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菡死了,据说不愿意喝毒酒,被强制灌下去的。
听到死讯的时候,太子在想,原来皇家想杀一个人,如此简单。
可想保一个人的时候……却仿佛排除万难,却依旧不得章法。
郑长文死不足惜,却也让他明白了,当断不断带来的巨大后果。
就在太子以为,郑长文死了,郑思菡也死了。
他母妃在这次事件里丢了性命是对他的一种惩罚时,朝堂里,黄少瑜在陈述这件案子时,朝臣里的哗然。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不敢置信,惊讶,以及……失望。
太子想问他们怎么了?
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郑长文做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失察,但他们就没有吗?
如果不是他们怕惹祸上身,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的母妃也不会死。
现在,他还没有责怪他们,他们就迫不及待想把他推出来背锅了?
不,他们想得美,他才不会让他们如愿呢。
太子依旧不为所动。
可就在黄少瑜说完以后,陆云鸿站出来请辞。
太子诧异时,还未动就看见满朝瞬间就紧张起来,他们看向皇上,一个个据理力争,说陆云鸿还年轻,说陆云鸿是有功之臣,说陆云鸿离开朝堂是大燕的损失……
他们喋喋不休,死活不放人。
太子看见他们拼尽全力的样子,原本想去挽留的,可脚步却挪不动分毫。脑袋更是嗡嗡嗡的,恍惚只记得他父皇没有同意,众臣竟然喜极而泣。
只有陆云鸿,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他离开以后,一众臣子追了出去。
太子也跟着他们走,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陆大人,是不是户部那个马大人让您不开心了,那个人一看就是靠关系上来的,我们明天参他!”
“就是啊,陆首辅,您行行好吧,这么年轻就退,还让我们这些老东西活不活了?”
“阁老,阁老,您别急着走啊,这件事太子殿下失察了,我们以后不失察就是了,大家一起挽起袖子干嘛。”
“裴大人,您也劝劝嘛,咱们大燕地大物博,土地辽阔,光是治下的官员都数不胜数,陆大人这一走,很多问题我们问都没地问去,到时候耽误国家大事可怎么办啊?”
“就是就是,大家都说说,怎么也要让陆大人留下才行。”
太子等他们越过自己,在那空荡荡的道路上站了好一会才回的东宫。
这一回去,整个人就病倒了。
蔫蔫的,没精神。
曾太医看了,说是惊惧过度。
可当时在上朝,有什么好惊惧的?
皇上知道,他那是害怕呢。
既担心陆云鸿留下,他会掌控不了朝堂,又担心陆云鸿走了,他治理不好天下。
然而,世上哪有两全的事,但看你心胸够不够开阔,做事有没有魄力。
皇上去看了太子,太子病恹恹地躺着,双眸呆滞无声,唇瓣苍白,脸色蜡黄。
他问着太子道:“惊惧忧思,恐他人成为心腹大患?”
太子一怔,目光亮了一些。
皇上继续道:“陆云鸿是你皇爷爷的臣子,是我的辅臣大臣,以后若是你登基,他必定稳坐太师之位,朝堂之上无人可撼动。”
“你若是怕了,现在还来得及。”
太子长舒一口气,坐直身体问道:“那他会反吗?”
皇上笑了,说道:“他若是想的话,会。”
太子面色一紧,神色也紧张起来。
皇上看见他这副样子,便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生病了,很难受。”
“那个时候,我没有去想,如果我死了,这个皇位究竟是你坐,还是你叔叔坐。”
太子惊讶极了,问道:“为什么?”
皇上眼眸幽深,正色道:“因为你能坐,别人为什么不能坐?”
“历朝历代,有能者居之,无能者被人取而代之。”
“这天下坐过皇位的,不止赵家。只是现在坐得稳的,是赵家而已。”
“你不可否认的是,陆云鸿有治国之才。你要想,你要想的是江山,还是皇位。”
“江山需要人去治理,皇位坐上去容易,坐得稳很难。”
“武将开疆拓土,文臣治理天下。陆云鸿还带过兵,指挥过海战。他的大舅子王林,还曾是增援边疆,攻下城池的大将军。”
“你知道这些,会害怕是正常的。但同样的,陆云鸿也知道你在忌惮他,所以他选择退。”
“我现在就问你,如果陆云鸿退了,你有没有把握治理好天下?你能不能当好这个太子?你会不会令群臣失望?”
“治理天下……动辄几十万百姓生计,马虎不得?如果你觉得自己担得起来,那我就同意陆云鸿请辞,你也就不存在有所谓的心腹大患。”
太子听后,沉默着,久久不语。
就在皇上都快失去耐心时,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陆云鸿知道我在忌惮他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皇上道:“你不用问这么仔细,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陆云鸿高明在于,他甚至于都不用来试探你。”
太子苦笑,所以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像陆云鸿那样对不对?
皇上也没有继续打击他,而是道:“还有裴善可以帮你。”
太子问道:“如果是父皇,父皇怎么选?”
皇上道:“我会留下陆云鸿和他的家眷在京城,给他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我会让天下人敬仰他,提起他就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忠臣,而非权臣。”
“权臣让人忌惮,忠臣让人敬仰。”
“名利富贵都有了,聪明人会知道怎么选?陆云鸿的野心,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大?”
“就像你和太子妃,你会舍得让太子妃带着两个孩子去冒险吗?”
“答案很简单,你也知道。”
太子直言道:“是啊,可还是会觉得害怕。”
皇上幽幽一叹,说道:“那就只有放陆云鸿离开了,不过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太子沉默。
皇上道:“你看看,你就是如此优柔寡断。”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就连我告诉你,陆云鸿不会造反,你还是会担心。”
“从你提拔郑长文的时候,就已经错了。你应该全心全意信任辅佐你的人,而不是培植所谓的心腹。”
“如果你连全心全意辅佐你的人都不信任,你哪里还会有所谓的心腹,他们就已经是两个党派了。”
“郑家视陆云鸿为眼中钉,可你看看陆云鸿是怎么做的?”
“他甚至于都没有跟郑家的人对上过,郑家的人就因为沉不住气而全盘皆输了,如果他想弄权,郑家人连回京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孩子……到底不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