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日下来,夸赞的话没少听,却总还是有人记不住江川,不是把他认成是卢一尚,就是把它当成是路人。
江川毫不在意,有时候被人当成了符羽讨要签名,他便毫不犹豫地拿起笔,签下符羽的大名,若是被当成是卢一尚,他就签下卢一尚的大名。
若问他如何出去的默室,机关在何处?他便说是沾了符羽和卢一尚的光,偶尔多说一两句,无非是想要成功就要跟对人,自己之所以能从默室里出来,就是跟对了卢一尚和符羽二人。
这样一来,大家便都去找符羽和卢一尚问长问短去了,他自己乐得一个清净,除去吃饭的时间,便在学堂内埋头读书,符羽则在外应付各种各样的学子,少不了要寒暄聒噪。..
晚饭过后,江川在院中透气时,天色已晚,院中人极少,难得的安心。
他沿着水边的小道,慢慢地走着,心中还在想着早上那两块青砖,心想,若是有显微镜,或许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无意中。发觉亭子边垒起了三块石头,具体来说,是三块叠放在一起,目光落下时,脚步情不自禁地顿了一下,瞬间,脑子就像被暗器击中了一般,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空洞了一下。
他恍了一下神,脑海深处,山崩海啸一般的记忆扑涌而来,瞬间就将他给淹没了……
一件已经被他遗忘很久的事,突然又回到了眼前,告诉他,过去的一切并没有离开他,过去就像影子,一直在他的身边。
但这样激烈的情绪,也只是一瞬间,便被他给压了下去,他有些失神,不过便又恢复了平静,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朝四下里看去,院子里很安静,远处有几名学子在谈天论地,不知说到了什么开心事,捧腹大笑,更远处有杂役在扫地,视线在杂役身上略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江川收回了视线,很是无意地将三块小石头踢倒,在一堆乱石之中很自然地变成了品字型。然后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符羽刚好与人寒暄完毕,步伐轻快地进了书院的大门,在花繁柳杂之处,看到了江川的身影,盯着他看了一眼,脸上立即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双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地走到江川的身后,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江兄好雅兴,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赏花,咦,花呢?”
江川头也不回地道:“花倒是没有,乱石倒有一堆。”
符羽从乱石上走过,盯着那品字型的乱石看了两眼,没话找话地道:“说起乱石,我想起一件事来,听说有些暗桩便是利用石头传递情报,江兄,你见多识广,不如就给我说说,这乱石该如何传递消息?在下才疏学浅,见识又少,实在是想不明白,还请江兄指点。”
江川道:“尊驾客气了,指点是万万不敢当的,在下不过就是跟着老师学过一些杂学,在海上打渔漂泊时听过一些传言。”
“我就爱听这些。”
“何止是乱石可以传递情报,花草树木,乃至山川河流,皆可传递情报。”
符羽道:“果然是长见识了。”
江川:“尊驾又在拿我寻开心,尊驾身边就有个谍报高人。”
符羽:“你说的是红衣内卫的莫少言。”
江川:“民间传说莫少言传递情报的方法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说,他曾利用风传递情报,尊驾既然对谍报感兴趣,想必没少向莫少言讨教。”
符羽笑道:“那是自然,只是莫少言此人城府极深,常常三缄其口,不像江兄,知无不言。”
江川便不说话了。
正这时,忽听有人高声说道:“丁姑娘,今日的课业写完了吗?”
接着一个颇是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没呢,怎么着?你要帮本姑娘写课业吗?对了,我问你啊,九九乘法里,八九是多少来的?八九七十?还是六十三?”
“八九七十二,丁姑娘,你不会是在逗我吧?九九乘法你不知道?”
“噢,对,八九七十二,我记一下。谢谢啊。哦,对,九九乘法人人都要知道吗?我不知道奇怪吗?”
“啊这……确实有些奇怪啊。”
符羽听着丁牧云两人一本正经的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正伸头想看看是谁在跟丁牧云说话,忽见江川转过身去,假装脚下一滑,身子顺势靠在了大树上,嘴里还不忘解释了一句,“哎呦,这地面够滑的。”
说着滑倒,顺势这么一藏,正好遮住了丁牧云看过来的视线,丁牧云路过,朝学堂走去。
符羽大感震惊,看着江川的侧脸,张着嘴,一会啊一会哦。
江川听着脚步声走远了,心里寻思着估计已经进了濯清堂的大门了,正要起身,突然一张大脸便出现在了眼前,吓了他一跳,便干咳了一声道:“尊驾……”
“江兄,是在躲丁姑娘?”符羽问道。
江川后背一直,身子离开了大树,双手背在身后老学究似的继续踱步去了,“非也,适才不过就是脚下一滑。”
符羽打量着他:“我能信么?”
江川毫不在意地道,“随你。”
符羽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了,我竟没想到,江兄竟然怕丁姑娘?”
他磨磨蹭蹭地跟在江川的身后,颇为不解地道:“自青州考场与江兄相识以来,从未见过江兄怕过何人,适才见了丁姑娘,竟佯装滑倒,分明是躲着她,我竟没有想到丁姑娘怎么惹了足下了?”
江川不语,继续往前走去,夜风的风清凉习习,他的目光在院子里随意的游移,看似无意,实则是在盯着周围,看有没有人有接近乱石堆,嘴里随便的应承着:“不敢不敢。”
符羽继续道:“在下就在你身边,眼睛一刻未曾从你身上离开过,我不会看错的,你就是在躲着丁姑娘。”
距离乱石堆最近的便是自己和符羽,偶尔有人远远经过,也都是科英学院的学子,没有人注意水边的乱石。
江川双目直视前方,不以为然道:“我躲她作甚?”
符羽凉飕飕地道:“对啊,你躲她作甚?”
江川直言道:“还不是因为她一见着我就追着问我算学题么。”
“问长问短?问东问西?”
“看样子,她也问你了。”
“她本身算学底子薄弱,九九乘法都没记住,便问我一些诸如九章算术里的弦弧问题,这些根本远超过她的能力。”
“别说是我,就算是把白子夫请过来跟她讲课,也讲不通,我自觉头痛,躲着她还不成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似是遇到了知音。
符羽笑得呵呵哈哈的:“那你还要教她?”
“你不也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