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程渡回到律所,先去倒了一杯咖啡。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觉,加上手疼的时间太长,脸上少见的透着几分疲倦。
他给程辛夷打了个电话,几句话交代了结婚的事情。程辛夷愣了一下,很快笑开了,“哟,我这儿媳妇终于不是贷款的啦,怎么拐骗到手的?”
程渡没接她的茬,直接说:“领证比较突然,我岳父岳母勉强接受了,你有时间就跟我表姐去他们家餐厅吃饭,先别跟他们提起外婆的病。至于我爸,我估计你也不想跟他同桌吃饭,就别叫他了。”
“你知道就好,这件事你自己跟他说,我不管。”程辛夷跟宋新立离婚多年,两人都再婚了关系也完全缓和不了,“亲家那边,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
徐知远听说他回来了,敲门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啧,你这脸色可真够难看的,跟被人甩了似的。”
他并不知道程渡昨天回江城的事。
“那你猜错了。”程渡正好挂断电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徐知远瞥了他一眼,目光突然顿住,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问:“你这……怎么突然戴起戒指了?你不是只喜欢戴手表嘛。”
程渡放下杯子,懒声道:“婚戒。”
戒指他本来就买了一对,昨天没戴上,只是怕表现得太过明显,把林颂薇给吓跑了。今天凌晨五点多下飞机回到家,早上出门前戴上的。
徐知远:“???”
他掏掏耳朵,难以置信地看他:“跟谁?什么时候的事?”
“还能有谁?”程渡笑了声,“昨天下午。”
徐知远:“……”
这速度,他服气了。
徐知远在他对面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好奇问:“不是说是个误会吗?你是怎么把白小姐拐到民政局的?”
“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怎么,还要我给你说细节?”程渡嗓子有干疼,他扯开领带咳了几声,又解开一颗衬衫扣子。
“那倒不用。”徐知远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所以,你是入赘还是怎么?”
“不知道,这个不重要,她要是喜欢,孩子就跟她姓。”程渡嗤笑出声,突然眉头一蹙,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咳得眼睛都有点红了。
徐知远看着他脸色实在有点差,关心道:“哎你别是生病了吧?脸色看着不太好。”
程渡这些年除了右手的病根之外,很少会生病。这次实在有太折腾了,又淋了点雨,加上手疼的时间太长,现在确实有点难受。
他清了清嗓子:“有事说事,没事我休息一会儿。”
徐知远直接说正事:“我知道江城律所有人挖你,你也想回去。你还记得君诚律所的刘律师吧?他们律所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有个律师把一笔非律师费用以共管资金打进律师,然后直接提走了几百万,律所现在周转不过来了。正好有律所挖他做合伙人,现在那边还缺一个有分量的合伙人,我跟他们谈过了,如果你过去的话,律所就作为远渡的分所。”
程渡没想到徐知远办事这么快,他垂眼摩挲婚戒,问:“什么时候?”
“最快也要下个月。”徐知远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笑笑,“不过,你现在都跟白小姐结婚了,还舍得回去吗?”
程渡沉默了几秒,觉得林颂薇大概对此事毫无意义,甚至举手双赞成。他舍不得,但也实在没办法。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他捞过手机,点开。
一只薇:【我订好机票了,下午三点的航班,落地的时候尤欢正好在附近的工厂看面料,她会来接我。】
一只薇:【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程渡嘴角勾了勾,没想到林颂薇会主动跟他报备行程,他漫不经心地回复:【嗯,明天下庭后我过去帮你搬行李。】
此时,林颂薇正趁着林宴辉和钟娴不在,把杂物柜的几个袋子翻出来,想把高中的校服翻出来。几个大袋子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只翻出秋款的校服,夏季款的不知道塞哪儿了。她坐在一堆旧衣服中间,听到手机响,便拿过来看了眼。
看到程渡的回复,脸颊有些发热。
这人……不用再三提醒她这件事!
她深吁一口气,回了一句:【好。】
然后,接着找校服。
之前她在路上遇到过一中的学弟学妹,一中现在的校服都已经改版了,虽然还是蓝白色经典款,但细节处不一样了。
她又不能直接去买一款新的。
林颂薇怕等会儿钟娴回来,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要骂人,赶紧先收拾好塞回柜子里,勉强归位了。
她给赵橙橙发微信:【你高中夏天的校服还在吗?】
两人高中身材差不多,都穿一个码。
赵橙橙:【不知道,我得回去找找,太久了。】
赵橙橙:【找到了跟你说。】
……
下午五点多,林颂薇从机场出来,上了尤欢的车。尤欢坐在驾驶座上,转头冲她笑得不怀好意:“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应该不急这一晚上吧?”
林颂薇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先去吃饭,我一点儿都不着急。”
“我是怕程律师着急。”尤欢把车开了出去,叹了口气,“你搬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林颂薇低头回复几个信息,转头问尤欢:“你说……他让我搬家过去跟他同居,我的东西是要放主卧还是……”
她话音突然一顿,想起程渡那套房子是三室两厅的,除了主卧和书房,还有一间……
是宋语熙在住啊?!
她完全没得选择了……
林颂薇也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放松,或者说尴尬。
“怎么了?”尤欢看她话说了一半,哼笑了声,“怎么了?都领证了你想分房睡?”
林颂薇:“……”
她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也不是,就是我们两关系转变太快了,突然就要睡一张床,就有点……不是有点,是特别,特别紧张。”
尤欢慢悠悠地说:“没事儿,上两次床就熟了。”
林颂薇:“……”
她现在一想到可能要跟程渡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就觉得紧张到脚趾蜷缩,心跳快得要窒息。果然跳过恋爱步骤,直接领证同居,实在太考验人的羞耻度和承受力了。
“宋语熙还住在那里,你说跟小姑子一起住,会尴尬吗?”林颂薇转头看尤欢。
尤欢把车开上高架桥,示意她:“你刷一下朋友圈,我昨天下午刷到宋语熙的朋友圈了,她搬家了。”
林颂薇愣了一下,昨天下午到晚上她都没刷过朋友圈。她直接找到宋语熙的对话框点进对方的朋友圈,果然看到宋语熙昨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她哭丧着脸坐在乱糟糟的行李堆里,文字求助:东西太多了,我助理已经哭晕在角落了,哪位好姐妹有空来帮我整理一下吗?请吃大餐!三顿!
林颂薇嘴角抽搐,隐隐感觉,宋语熙是被请走的。
一整晚,林颂薇都在整理东西,整理之后才发现,她的东西一点也不比宋语熙少。已经快十二点了,只收拾了大半,尤欢帮她把行李箱立在门边,喘了口气,才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上午要去法院。东西么,到时候有空了再一点点搬,你先把最近要用的带过去就行。”
明天案子开庭,也只能这样了。
睡前,林颂薇给程渡发了条微信,问他明天上午庭审他会不会去。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复,她估计他应该是睡着了。
昨天他大概一整晚没怎么睡。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林颂薇收到程渡的回复。
C:【今天我有事去不了,下午我去接你。】
庭审开始前,林颂薇第一次见到了陈筱。陈筱化着浓妆,但能看出来眼神很疲惫,跟林颂薇四目相对时,她突然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林颂薇皱眉,很快扬起嘴角,平静地对她笑了笑。
礼服的鉴定结果是陈筱抄袭,加上孙虞录的证词,足够证明YU品牌抄袭薇欢工作室。徐知远说的没错,整个庭辩几乎都在围绕赔偿问题,YU品牌现在只想减少赔偿金额。
庭审顺利结束,宣判还需等待。
走出法院后,林颂薇跟徐知远道谢:“谢谢徐律师,下次请你吃饭。”这段时间徐知远帮了她不少忙,上次的宵夜多少有些不正式。
徐知远挑眉笑道:“好啊,等宣判结果出来吧,连着你跟程渡结婚的事,一起庆祝。”
林颂薇:“……”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回去的路上,尤欢漫不经心地说:“感觉陈筱受刺激不小,这次YU品牌赔偿金额大概会找她要。而且,这行说大不大,有名气的公司肯定不会聘用她了。她估计挺恨我们的,尤其是你,我看她瞪你好几回了。”林颂薇不太在意,心不在焉地说:“她还能找我寻仇不成?不至于。”
两人吃过饭,尤欢把林颂薇送回家,就先回工作室了。程渡说大概两点过来,林颂薇一边继续整理东西,一边焦躁不安地等待。
两点整,程渡发来一条信息。
C:【几楼?】
林颂薇把楼层和门牌号发给他,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了。她把门打开,看到门口的程渡,愣了一下。
程渡今天穿了件深色衬衫,脸上戴着个医用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底隐隐有些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
他身后还跟着个货车司机,来帮搬家的。
他垂眼看她,解释戴口罩的原因:“有点感冒。”
嗓音低沉干哑,说话间还咳了声。
林颂薇抬头看他,小声问:“只是有点吗?”
程渡低嗯了声,越过她走进来,瞥了眼客厅里的纸箱和行李箱,突然发现自己对女人的认知有点偏差。
他以为林颂薇跟宋语熙不一样,东西不会太多。
但是很显然,他错了。
林颂薇的东西比比宋语熙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林颂薇看着乱糟糟的客厅和房间,紧张道:“我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不好放?不然先搬一部分?”
程渡睨她一眼:“不用,都搬吧,车装得下。”
林颂薇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继续收拾,程渡则跟搬家工人一起把东西搬下去。林颂薇看他搬起一箱画稿时,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你别搬这个,这个很沉,等会儿手疼。”
“你心疼了?”程渡低头散漫地看着她,把左手垫在箱子林颂薇:“……”
她抬头直白地看他:“你的手是因为我落下的病根,我心疼不是应该的吗?我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程渡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散漫收敛了,直勾勾地看着她。林颂薇被他眼神里的深意看得有些紧张,他大概是要说什么,却忽然别过脸咳了几声。
林颂薇:“……”
过了一会儿,他皱眉转过来,“没事,受力的是左手。”
说完,他搬着箱子往门口走。
一个多小时后,林颂薇的东西基本都搬上车了。
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给司机,一瓶给程渡。程渡伸手接过时,手指碰到了她的手。
触感温度有点高。
林颂薇愣了一下,印象中,程渡的右手很少有温度这么高的时候。她也没多想,以为他是搬东西出了汗才会这样。
两人坐程渡的车,搬家货车跟在后面。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两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林颂薇觉得她跟程渡既不像热恋中迫切要同居的情侣,也不像甜蜜的新婚夫妻。
当所有的东西都搬进程渡家后,程渡给司机付钱,把人送到门口,再关上门转身走进来。林颂薇站在一个大行李箱旁边,茫然无措地抬头看他。
程渡已经把口罩摘了下来,搬了半天东西,出了一身热汗。他盯着她看了一阵,本来是想给她时间选择的,但她始终没开口。
他走过去,握住她面前的大行李箱,低声问:“行李箱都是衣服?”
林颂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垂下眼,干干地“嗯”了声。
“那我拿去主卧。”程渡语气平静自然,依旧盯着她。
林颂薇:“……”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眼神相对的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往脑袋上冲,心跳止不住地狂跳。
程渡眼神深沉,嗓音低哑:“你可以拒绝。”
林颂薇觉得这句“你可以拒绝”属于尊重她,但依旧让她感觉到了压迫感和强势,以及一丝不明显的示弱。
她抬手,抓住另一个行李箱的拉杆,紧紧握着缓解紧张的情绪,匆匆看他一眼,“拿进去吧,我自己收拾。”
程渡的嘴角不明显地翘了一下,一手一个行李箱推进主卧。
一进主卧,林颂薇就闻到了很淡的中药味儿,掺杂着清冽干净的男性气。这种味道,林颂薇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闻到过,只有程渡身上才会是这种味道。
卧室窗帘半拉着,光线有些昏暗,林颂薇下意识扫了一眼那张大床,深蓝色的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程渡一转身,林颂薇立即把眼神从床上抽离,低头紧张地望向衣柜门。程渡低声道:“你收拾吧,我去洗个澡。”
林颂薇头也不抬,“好的。”
三个行李箱堵在床和衣柜之间的过道,过道变得很窄,林颂薇慌乱地往后退,只想快点给他让路,没想到被床脚绊了一下,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仰……
下一瞬,被人抓住了手腕拽了起来,那只手滚烫得有些异常。
林颂薇脑门撞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只觉得头昏目眩,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被沉沉地压进了柔软的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