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后山。
溪畔半山腰。
前面一排高大的树木,中间一条河将书院和菜园子隔开。
此处与前山的寸草不生,完全不同,恍如世外桃源。
潺潺溪水,入目苍翠,十余亩地的菜园,各种鲜嫩的瓜果蔬菜,新鲜水嫩。
风吹过,全是瓜果蔬菜的香气。
山坡上有栋房子,一个农夫打扮的老头,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芭蕉扇正在呼哧呼哧地扇风。
老头的不远处站着一头倔驴,身强体壮,锐气逼人。
老头眼睛盯着远处走来的少年,身形孱弱,步履缓缓,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走几步就停下来。
庄稼人见不得磨蹭,老头儿看着就来火,站了起来,手里的芭蕉扇朝他指了指,喊着:“喂,小子,你倒是走的快一点啊,磨磨唧唧,照你这么走下去,这几步路,你得走到太阳下山去,今天还干不干活了?”
走近之后才发现,少年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料,嘴里便骂骂咧咧开了:
“王八蛋!说给我找了个帮手,你倒是给我送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能干庄稼活的啊,给我送了个病秧子来,嫌我活不够多,拖累我?真是活活想把老子给气死。”
正骂着,突然面色骤变,刚才还在往上走的孱弱少年不见了。
芭蕉扇搭在额头仔细瞧去,一辆平板车飞奔而来,车上装的是早上刚从田地里除掉的草,本来是准备让驴子拉的。
老头儿瞪着眼睛,伸着脖子使劲地看着大车到了跟前,赶紧偷偷咽了口口水。
江川放下手里的平板车,朝着老头施礼:“晚辈见过花爷爷,在下……”
“行了行了,你叫江川?能干活不?”
“能干活,从今天开始,我在你这里,干一个月的农活。”
花爷爷喜欢能干活的,一扫刚才满脸的不愉快,手里的扇子拍了拍江川身上的灰尘:“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倒有点子力气,有了你,圈里的驴子是不是就不是就能歇几天了?”
“不光是驴子休息了,您老也能休息,您只要告诉我,每天做些什么,我全帮您做了?”
花爷爷嘴都撇到耳朵边了,拉着他,指着旁边的农田:“那边,三陇地的秧苗需要浇水,那边四陇里的田,今日要翻出来。你不说你能干活么,去干吧。”
他以为这样便难住了少年。
没想到江川非常干脆地说了一句:“好的,花爷爷,您今天就歇着,这些活,我全给您干了。”
花爷爷撇撇嘴,干农活?干一会他就知道多难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等着把。
花爷爷平时每天劳作,难得休息,往那藤椅上一躺,等着少年过求他帮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正午,他手搭凉棚朝田地里看去,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花爷爷有些恼火,捡起地上的草帽往头上一戴就要下田,这时,就听灶屋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以为家里进了野猪,操起锄头冲了进去。
江川刚好盛好了饭,跟花爷爷撞了个面对面。
花爷爷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三个菜,豆角、青菜、清蒸鱼、两碗饭。
江川转过头:“花爷爷吃饭。”
花爷爷嘟囔道:“不说是给我送来个干活的么,怎么送来个厨子?”
筷子送到他面前,少年说道:“尝尝看合您老的胃口么?”
花爷爷接过筷子,虽然饭菜的味道不错,可没干活这个事,让他很不爽。
风卷残云的吃完之后,丢下饭碗扛上锄头,临出门前说了一句:“洗好碗筷,去田里找我。”
江川吃好了饭,正在洗碗筷,突然花爷爷从外面跑了进来,死死地盯着江川,不敢置信地问:“菜地你浇的?田你翻的?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一上午把这些活全部干完的?”
江川小心翼翼地道:“老水车……”
花爷爷差点就要骂人了:“你把老水车弄坏?你动它干什么?它比我岁数都还要大……他娘的,后生,你是来拆家的不?”
江川:“我是说改装了一下,现在,水能直接流到需要浇灌的地里。”
花爷爷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那老掉牙的东西,你能整好了?”顿了一下又问,“那我以后就不用一车一车地拉水浇田了?”
江川点头。
“地,地呢?那几陇地少说一上午才能犁完,你怎么犁的?”
“晚辈回了趟书院,把木马给牵了过来,替代了你的驴子,木马自己就把地给犁完了,而我顺手在河里捞了条鱼,摘了豆角,做了饭……”
“后生,你小子不错啊!”花爷爷哈哈笑,嘴上说好好好,两眼发光地盯着着他,“那治虫,施肥,收割,这些你都能想出好办法么?”
“我想想。”
“有戏!有戏!后生,你要是真能这些在一个月内给我造出来,不,造出来一两样,以后我叫你爷爷。”
一上午干了两天的活,花爷爷很高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去后面搭理自己的小花园了,想想就开心。花爷爷嘴里哼起了歌。
宵禁时分。
花爷爷睡下之后,江川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茅屋,避开了巡逻的护卫,悄悄隐身进了鬼阳林。
鬼阳林里面机关重重,普通人进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为了避免以“探险”为目的,偷偷进去的学子,有性命之虞,所以书院将此地,列为禁区。
江川此前曾和符羽,去过观星楼仓库搬制工教具,对这边鬼阳林的机关道,已经非常熟悉,并且他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对林中蕴含的阵法已经有了大致地推测和理解。..
他早就发现,鬼阳林的地面上寸草不生的原因是地上有一层凡硝,这些凡硝的形成跟地质有关。此番,入林的目的,就是要收集这些树下的凡硝。
江川背着一个筐,里面垫着来尚方书院时穿的衣衫,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面和树上的机关,用小铲子慢慢将地上的凡硝一点点铲起,装进筐里。
夜愈深,鬼阳林内一点声音没有。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有人正在黑暗中,定晴打量着自己。
凡硝是制造黑火药的主要原料,少年自行收集凡硝,难道是想自己制造黑火药?关键是制造黑火药干什么用?
林中的那个人思量片刻,悄然隐去了身形。
此事既与自己无关,便无需在意。
不过,江川的动作在林中之人,悄然出现的时候,稍微放缓了一些,他虽然蹲在地上继续保持着铲去凡硝的姿势,实际上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旦对方有任何举动,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他确定对方是个高手,还是一个制工高手,他的“坐骑”是一等一的制工,哪怕他没有回头亲眼验证,但是光听着那细微的几乎辨别不出的声音,便足以判断其制工之高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