吃几个白面馒头那也是好的,因此但凡有力气不懒惰的汉子,都会加入其中。
收完麦茬红薯,种完小麦,已是霜降后多日。
那时才是真正的农闲开始,气温已经降到十来度,人们开始穿上棉衣棉帽。
大队的大喇叭在各个村口响起,开会动员,确定参与挖河人员,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劳力。然后准备架子车、耕牛、骡子、马儿、驴子、绳子、铁锹、胶鞋等,出发前往挖河工地。
沈明成因为离婚的事情,心情不好,又病了几日,这挖河便没有去成。
此时骑车路过河堤,看着河床上干的热火朝天的一群人,摇头笑了笑,继续前行。
这是属于这个年代特有的画面,再过几年,机械设备普及了,这画面将会被定格在这独特的时间段里,没有了往下延展的可能。
红旗河上有座桥,名字便是红旗河桥,沈明成过桥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循声向下望去,只见一群人在桥下一处平坦地上围拢在了一起,闹哄哄的响成一片。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他妈的,我要是真把你这五十个包子吃了,你能怎么样?”
沈明成看向说话的男子,哑然失笑:“这家伙这次又要闹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