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驾大义,可在下觉得恐怕并非单单如此?”
“顺便再验证验证,门神所谓的心理战术,到底灵是不灵?”
江川没接话。
符羽看着他道:“要不咱们打个赌?”
江川缓缓问:“赌什么?”
“就赌他,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踢飞了。”
江川看着符羽,符羽也看着江川,两人的目光齐齐朝发鞠点处看去。
一条身影,一个助跑,一脚大力……
鞠还没踢出去,符羽就开始咂嘴,“啧啧啧,这力度,这脚法,踢飞是无疑了。”冲着蹴鞠场喊了一声,“打天上的鸟呢?”
作为从小就爱在蹴鞠场上的人来说,判断还是很准的。果然,鞠被踢飞了,从门神的头顶高高飞过,伴随着一片惊呼,径直落在了风流眼后方的人群中。
符羽已经哈哈大笑,江川则用眼角的光扫着他,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要过于放肆,作为青衣队的主帅,自己的队友踢飞了,却能笑得如此欢畅,实在不合时宜。
符羽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不愧是门神,心理战术果真好用。”
“不妨说说。”
“此人自命不凡,并且极其虚荣,但是内心脆弱,被人戳破,容易恼羞成怒,可见他外强中干,过分自信就是过分不自信,前面你讲了那么多,他听不懂,但是我说的他又不信,最后却偏偏记住了一句‘踢飞了’,他必然是不想踢飞了,可怕什么来什么,越不想踢飞,便会踢飞。简直来说,就是人在紧张的情况,事情往往就会向着他所想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江川眼神一眯,若有所悟。
那边,鞠还没落地,就被一只大手给牢牢接住,低头看了一眼,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一脚蹴的那叫……”
那人身高八尺,手臂尤其粗壮,一用力将鞠扔回到了到场上,平举双臂,手掌心向上,微微抬了抬两下,周围的学子便齐齐大喊:“稀——碎——”
“这一脚蹴的那叫比飞火炮还要高……”
“打鸟呢吧——”
飞火炮是战场上用来攻城用的抛石机,拿火药包在抛石机上,用火点着,高高抛弃砸向敌军的武器。
少年人就爱起哄,满场的嘘声一片。
那小子哪里料到竟然能在这么关键点上给踢飞了,这个失误实在太离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符羽远远地看着那个垂头丧气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的背影,早已没了刚才的威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懊恼地抱着头。
符羽知道,这小子从此钉在了踢飞的耻辱柱上。
而这稀碎的一鞠,定下了全场的输赢。
随着一声鼓响,尚方书院首届蹴鞠大赛结束。
五轮罚下来,王爷队共进了三鞠,青衣队共进了两鞠。
司宾刚刚宣布完毕,场上便已经沸腾如火。
江川不喜欢热闹,就见他左晃右晃,滑得像一条游鱼,巧妙地避开了挡在面前的身体,顺利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整个过程,只伴随着几声惊诧,几声轻轻的咂嘴声,和一两句简单的疑问:
“欸,刚刚好像是江川过去了吧?”
“咦,我眼花了吗?刚刚我面前的是青衣队的进鞠的那个,怎么找不见了?”
江川实在是太不起眼了,隐入人群,便像隐入了尘烟。
等众人发现蹴鞠场上找不见江川时,他已经回到了斋舍,带着干净的衣物,走进了浴堂。
他准备乘着人少,痛快地洗个澡。
浴堂内,三十六个小单间排列严整围成一圈,每个小单间的中间有一根铁柱,铁柱上挂着由阀门控住的出水铁莲花,水线从莲花的花瓣尖尖上洒下,绵延不断,洒在人的身体上格外的滋润。
中间处是泡浴的汤池,分冷水池和温泉池,看上去两个池子如同互抱的双鱼。
这里便是学子们平时沐浴的地方,也是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世家子弟喜欢泡汤,还会在泡汤的时候,用木盒子飘在水面,里面装着各式小食点心酒水,甚为享受。小单间多半是给家世普通的学子准备,匆匆洗完,匆匆离开。
不过今天,这里空无一人,难得清净。
他选了个中间一点的小单间,正要伸手推开门时,耳朵猛地动了一下,有两声细微的“咕咚”声传进了过来,很轻很淡,跟屋顶的蒸汽水滴滴进了水池里没什么区别,可江川知道,那不是水滴的声音,而是人的呼吸声,他耳力极好,瞒不住他。
他没有转身,开了门,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正对面的理容镜,借着镜子,他不用转身也能看清汤池里的状况。
冷水池是靠近自己的一方,温泉池稍远一些,热气腾腾,是藏身的绝佳之处,目光扫视了一下,他目力敏锐,热气根本障不住他的眼,温水池子的边缘处,视线挡住的地方,轻微地泛起了两个涟漪。
原来是藏在换水口处,江川想。
他曾被符羽拉进温泉里泡过汤,对池子的结构大致了解,换水口连接的是山上的温泉池,据说,曾有好奇的学子打开换水口,结果被冲进了温泉池,灼成了重伤,回来后说,温泉池与上面倾泻而下的温泉瀑布浑然一体,热气腾腾,清澈见底。
江川推测,温泉瀑布和温泉池里的水温必然是比浴堂里的水温高出很多,直接引入的话,并不能用于泡汤,建造者在设计最初,想到了往池子里添加了冷泉水,将水的温度降了下来,才有了这池温泉。
不过,自打出事之后,院方便在换水口处上了锁。
举凡书院上锁的地方,都不能擅自打开,这是书院的规矩,也代表了此地凶险。
江川动作很是连贯,确定了目标之后,并不停留,回过身便要关上门,突听“哗啦”一声响,那人先憋不住了,从水底冒出了一颗脑袋来。
江川这才后知后觉般回过了头,就见那人一甩头,一抹脸,很夸张地呼了一声,“可憋死老子了。”
说完费力地爬到了池子边沿处躺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微微一侧头,与江川的视线撞上,咧嘴呵呵一笑,招呼道,“榆木兄,我就知道是你,还好是你来了,不然非得把老子给憋死。”
光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是那位偷鸡君。
江川一副怔怔的模样,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兄台躺在温泉池底莫不是在在习某种养生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