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秋看似愤怒,实则pua的跟皇帝大吵一架,这几日便顺理成章的与他冷战,再不往椒房殿去了。
再则,她也的确是有事情要做——太后眼见着要凉了,作为天子,也作为孝子,但凡得了空,就得去寿康宫陪陪她老人家,别叫外边儿传闲话,议论皇家是非。
太后既是皇帝的生母,又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对于天子有着先天性的压制与约束,从前皇帝是她亲儿子,自然不怵,现下皇帝壳子里的人换成了芈秋,她就没法儿泰然处之了。
皇帝是太后怀胎十月生的好大儿,即便是没有事必躬亲的顾看他,母子之间的感情与共同经历也不容小觑,芈秋骗得了她一时,骗不了她一世,趁早将她压榨出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再直截了当的干掉拉倒!
她将这意思含蓄的透露给庄静郡主,太后的情况自然而然的开始病痛,这变化在皇帝本人一次次的冲锋陷阵下,并不引人注意,厚积而薄发,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神仙难救了。
短短几日功夫,淑妃的脸颊就有要陷下去的征兆,芈秋见了难免关切几句,又劝她:“好好吃饭,瞧你这脸色……”
淑妃轻轻摇头,别过脸去拭泪:“臣妾实在是吃不下。”
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后掏心掏肺的对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现下陡然得知太后大限将至,她是真的难受。
芈秋便叹口气:“太医只对母后说她是一时身体不适,咱们都瞒着呢,你从前也不是没有侍疾过,偏这一回格外悲恸,不思饮食,母后难道看不出端倪吗?”
淑妃这才点头应了。
芈秋见她神色实在悲悯,又宽慰道:“靖国公府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发落了文氏的生母和胞弟,靖国公夫人不日便将进宫将这消息告知于她,届时便送她上路,以慰母后。”
淑妃听罢,脸色略微和缓几分,只是见到寿康宫庭院里成排的药罐与太后隐隐透着死气的面孔,终究难掩恨色:“待那毒妇死后,必得将她投入焚尸炉,将她挫骨扬灰,才好解恨!”
……
靖国公夫人从前往玉英殿时,心里总觉得憋屈,身为公府主母,却得对着昔日府上的小小庶女卑躬屈膝,其中羞辱落差,岂能与人言说!
只是这一次嘛,形式却是大不相同了。
短短几日而已,昔日清雅富丽的玉英殿仿佛已经变得荒凉,不是因为亭台楼阁年久失修而变得破败不堪,而是深宫之中圣恩不至的地方,任是雕梁画栋、玉宇琼台,都会黯然失色。
庭院里的菊花无人料理,初步显现出几分衰败,水壶倾倒在一边,仿佛也裹挟着一股颓色,不知道打哪儿飘过来的落叶淅淅沥沥的撒满院落,但是已经不会有人殷勤备至的前来清扫了。
靖国公夫人见到贤妃之后着实吓了一跳,虽然知道恩宠比宫妃的性命还要重要,但是她如何也想不到,昔年雪肤花貌、容色倾城的正一品贤妃居然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文希柳“谋害”太后的事情一经事发,便保不住贤妃的封号了,芈秋直截了当的下令将她废为庶人,一干份例与待遇跟宫婢等同,又着暂时执掌六宫的淑妃照应玉英殿诸事。
淑妃多恨文希柳啊。
从前二人争宠,文希柳靠的是表哥疼爱,她靠的是太后偏心,大家各凭本事,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文氏万万不该把手伸到姑母身上去!
依从淑妃的本心,就算把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拖出去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没成想表哥居然想出了更好的办法折磨她——
到底是多年的敌手,淑妃太了解文希柳了。
虽说是公府出身,倒也不必充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她姨娘原是靖国公母亲的远方侄女,父母没了之后前去投奔,起初靖国公夫人还傻乎乎的把她当妹妹对待,忙前忙后张罗着想将她嫁给娘家子弟,没想到这好妹妹自己心里边儿算盘打得啪啪响,一来二去的就投奔到表哥床上去了。
她相貌好,能生,也有手腕,很快就在靖国公府站稳了脚跟,要不是靖国公夫人娘家并非等闲之辈,这些年早给这母子三人挤兑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淑妃同贤妃相处的久了,渐渐的也察觉出她究竟在意什么来,那么谨慎入微、处处小心的人,就做过两件出格的事儿。
一件是刚进宫的时候,文希柳希望表哥能够给她生母一个诰命,不敢奢求越过嫡母,只是叫做个四、五品的宜人、安人的也好啊。
笑话,那时候淑妃正看她不顺眼呢,哪能成全她,立马就去太后跟前吹耳边风了——叫你位居四妃已经对得起你了,还敢给你那个做妾的娘求诰命,你要什么自行车!
这事儿没成。
第二件是文希柳借罪装哭,说家中嫡兄不友爱兄弟,怕日后生母老无所依,话里话外的希望表哥给她弟弟个出身,若是能承袭公府就更好了。
淑妃心说你那个瘌痢头弟弟也配!
马上找人给靖国公夫人送信,把这事儿搅和黄了,后来太后还因为这事儿申斥文希柳了。
向来宠妃向帝王求赐并不罕见,只是以文希柳的性子,居然能违背她立下的白花人设做这种事,可见心里边将生母和胞弟看得有在乎了。
在乎好啊,淑妃冷森森的笑,就怕你没什么在乎的,一了百了,直接求死了!
软刀子割肉,那才有意思呢!
芈秋把文希柳交给淑妃,之后就没再理会,事实上淑妃的确把文希柳照顾的“很好”。
饭食全都是馊的,一干用度都送最差的去,每天都差从前被文希柳争过恩宠的低阶嫔妃去给她几十记耳光——其实到了这时候,就算直接来一套满清十大酷刑,也没人拦着,可淑妃偏不。
她就要用这种方式一日日的羞辱文希柳,叫她在痛苦中辗转,在绝望中死去!
靖国公夫人被宫人引着进了内殿,便见文希柳坐在暖炕上,孤影伶仃,身形单薄的像是一片纸,昔日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孔又红又肿,两颊充盈处的皮肤破损,皮肉狰狞的外翻着。
饶是靖国公夫人深恨这个数次搅弄风雨的庶女,此时见了,也不禁皱眉语滞,反倒是文希柳抬起脸来,遍布麻木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意料之中的了然:“阿姨和成哥儿都去了吗?”
这两个称呼叫靖国公夫人迅速清醒过来。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自己才可怜呢!
心软同情她那个没羞没臊的娘,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人家反手就捅了她一刀,她满京城的人当成笑话取笑,连儿子的世子之位都差点没保住!
靖国公夫人脸色迅速冷淡下去,垂眼看着面前几乎不成人形的庶女,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是陛下的意思,靖国公府身为臣下,岂敢违逆?”
末了,她笑了一笑:“当年我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昨天终于做成了,你阿姨跟成哥儿被杖杀之前,还惦念着你这个令她倍蒙荣耀的女儿呢。”
都死了!
虽然知道一定会这样,可是真的听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文希柳猛地合上了眼,嘴唇哆嗦几下,好半晌都没言语。
靖国公夫人冷眼瞧着,这位“贤妃娘娘”的命数怕是或许就在这两天了,陛下不会放过她,淑妃娘娘不会放过她,如此山穷水尽之下,她自己大概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真要是决绝一点,说不准自己前脚走,她后脚就自裁了,还能少受点罪呢。
靖国公夫人心中这样思忖,不曾想文希柳说的话却令她大吃一惊。
只是这话不是对她讲的,而是对带她往玉英殿来的宫人。
她声音沙哑的厉害:“我想再见皇后娘娘一面,还请代为通传。”
……
那宫人是淑妃安排过去的,只是这事儿却由不得淑妃自己做主。
文希柳那贱婢毒害姑母,罪不容诛,可她到底是表哥中意过的人呢,现在表哥恨她恨得要死,万一等她死了之后再有几分怀念呢?到时候想起她临终前这一点小小心愿,说不得就会迁怒于自己。
最要紧的是文希柳要见的是杜若离,要真是临终反扑把她一波儿带走,那才叫好呢!
淑妃这么盘算着,等芈秋往寿康宫侍疾时,便将这消息回禀上去了。
芈秋的反应很平淡:“她既要见皇后,那就去问问皇后的意思吧。”说完就打发人往椒房殿去,自己仍旧留在寿康宫守着太后。
淑妃见他反应这样冷淡,不禁暗松口气,只是刹那之间,她心里边儿忽的浮现出一个主意来。
等芈秋侍疾结束,返回宣室殿后,她便悄悄吩咐心腹:“玉英殿那边儿,送点东西过去……”
杜若离若是不去也就罢了,若是去了,何必趁此良机,借文希柳的手将她除掉!
……
芈秋新近组建了一个官署,归在殿中省之下,内里包括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道士跟和尚,还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祈安监。
消息传到外朝,压根没人对此事发表意见。
殿中省是什么地方,负责天子日常起居的内宫机构,这个祈安监是个妥妥的内宫向官署——皇帝用自己的钱请人给重病的母亲祈福,这是孝义所在,谁敢叽叽歪歪?
这事儿就这么顺顺利利的通过了。
本朝佛道两家向来面和心不和,双方均有意向争取成为国朝第一大宗教,现下高僧名道齐聚京城,都有意用自家信仰给皇帝洗脑——pua是不敢pua的,只能先试着洗一下脑。
芈秋亲切接见了双方代表,设置官署时,为防止两家产生纷争,又将祈安监一分为二,令他们各司其职,道士们统统带去进行武器研发和化学实验,至于和尚们……
朕看看是谁在说和尚没用?
起码人家可以用信仰抚慰民众的心灵嘛,你们不懂不要乱讲!
芈秋前脚把道士们送走,后脚手腕上就套上了一串佛珠,成日里拿着不离手,不时的还道几声佛号。
系统看得很迷:“你,信佛?”
不能啊,这女人一看就是吃荤的!
芈秋满脸虔诚:“这位善系统,我怎么就不能信佛了呢?”
她转着腕上的那串佛珠,郑重其事道:“世间万事都讲求一个心诚则灵,只要你够真挚、够虔诚,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就像我本来觉得道士们没钱搞研发,但是佛祖很快就启示我,虽然内库没钱,可是寺庙有钱呢,善哉善哉……吸溜!”
系统:“……”
这就过分了吧姐姐。
没有一根毛能从你手里溜走.jpg
就在这时候,御书房的门开了。
吉春放轻脚步打外边儿进来,低声道:“陛下,淑妃娘娘悄悄着人往玉英殿送了一支磨尖了的银簪子。”
芈秋立即捂住心口,不忍卒听:“阿弥陀佛!淑妃怎么会做这么造孽的事情!”
又问吉春:“吩咐人在簪子上淬毒了没有?”
吉春:“……”
吉春心情复杂的点点头。
芈秋摆摆手打发他出去,腕上那串佛珠转的愈发快了。
系统听得瞠目结舌:“你要干什么?”
芈秋呵呵的笑:“当然是趁机把淑妃一起干掉,再送走承恩公府全家啦!”
系统:“……”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这世间有活菩萨,没想到竟还有活阎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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