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今年也不过十四岁,但是,骑在马上的他,身体却跟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
这是骑术有成的象征,骑马的时候,人越是跟马鞍对抗,就越是容易劳累。
护送着他的骑兵,在坊门前逐渐减速,随即分散于两侧。
正中央,李弘在两骑的护送下,一直骑行到了坊门附近。
见太子停了下来,李贤努力挤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边拱手边往前走着说:“这位,就是太子皇兄了吧,弟弟前段时间失忆了,认不出兄长来,还望兄长见谅。”
端坐马上的李弘,看到李贤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虽然之前沛王跟他不怎么亲近,但是,也不曾出现这般生分的场景啊。
跳下马,李弘轻咳一声,还了一礼,叹息道:“孤自然知道你失忆了的事情,本来,孤应该第一天就上门来看望你的。但是,东宫和朝廷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孤这个皇兄当的,真是不称职啊。”
李贤眨了眨眼睛,拱手道:“皇兄莫要自责,您是太子,自然要以社稷为重。再说,您现在不是来看望弟弟了嘛!”
说完,李贤侧身邀请李弘进坊门。
李弘也不将战马教给别人,就是自己牵着,跟李贤一起散着步朝沛王府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贤居然觉得李弘对待他这个弟弟很是真诚,言语和煦,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意思。
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李贤可不想被所谓的“历史记录”给阴了。
命只有一条,哪能用来赌概率?
“贤弟,孤听父皇....不对,孤听人说,你想要学六艺?可曾找到合适的先生?”
虽然李弘转折的很快,但李贤也听到了“父皇”的字眼。
看样子,李治还没有放弃隐藏皇帝身份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家伙在玩什么。
苦笑一声,李贤道:“弟弟倒是想要寻找老师,但是之前有一个俊俏的大哥哥,在我府上跟我打赌,说是一定会给我找到合适的先生,我觉得还是给他一段时间比较好。”
俊俏大哥哥?就是父皇了吧。
李弘也很无奈,明明父皇这么大的人了,但是在沛王弟弟面前,却幼稚的像个孩子。直接表明身份不好吗?被人叫“俊俏哥哥”,就这么有意思?
虽然一阵腹诽,但李弘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展现出来。
天地君亲师,对他而言,父皇占据了“君”、“亲”两样,不管是作为臣子还是儿子,妄议君王和父亲,都是不应该的。
一直走到沛王府门前,李弘才松开了马屁的缰绳,拍拍马头,指了一下方向。
令王勃惊异的是,明明没人牵着,战马也没有乱跑,而是径自走到街道上的阴凉处趴了下来。
“太子殿下的宝马,真是通灵啊!”
面对王勃送上的一记马屁,李弘还是得意的昂起了头。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沛王弟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
然而,他哪里知道,李贤对这一幕实在是没有一点惊讶的感觉。
他能说自己养过的一只猫,也能跟狗一样的,握手、趴下、坐下....
万物都有灵性,只要经历正确的引导,让它们懂得主人的意思,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让坐骑露一手没有引起弟弟的惊讶,李弘觉得很不甘心。
装逼这种事情,若无其事的装出来才是最正确的,刻意强求,很容易装成煞笔。
李弘虽然不知道“装逼”的词汇,但是差不多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沛王弟没有惊讶,他也就不再关注了。
走进沛王府,就能看到到处忙碌的仆役。
令李弘惊讶的是,有几个侍女,甚至还架着梯子,在清理廊道顶端。
要不要这么干净?他东宫也没有要求仆役做到这种地步啊!
看到太子惊讶的样子,王勃告罪一声,靠近了他的耳朵低声道:“太子殿下不必惊讶,沛王殿下自从醒来以后,就患上了洁癖,水非煮沸不喝,每天晚上都要洗一次澡。不过这大扫除,倒不是每天都做,恰逢您今天来,这不是才临时决定打扫一下嘛。”
听到王勃的解释,李弘点了点头。
失忆这种事情,一直存在于传说里面,至于真实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没想到失忆以后,人真的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俩人的交流压低了声音,但带路的李贤,还是听到了一点。
洁癖不至于,不管是喝沸水还是天天洗澡,不过是曾经的习惯而已。
在外疲倦一天,也只有热水澡能让他全身心的放松一下。而习惯一经养成,想要改变不是一般的容易。
沛王府的地形,李贤自然是已经记下来了。
而且,就算没有记下,也能循着禁军的封锁,进入大堂。
不得不说帝后太子三人的出行,防卫力量简直堪称变态。
尽管他这是到弟弟家里来,可是禁军还是接管了王府的防御。
古时自战国以后,为什么少有皇帝太子遇刺身亡?
这变态的防卫就是原因。
进入大堂以后,李贤只是客套了一下,就坐到了主位上。
太子不是皇帝,不可能喧宾夺主。
坐定以后,沛王府总管张德,端着茶碗,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这几碗茶,从开始泡到试毒,都有东宫宿卫全程监视。
不过,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是茶水送上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烫,正是适合饮用的时候。
张德先是给太子上了一碗茶。
这无可厚非,虽然太子是客人,但是他身份尊贵,分到第一碗茶,也没什么。
但是,在李贤微眯的注视下,他的第二碗茶,居然端给了李弘身边的一个官员,再之后,才轮到他这个沛王和王勃。
有意思啊,这阴阳人,又找到下家了?
看向太子身边的官员,只看他的紫袍和金鱼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轻咳一声,李贤看向紫袍官员,好奇道:“这位官员,本王还未询问你是何人。”
紫袍官员愣了一下,咽下茶水,才起身拱手道:“倒是下官孟浪了,还未自报家门。下官是兵部尚书张文瓘,跟太子殿下一样,微臣这两天也忙于高丽的事情,今日才偷得半日闲,得以前来看望沛王殿下,还望沛王殿下莫怪。”
张文瓘?
跟戴至德一样,这家伙也是东宫的出身啊。
看样子,张德的行为不是无意的。
戴至德好不容易收买了张德,虽然身陨,但应该也会想办法把这一子暗棋,交给别人。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张文瓘了。
只是....
兵部尚书啊。
跟戴至德刚刚担任的西台侍郎不一样,兵部尚书虽然差一点,但反而更加重要。
高丽那边正开战,兵部尚书,还真动不得。
而且,李贤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设计搞死一个戴至德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来一个?难道还能故技重施不成?
不过....
看向大堂门口,一副随叫随到模样站在那里的张德,李贤清冽的目光只是一扫就过去了。
本王搞不死这个张文瓘,还整不死你这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