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榜下捉婿啊,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赶紧跑吧。
幸亏李明浩如今一身修为已然大成,当下便如同游鱼一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不一会儿便逃了出来。
稍等片刻,见于伯循、李仪祉、井勿幕等人也出来之后,便一起前往徐记稠酒铺饮酒庆祝。
正在他们开怀畅饮的时候,报喜人也到了白鹿村,一到白家老宅门口便大声吆喝,“捷报!贵府老爷白讳嘉轩高中陕西乡试第十二名,京报连登黄甲!”
“中了!中了!”白秉德开怀大笑,连声招呼打赏,“鹿三,快快打赏!快快打赏!收拾东西,我要去祠堂祭拜列祖列宗!”
这可是白家、鹿家一脉两支有史以来第一位举人,必须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鹿两姓的先祖才行!
消息一下便在全村传播开来,大家伙纷纷涌向白家道喜,唯独鹿泰恒听了很是闹心,这族长你们白家当了,如今举人也成你们白家的了,难道我鹿家就要一直被你们压住不成?
“看啥?还不赶紧收拾东西!晚上早点回来!”鹿泰恒瞪了一眼鹿子霖,哎,你是没指望了,还是赶紧多生几个娃吧!
白家整整热闹了一天,到了晚上白秉德还不忘叮嘱,“鹿三,今天光是村里的,明天、后天肯定还有其他地方的亲朋过来,到时候可不敢怠慢了!”
然后方才上炕睡去,秉德老汉刚躺下就滋滋润润地迷糊了,他梦见自己坐着牛车提着镰刀去割麦子,头顶忽地一个闪亮,满天流火纷纷下坠,有一团正好落到他的胸膛上烧得皮肉吱吱吱响,就从牛车上翻跌到满是黄土草屑的车辙里。
惊醒后他已经跌落在炕下的砖地上,他摸摸胸脯完好无损并无流火灼烧的痕迹,而心窝里头着实火烧火燎,像有火焰呼呼喷出,灼伤了喉咙口腔和舌头,全都变硬了变僵了变得干涸了。
白赵氏大约听到响声跑进屋来抱他拉他都无法使他爬到炕上去,立即惊慌失措呼喊鹿三。
俩人把秉德老汉抬到炕上,一齐俯下身焦急而情切地询问哪儿出了毛病;可是秉德老汉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用粗硬的指头上的粗硬的指甲扒抓自己的脖颈和胸脯,嘴里发出嗷嗷嗷呜呜呜狗受委屈时一样的叫声。
白赵氏急傻了,只有鹿三脑筋尚未混乱,忙喊,“我去请先生!”随即跑出院子,奔白鹿镇请先生去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路上遇到早起捡粪的乡亲,鹿三赶紧请他进城去找白嘉轩,这时候他必须回来才行,乡亲连忙应了,骑上驴就往城里跑去。
到了白鹿镇,找到冷先生,冷先生听说了病状,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皮包挂到裤腰带上,急忙赶到白家来。
进门后不动声色,冷着脸摸了左手的脉又捏了捏肚腹,然后用双手掀开秉德老汉的嘴巴,要来烧酒点燃。
从裤腰带上解下皮夹再揭开暗扣,露出一排刀子锥子挑钩粗针和一只闪闪发光的三角刮刀;取出一根麦秆粗的钢针和一块钢板,一齐放到烧酒燃起的蓝色火焰上烧烤,又让人压住白秉德。
把那块钢板塞进秉德老汉的口腔撬开,右手里那根正在烧酒火焰上烧得发红变黄的钢针一下戳进喉咙。
秉德老汉竟然神奇地坐了起来,抓住冷先生的手说开了笑话,“哎呀!冷侄儿!我给阎王爷的生死簿子上正打钩哩!猛乍谁一把从我手里抽夺了毛笔,照直捅进我的喉咙。我还给阎王爷说你看你看这可怪不了我呀!原来是你。”
旁人又哭又笑,开始收拾茶饭,可没多一会儿,白秉德又犯病了,冷先生故技重施,将他救了回来,旋即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众人连忙拦住,冷先生不动眉平板着脸说,“常言说,有个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再不发生了算是老叔命大福大,万一再三再四地发生我夺了他打钩画圈的笔杆也不顶啥了!”
完了小声说道,“赶紧让嘉轩回来吧。”
“早上就让人去叫了,没耽误的话就快回来了。”鹿三下意识回应。
屋里,白秉德也在喊着嘉轩的名字,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说什么也不肯闭上稍微休息下。
众人都知道,他现在就剩下一口气吊着,要是闭眼就醒不来了,于是不断派人到村口张望。
“嘉轩回来了,嘉轩回来了!”终于有人带来了好消息。
不一会儿功夫,李明浩便满头大汗地进了院子,白秉德的眼睛愈发亮了起来,拉着李明浩的手,“好好好,你算是给我们白家先人争气了!”
然后用沉静的眼睛盯着李明浩,“你考上举人,这是好事,但还有一件事,不说好我就算走了也不安心!”
“爸,先不说那事,先给你治病,病好了再说。”李明浩看着白秉德的眼睛,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种种细节都在证明,秉德老汉已经救不回来了。
“我现在说得就是我死了的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是举人了,这道理还不懂?要是我们白家在你这儿绝了后,我就算死了也不安心!婚事到底咋办,你给我个准话,我走了也安心!”白秉德死死攥着他的手。
“你放心,我去八仙庵烧香的时候,道士都说了,我是多子多福的命;这回我就不急着进京去考进士了,等先有了儿女再说!”此时此刻,李明浩也只能如此安慰白秉德。
八仙庵就是八仙万寿宫,西安城里最灵验的道观,一听他这么说,秉德老汉露出笑容,“好,有你这句话,我走了也放心!”
说完立时松了手,往后一仰,蹬了蹬腿就气绝了,哭嚎声顿时响起,李明浩哭了几声,擦了把眼泪就开始忙活起来。
他可是独子,现在还没资格伤心,后事到底该如何处理,还得由他来操持,在他的命令下,众人便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