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贵妃娘娘圆房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似乎宫里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
安嫔住的延福宫里,派来照顾安嫔的古嬷嬷和桂嬷嬷在茶房里说话,两个人的声音都透着那么点舒心的意味。
古嬷嬷道:“好不容易盼了这么些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桂嬷嬷道:“可不是吗?贵妃娘娘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貌性情,哪一样不出挑?也就是当年,太子选太子妃的时候,她年纪尚小……”
古嬷嬷道:“话虽如此,但安嫔娘娘能生下太子,也算是为我们大燕立功了。”
桂嬷嬷道:“谁说不是呢。如果她早些年能珍惜皇上,现在岂不是更好了?”
“可惜……”
古嬷嬷又道:“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各有各的缘法,有些福气太重,一个人享不完。”
“嘭”的一声巨响。
茶房的门被人用力地踹开。
紧接着安嫔走了进来,照着古嬷嬷的脸就是一记耳光,并怒声问道:“你说谁享不完?”
“我享不完,姜晴就能享完了?”
“我告诉你们,我的儿子是太子,整个大燕将来都是他的,你们算什么东西?”
古嬷嬷和桂嬷嬷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两个人跪了下来,低垂着头。
安嫔看见她们这副样子就来气,狠狠地踢了她们两脚。
桂嬷嬷身体靠后一些,还好。
古嬷嬷被踢得胸口一阵剧痛,强忍着,额头上满是虚汗。
安嫔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后怕,但她很快就道:“别叫人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否则的话,本宫要你们的命!”
她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
古嬷嬷再也坚持不住,吐了口血,整个人也软软地倒下去。
桂嬷嬷紧张道:“我去请太医。”
古嬷嬷拉住她的手,说道:“贵妃娘娘才承宠,我们延福宫就要请太医,像什么话?”
“没事,等会我悄悄去配一副药来吃,死不了的。”
桂嬷嬷气愤道:“皇上派我们来也有监视她的意思,你何必要怕呢?”
古嬷嬷摇了摇头道:“你不懂,我们首先是下人,皇上才派我们过来。过来也是给安嫔使唤的,她有权惩治我们。”
“再说了,今日是我们没防备,说了这些话,以后切记不可再说了。”
“放心吧,她拿我们撒气就不敢到外头去闹,大家都能过安生日子了。”
桂嬷嬷长叹,可扶着古嬷嬷起来,看她伤得实在厉害,也不敢瞒。
私底下还是去告诉了太子殿下。
很快,太子殿下就带着曾太医来了。
得知是说了栖云宫的闲话引起的,太子蹙了蹙眉道:“你们明知她的性子,还说这些话来刺激她做什么?”
“也就是她现在有了顾忌,这要搁以前,你们两个还能活吗?”
“养好伤离宫吧!”
太子说完,去了主殿。
桂嬷嬷满脸通红,嗫嚅着,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
再怎么说,太子殿下都是在乎安嫔娘娘的。
古嬷嬷则轻叹一声,仿佛早有预料,面色灰白。
很快,主殿里传来安嫔呵斥的声音,带着哭腔,震耳欲聋。
太子却冷冷道:“继续哭,继续闹,看能闹出个什么结果来?姜母妃就是比你好,你今天才知道吗?”
“现在后悔了,痛了,想叫我去帮你求回来?”
“可怎么办呢?你是我亲娘,他是我亲爹,可你只会威胁我,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他不疼我,我这太子还能当得了吗?”
“你继续作,反正我就想看看,你把我的太子位作没了,会不会高兴点!”
安嫔当然会反驳,闹得也更大声。
可太子由始至终都看着她闹,眼神逐渐冷得吓人,她看见已经和她一样高的太子,好几次想要动手都忍住了。
在这宫里,她只有这个儿子了。
能不能翻身,也只靠这个儿子。
如果连他都厌恶她,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是她生的,他怎么可以厌恶她,怎么可以?
安嫔崩溃地大哭,随即又明里暗里指责皇上,说他虚情假意,用不了多久就会抛弃姜晴的。
太子听她说完,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如果我父皇真是你说的这种人,我身为太子,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母亲?”
安嫔愣住,不敢置信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冷笑道:“去母留子,你没有听说过吗?”
安嫔震惊,脸色煞白,惊呼道:“你放肆!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我可是你母亲!”
太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来看你了。但凡你需要我,只要不是胡作非为,草菅人命,我都来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在这皇宫里,你也算是陪着我长大的,别等到将来,才说什么没有机会疼我的话,到那时,我怕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太子说完,转身走了。
只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心里一阵酸涩。
他就是不懂,一点也不明白。
为什么都是母亲,别人的母亲都知道疼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他的母亲,就不知道疼疼他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让他知道是为了他好的,也足够了。
安嫔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原本凶狠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濛。
这几年,她觉得儿子的变化好大,长得很快,懂事得很快,还会照顾人了。
她暗暗窃喜,觉得用不了多久,儿子就会帮她撑腰的,她再也不用这样憋屈地活着了。
可刚刚儿子的话点醒了她,原来这几年,她也是陪着儿子成长,看着儿子越来越能干。可似乎,她什么也没有做,不仅没有做,还一直在添乱!
回过神来的安嫔慌了,耳边响起母亲的话,要想对孩子施威,必要先施恩,让他服你才行。
可她的儿子,从来就不服她啊。
不仅不服,还满眼都是厌恶。
安嫔狠狠地砸了桌面上的一切,然后是博古架,枕头,板凳……一切能砸的她都砸了,情况不能再糟糕,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挽回。
明明那是她的儿子啊,怎么就和她不是一条心,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她?
安嫔崩溃地哭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儿子的话,还是因为她早就已经后悔,当年不该急功近利,不该和皇上闹到那个地步?
如果她能隐忍一些,不那么冲动,现在坐在凤座上的人就是她了?
可惜……现在再后悔也没有用了,也不会有人来心疼她,连娘家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