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沈嘉轩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便一路气势汹汹冲到沈母面前,质问道:“妈!你去见裘俊风了是不是?”
沈母正在侍弄花草,闻言立刻撂下脸:“你对我说话就这个态度?我是你的仇人吗?”
“我也不想,但前提是你不要拖我后腿!”沈嘉轩的神色半点没有缓和,疾言厉色道:“裘俊风是什么人?傅追的死对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沆瀣一气要对付人家是不是!”
沈母冷哼:“那又怎么样……”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再去招惹傅追!”沈嘉轩突然猛地捶了下桌面,厉声打断她:“之前在他那摔得跟头有多狠全都忘了?现在公司刚有点起色,正是准备在国内站稳脚跟的时候,你想我这些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吗?”
沈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是更加激动,吼道:“那你哥的仇就不报了吗?公司公司!你眼里就只有钱,为这个连你的仇人你都能去讨好!”
“我眼里只有钱?”沈嘉轩深吸一口气,指着沈母道:“当年沈家被傅追打压得喘不过气,要不是我豁出去下跪道歉,求他手下留情,又辍学到处东奔西走拉投资,累死累活撑着公司,这一家老小早全都饿死了!”
他冷嘲热讽:“可笑,你竟然说我眼里只有钱,是你眼里只有沈嘉石那个死人才对吧!这些年我有多辛苦你体谅过吗?”
“我就是因为体谅你的难处才忍了这么多年!”沈母红了眼眶,顽固道:“但现在我忍不了了!一想到你哥在地底下孤单寂寞,而害死他的傅追却活得逍遥自在,这些年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把你哥抛在脑后,你知道我看在眼里有多恨吗!”
“你有什么可恨的!”沈嘉轩简直要被她的不可理喻气笑了:“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沈嘉石是杀人未遂又他娘的害死了自己,连带着我们全家都受他连累,被傅追针对!他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他这个哥哥,本来确实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成为傅追的男友,但一朝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便自暴自弃,性情也逐渐变得阴郁偏执,甚至经常对他这个还在上高中的弟弟阴阳怪气。
说些什么“我要多发挥点剩余价值,以后把家产全留给你”这种话,沈嘉轩都看在他身患绝症的份上忍了,可没曾想沈嘉石疯到这个地步,临死前还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以至也别说什么把家产全都留给他的话了,沈家的底子几乎都在后来傅追的报复中耗空了,沈嘉轩接手的是个烂摊子还差不多。
但沈母已经被仇恨完全蒙蔽了,什么也听不进去,此刻被沈嘉轩刺激得胸口剧烈起伏,抬手便抽了他一巴掌:“住口!”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被死寂所替代,沈嘉轩的心算是被这一巴掌彻底抽凉了,当下也不再指望沈母能迷途知返,最后冷笑道:“好……好!我不管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养老的钱我一分不会差你,但别指望能借沈家的力用来给你发疯!至于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计划更是不必跟我说,您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没顾忌,我可还年轻呢,不想枉受牢狱之灾!”
说罢摔门而去,留沈母在背后破口大骂:“你……你这个不孝子!”
见她喘不过来气,身边助理马上替她抚背,等沈母稍稍调匀了气息,才问道:“夫人,咱们还要对傅追身边那个情人动手吗?”
“动……当然要动!”沈嘉轩不配合,幸好她身边还有裘俊风的人可以使唤,沈母恶狠狠地道:“把那小子绑了喂上药,扔到淫窝里让他跟那些脏的臭的胡搞,再把拍下来的视频发给傅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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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星垂浑然不知恶毒反派正在背后策划破坏他的贞洁,见傅追刚骂完他就发了个视频通话过来,原本被浇熄的热情瞬间重新燃起,兴高采烈地按下接通键。
“哥哥!”
他灿烂的笑容瞬间占领了屏幕,仿佛再靠近些就能连温热的吐息都一并传递出来,那头傅追有些受不住地眯了眯眼,大约有些明白了宠物视频解压的原理。
不过他要是表现出受用的态度的话,估计这傻狗就更要得意忘形了,毕竟都自信到要跑来公司跪地求婚了。
“还笑得出来?是认定我已经栽在你身上了,所以有恃无恐吗?”
傅追慵懒地仰靠在椅背中,双腿自然交叠,身躯随着转椅小幅度地晃悠着。
嘴上找着茬,姿态却是散漫闲适。
“我没有啊!”越星垂就仿佛被冤枉的大狗一般睁圆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道:“这只是我见到哥哥以后的默认表情。”
说着小声逼逼道:“我哪敢对你恃宠而骄,我都快被你吓成惊弓之鸟了,成天担心被抛弃,就在刚才你还在威胁我呢……”
“少在那装可怜,刚才说要跟我求婚还要在网上公开的胆子呢?”傅追不为所动,手臂搭上扶手从椅背中坐起,倾身凑近屏幕,屈起的指节托着下巴,用暗藏着危险的诱哄语气问道:“我很好奇,是我什么举动给了你这种妄想,你说来给我听听。”
他这个动作使衬衫袖口垂落了一小截下来,越星垂像眼馋骨头的大狗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皙到透明的手腕,以及浅淡又形状美好的唇,咽了口唾沫,总算没被美色冲昏头脑,事先找补道:“说完哥哥能保证不生气吗?因为我感觉你好像在找理由发落我……”
“哦?”傅追露出些微惊喜的神色,笑着伸出手指轻点屏幕上他额头的位置道:“瞧瞧我的傻狗,居然学聪明了,能猜透我的意图了,值得鼓励。”
越星垂:“…………”他宁愿自己还像从前那样蠢。
而随时待命的秘书透过办公室一侧的落地玻璃墙看见这一幕,更是瞳孔地震,她没看错吧?傅总正在上班时间跟人打视频电话,而且还笑得这么充满狡黠……既惊悚又可爱是怎么回事?
“对了。”傅追这时轻侧了下脑袋,戏谑道:“还有你这个要保证的勇气又是谁给你的,也一并说说吧。”
“啊………”自讨苦吃的越星垂挎起张狗狗批脸,纠结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我和哥哥接过吻……”
傅追的眼神陡然睥睨起来。
越星垂连忙补充道:“还睡过觉……同居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冲对方笑的次数超过十次,甚至一起旅游过……结婚必备的所有前提都凑齐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时间有点赶,要是再处个半年左右,结婚需要的条件就基本完美了,但这不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适合求婚的好时机么……”
“嗯……前面我倒还能理解。”傅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令人难以置信他听不下去高管的企划报告,却能顺着这种没营养的话题问道:“旅游算什么结婚的必备前提?”
“哥哥不知道吗?”越星垂又来了精神,开始显摆他从互联网上获取的知识:“旅行是最能考验两个人磨合程度的,如果经过舟车劳顿后,两个人还没有彼此厌恶,吵架翻脸,那就代表他们很适合踏入婚姻的殿堂!”
傅追赞同:“中心思想提炼得很好,但这是《围城》里的台词。”
“况且……”他道:“我记得原话是要旅行一个月,咱们也就一天半,你还惹我发过两回火。”
“呃……”越星垂无言以对,渐渐绷紧了表情,严肃道:“文学作品里的话不能全信,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出发,至少我觉得我和哥哥很合适。”
“哪里合适?”傅追故意给他难堪:“我比你大十二岁,论人生资历论身家财富各方面都远超于你,没有我的接济,你恐怕连在夜市小摊上买个戒指的钱都没有,哪来的脸说跟我求婚?归根结底,结婚的本质是利益交换,而你能带给我什么?”
“我……我……”越星垂卡壳了,眼底积蓄起星点湿润,这还是继上次的初吻乌龙事件后,他第二次羞愧难受成这样。
傅追如愿以偿地把人逗哭了,心底却罕见得没有捉弄对方成功的愉悦,甚至看着越星垂那张要哭不哭的脸,胸腔里涌动出一股怪诞的感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他没想遮掩这份柔软,刚想顺势说两句软话哄哄人,没想到越星垂这个伤心人倒是率先开口了,哽咽道:“我只能给哥哥快乐……”
说着泪水滑落下来:“还有我的一根肋骨……”
傅追迷惑:“……我要你的肋骨做什么?”
“肋骨烧成的骨灰,应该可以够制作一枚钻戒的了吧……呜呜呜……”越星垂终于绷不住了,埋头痛哭:“哥哥不要嫌钻石太小,取太多根肋骨的话,我可能就会变得很虚弱,不能再伺候哥哥了……呜呜呜……”
他的哭声像小火车一样在屏幕前奔腾呼啸。
“………”
不怪傅追没有同情心,但越星垂每次沉浸在悲伤里,一本正经说一些傻话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好吧,心疼只是短暂的,他其实还是喜欢欺负傻狗。
点了几下屏幕,截下越星垂当前的蠢样,傅追内心在偷笑,面上还是皱着眉骄矜道:“好了,别嚎了,本来给你准备了个惊喜的,都快被你把兴致哭没了。”
越星垂闻言抬起头抹着眼泪,可怜巴巴道:“……哥哥要来陪我做手术吗?”
“对。”傅追没好气道:“我要让医生摘掉你的脑子,换颗新的。”
听出他在骂自己,越星垂不吱声了。
傅追啧了一声,心想傻狗这会儿胆子又小了,只好哄道:“你就不能往好地方猜?是满足你某些胆大包天奢望的那种……”
越星垂这才渐渐有了反应,还噙着泪的乌黑眸子一步步亮起来,欢呼道:“哥哥你同意以后接我下班啦!好耶!”
本来想说允许他将照片摆上自己桌面的傅追:“………”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怪自己故弄玄虚,还有这条傻狗的愿望太多。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越星垂握着拳头放到下巴上,做出狗狗渴望的样子,问道:“我猜错了吗?”
一言九鼎的傅总怎么能对狗狗说出拒绝的话,他自认倒霉地闭了闭眼,随即再睁开,却是露出了一个惑人的微笑。
“……不知道呢。”傅追模棱两可道:“不如你等等看,我可能出现在你下班地点的某条巷子里……”
他温柔的语气里显然埋伏着陷阱,但越星垂还是不长记性地马上咬钩,抓耳挠腮地焦急道:“哪条哪条?”
“我想想……”傅追沉吟片刻:“可能是最偏僻,四下无人,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也没人在意的那条吧。”
毕竟要玩绑架的游戏,最好还是掩人耳目一些,不然容易引起路人误会,同时也是为了效果更逼真。
“奥奥……”越星垂恍然大悟,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兴奋道:“那我知道了!还有三十分钟就下班,我会早早在那里等哥哥的!”
“嗯,真乖。”傅追夸奖道:“把视频挂掉吧。”
越星垂腻歪道:“不……哥哥先挂吧。”
懒得动手指的傅追耐心告罄,冷下脸:“少废话,要你挂就挂。”
“哥哥翻脸好快……”越星垂吓得打了个哆嗦,嘟囔着挂掉了视频。
重新回到没有傅追音容相貌的现实里,越星垂怅然若失,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如坐针毡,只干瞪着秒针转到最后一圈,立刻便拎起书包冲出工作室,来到楼下打卡。
有同事望着他的身影感叹道:“小越速度真快啊,每天到点都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梁乐圣翻了个白眼:“那是,他该上另一个班了,那份活可比在我这画图有前途多了。”
话虽酸溜溜的,但拿起越星垂桌上留下的图纸,他的眼中又流露出满意的赞赏之色。
同事陪着笑,却没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越星垂的身份,只不过由梁乐圣这个老师说出来是在打趣,他说出来就是在嚼舌根传闲话了。
电视台大厦外,越星垂马不停蹄地奔跑向附近那条正在施工,人迹罕至的小巷,殊不知背后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这小子怎么回事?”沈母安排好的人手坐在一辆面包车内,为首的光头纳闷道:“竟然自己往没人的地方钻。”
“管他呢!年纪轻轻的大学生不知世间险恶不很正常。”同伴道:“正好方便我们下手了。”
“也是。”光头也不再纠结,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面包车启动,缓缓跟着行驶过去,眼看着到了空荡偏僻的小巷深处,离越星垂近在咫尺,他们蓄势待发要冲下车的当口——
前方拐弯处突然又冒出一辆纯黑色的豪车,像幽灵一样来了个漂移,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无声无息刹了车,然后迅速从里面下来三四个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训练有素地将同样称得上算是彪形大汉的越星垂控制住,利落得给人套上眼罩,扛着塞进了车,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最后不留一丝痕迹地绝尘而去。
留
那头沈母半天没得到回信,便打电话来询问:“怎么样了?人抓到了吗?”
“没……没有。”光头磕巴着,懵逼道:“来……来晚一步,他被另一伙人先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