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还剩下一个月,这一个月你自行解决自己的衣食住行。”
“在外面,你想接济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但别指望让我来为你的善心买单。”
“如果到时候,你还能说出六千万不值一提这种话,我才算佩服你。”
傅追说完这些,便让管家给傅项明收拾好行李,将所有奢侈品都没收,顺手冻结了他所有银行卡,又放出话去让他那些狐朋狗友不准帮扶,最后只给人留下两件换洗衣物和两百块钱现金,而就这寒酸的待遇,还是越星垂出面求情才得来的。
没错,在他的家,他的小叔面前,居然要小妈……哦不,是情人求情才能得到一丝宽容,这世界上还有天理吗?还有公道吗?
傅项明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半晌还沉浸在打击中缓不过劲儿来,他手里攥着那两百块钱发愣,整个人仿佛像在做梦,二百块是什么概念?
在他的认知里,在档次最低的酒店住一晚都要七八百起步,平时三餐要是没有专业营养师调配,那更是连抬起筷子的兴致都没有,更别提平时娱乐的开销了……倘若连吃住都低于这个水准,可以说这个人就已经失去了生活质量,完全沦为追逐温饱的奴隶了。
傅项明喉咙发紧,难道他以后就要过那种每天早出晚归,窝在逼仄的出租房里吃着廉价外卖的日子了吗?
然而很快越星垂就告诉他,他的想象还是乐观了,吃外卖住出租房那都是人上人的生活,现实要比这更加残酷。
“大侄子,哥哥还是心疼你啊。”越星垂摇头感叹:“二百块也够在学校附近的黑心小旅馆猫上个六七天的了,要是挑个没窗户的房间,价格没准还能更低点,唉……我那时候可没这么幸福。”
这还算幸福的?你以前是住在棺材里吗?傅项明瞳孔地震,不,他不信,这绝对是越星垂在危言耸听。
“当然了,这是没算上伙食费的情况下,比较理想的开销。”越星垂继续滔滔不绝地传授着自己的求生之道:“不过你平时可以多去附近面包店啊、关东煮摊子前面转转,一般前面都摆着试吃盒呢,但是你得记住不能老揪着一家薅羊毛,能不能吃饱另说,容易遭狗撵。”
这是什么地狱绘卷图景……傅项明差点站立不稳,只能安慰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工作,肯定不会落到被人放狗咬这么惨。
想什么来什么,越老师小课堂马上就讲到这块了:“最后吧……主要还是找工作这块有点难,多数兼职都要管你要健康证,到时候你记得去城南那家防疫站办,他们就收五十块钱,而且就在地铁线旁边,省得坐公交还得倒车了……”
五十块!傅项明捂住胸口,头一次觉得这是笔无法承受的巨款。
但这还没完,越星垂掏出手机露出二维码:“大侄子,加个微信吧,我这里有一些睡桥洞的攻略视频可以分享给你。”
“你开什么玩笑!?”傅项明嘴上不服输,身体却老老实实扫了码。
“开玩笑?”越星垂严肃道:“生存从来都不是开玩笑,这些都是我侥幸存活后的经验之谈。”
说着在微信上给傅项明发送了个位置。
“这个地址你记着,要是实在没地方住了可以过去看看,那块儿的狗窝宽敞还干净,最关键的是附近的狗也比较友善,要是遇上不懂事跟你呲牙的,你就提我名,好使。”
傅项明咬牙切齿:“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没准往后都是一家人。”越星垂搂着傅项明的肩膀往外走,接近玄关的时候偷摸往他怀里塞了五十块钱,悄声道:“别嫌少,其实你小叔平时管我也管得很严,这点都是我从牙缝里扣出来的,省着点用奥。”
傅追站在后面悠然自若地抱着臂膀,看着他俩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淡淡道:“我都听到了。”
越星垂马上换了副面孔,转头嬉皮笑脸道:“都是策略,策略!我知道哥哥可宠我了,但这不是得藏下拙,免得大侄子心里不平衡嘛。”
傅项明:“…………”我也听见了。
他憋闷得想当场把那二百五都甩越星垂脸上,但理智还是让他忍住了,只是很不潇洒地单抽出那五十摔在地上道:“用不着你假惺惺!”
“唉。”越星垂故作老成地叹息一声:“甭管我是真是假,钱还能烫手还是怎么的……”
说完便蹲下身去捡。
“过来,让他自己捡。”傅追出声制止,随即居高临下望着傅项明口气淡漠道:“你当他就没人疼,天底下只有你一个是金贵的吗?”
可是我才是你的亲侄子啊!傅项明此刻对有后妈就有后爹这句话感同身受,红着眼眶道:“他拿这五十块钱羞辱我的时候小叔你怎么不说?还有什么住狗窝之类的,不都是他在跟我幸灾乐祸耀武扬威……”
傅追打断他:“他就是我从公园的狗窝里捡回来的。”
“………什么?”傅项明立时被震住了,他之前听越星垂说住狗窝什么的,还以为这是某个情|色场所的黑话代称,也怪今早越星垂扑在他小叔身上学狗叫的画面给他的冲击太深刻了,以至他总觉得对方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身上当时身无分文,都快饿死了,也没见像你这样怨天尤人,见到我尚且还能露出三分笑。”傅追道:“让他对我死心塌地,只需要一顿饭,你呢?我要填进去多少才能让你对我这个小叔感到满意?”
傅项明羞愧得不敢说话。
“算了算了,哥,别说了。”越星垂一副被夸得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喜上眉梢的模样,劝道:“我受点委屈没关系,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叔侄之间的情分。”
又来?傅项明痛苦面具,他算是看明白了,越星垂一说好话,他就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傅追冷着脸就一个字:“捡。”
傅项明无处申冤,只能默默弯腰捡起那五十块钱,凑齐了二百五。
就这样,刚到家两小时,板凳还没捂热乎呢,他就在新进门的绿茶后妈的推波助澜下,被他视若亲爹的小叔逐出了家门。
这个家已经不属于他了!傅项明拎着行李挥泪而去。
“希望大侄子能好好改造。”
待人走后,傅追有些疲惫地斜靠在红木躺椅里,越星垂则殷勤地蹲在后面替他轻揉着不停跳突的额角,由衷地发出这声感叹。
傅追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阳光透过中式窗棂照耀在他脸上,经由高挺的鼻梁留下鲜明的光影交界线,这处采光很好的花厅完全是古制装修,据说以前这块地皮上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宅邸,只是产权到傅追手里后,便只剩下这处花厅还算完好了。
而每当傅追感到身心疲累时,就格外喜爱这个复古的角落,从前这里是安静的,也是淡雅而高寂的,但如今多了个越星垂在耳畔唠唠细语着,他竟也不觉得聒噪。
默默闭目养神了片刻,傅追再说出口的话也是懒洋洋且带着讽刺的:“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一个月又能改变什么?怪我以前太溺爱他了。”
搁在旁人身上,这会儿应该跟着一起唉声叹气,但越星垂却是深有体会地点点头道:“确实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哥哥的宠爱,我现在就有日渐膨胀的倾向。”
傅追闻言慵懒地睁开一只眼:“哪里皮痒了就直说,我给你好好治治。”
“好啊好啊!哥哥要这样治吗?”越星垂说着拽开自己的T恤衣领,露出昨晚傅追留在他肩头上的咬痕。
“想什么美事儿。”傅追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折扇抽了下他的后脖颈,睥睨道:“不听话的狗当然要用鞭子抽。”
越星垂的愿望落空,垮起个狗狗批脸:“大侄子那么吃里扒外也没见哥哥用鞭子抽呢,对我倒这么严格……”
傅追笑了:“刚刚是谁在那一个劲儿唱红脸,劝我对傅项明宽容点,现在人走了你又图穷匕见了?”
“那不是当着大侄子的面嘛,哥哥你要体谅我在这个家的难处。”越星垂有理有据道:“你们血浓于水的,大侄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恨哥哥的,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这时候要不劝着拦着点,他保准要恨到我头上,唉……继室难当啊!”
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傅追笑骂道:“就你心眼多。”
“可不是,从小街坊四邻就这么夸我。”越星垂刚骄傲完,随即又困扰道:“所以我就想,要是能把我这多出来的心眼分给大侄子几个就好了,省得他老惹哥哥生气,毕竟我再聪明可爱,还是比不上哥哥的亲侄子彩衣娱亲吧。”
这话倒并非他谦虚或者故意扮可怜,而是稍一动脑就能想到的客观事实,但却不想傅追轻笑道:“那你就错了。”
他勾勾手,引着越星垂上前,然后轻抚着他的脸颊,嗓音缓慢而带着蛊惑道:“在我这……血缘是最不值钱的,更何况傅项明还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你,却是我亲手捡回来的。”
他笑道:“众叛亲离、无家可归,只能全身心地依靠我……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完美的情人吗?”
嘴角顿时咧到了耳朵根,越星垂被哄得晕头转向,吐着舌头哈着气围着傅追转圈,一个劲地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等等!”在傅追刚要接着张口时,他又赶紧扑过去制止,欢呼道:“我不要知道答案了!我相信!”
哪怕傅追只是习以为常地对情人说些不走心的甜言蜜语,但这一刻的欢愉对越星垂来说都是真的,他会铭记一辈子,毕竟他们狗是没办法不相信这个的。
“真乖。”傅追又夸奖他,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常常罚你了吗,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我要是把心思放在哪个人身上,就往往会对他抱有更深、更高的期待,所以……”
傅追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探身过去,用温热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道:“……要是敢在外面背着我胡乱发|情,我就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