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70章第七十章

“他好像很怕你。”裴城隍看了看夏青丘说。

夏青丘道:“他怕的应该不是我,而是月君”

“其实都一样。”裴城隍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

虽然没有与这恶狗岭的主人打交道,但第二盏灯还是熄灭了,这也是一件好事,而这天狗的奇妙态度,也让夏青丘对月君的过去起了一些好奇之心。

虽然他是灵狐一族,自幼信奉着月君,但他对有关月君的事情了解的却不是很多,因为对方沉寂千年,以至于许多年幼的小狐狸都把信奉月君这事,只当作灵狐一族的习俗而已。

灵狐山上最高的一座建筑,便是供奉月君的神殿,当初大长老还想过将他送进其中,试图用月君大人的力量救治他,直接把原本的青丘吓跑了,这才换了夏青丘的到来。

曾经的他对月君避之不及,如今却想着了解对方的事情,这命运实在是一件玄妙的东西。

裴城隍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怪异,你作为月君的眷属,能够常伴于神明身侧的信徒,你都不知道对方的事,反而要来问我?

不过他看着夏青丘真诚的神情,还有那不似作假的模样,随即将他知道关于月君的事情告诉了夏青丘。

裴城隍生前并非是修士,死后也只是个小鬼神,虽然往来于人鬼两界有了些许见识,但对月君这种身份的存在却了解不多。

不过流传最广的一些事,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比如说……

“关于古神之事,我知道的不多,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夏道友海涵……据我所知,在成为月神之前,月君曾有一个称号,那便是杀神!”

“杀神?”夏青丘听着这样的称号,顿时有些吃惊。

“是的,杀神……而这并非是一座神位,而是他人对月君的尊称。”

“夏道友应该对天元界的历史有所了解,当知这世间古神并非天生地养,而是在太古之时由无数惊才绝艳的强者霸主们角逐出来的。”

“几乎每座神位,都有数不清的竞争者,共同角逐着唯一的尊位,其中太阳与太阴两颗星辰,因为占据了天元界中‘阴’与‘阳’的位格,所及竞争更是激烈。”

“而月君正是从那无数仙神之中厮杀出来,最终登顶于九天之上,成为至尊至上的太阴古神,他这一路走来,不知杀死了多少同类和对手,因此有着杀神的称号!”

裴城隍笑了笑:“这天狗便是当年的竞争者之一,曾在落败之后耍赖,妄图将太阴星给直接吞掉,所以才被月君所杀,连魂魄都被囚禁于尸骸之中,作为阻拦鬼魂的关隘,永世不得超生。”

“传说这位月君自幽冥之极而生,生来便冷心冷性,好似行走的太古冰渊,没有任何一位神人敢与他长待,便是侍奉他的祭司都忍受不了神尊的冷酷无情,最后竟背叛出逃……”

裴城隍似乎是说书说顺口了,嘴里滔滔不绝,突然想到自己身边的就是月君信徒,立刻止住话头,惊恐的看向夏青丘。

而他看到的,则是夏青丘那看不出喜怒的苍青眼眸。

“我说错了!”裴城隍很有眼色,立刻随即伏地认错:“后半段是我道听途说而来的,当不得真!”

“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要随便开口。”夏青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虽然不是月君的狂信徒,但月君对他也十分不错,听到裴城隍这番话,心里也是有些恼火的。

不过裴城隍也说了,他知道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而且这后半段的谣言来自哪儿夏青丘也知道……这分明就是无影宗的污蔑之言。

“月君怎么可能是什么冷漠无情的神。”夏青丘开始辟谣:“你想一个冷酷无情的神,他会收一群狐狸作为信徒吗?”

为了加强自己的论点,夏青丘还展露出部分原身,四根软乎乎的大尾巴舒展了开来,没有任何妖异,反倒给夏青丘俊秀的容颜之外增添了奇异的萌感。

一个喜欢萌宠的神,你可以说他是个坏人,但绝不能说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好像有点道理,裴城隍被夏青丘的正面一噎,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认同,他随即幽幽道:“关于月君大人的其他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如今的三界之中,月君大人的名号确实有那么些‘威风’。”

最后那个词他斟酌了许久,实在没有想到更好的形容,不过夏青丘却很好的感受到裴城隍想要传达的意思……月君大人的名声,似乎确实不太好。

看来自己在赚取念头,以及帮月玺增加信徒之外,又多出了个新任务——帮月君大人摆脱被人栽赃的污名吗?

夏青丘暗暗在心底定下了一个新目标。

过了恶狗岭后,那座虚无缥缈的城池也明显了几分,距离两人似乎也更近了。

夏青丘身上的三盏灯火中,还剩下最后一盏未熄,而随着两人的移动,前方陡然出现一座庞大至极的高台。

那是一座极为巨大的石台,卧立于一座高山之上,石台的十分独特,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而从黄泉路上去的路径又窄又短,四周尽是锋利尖锐的刀山铁树,看起来极为危险可怖。

然而如此危险,那些鬼魂仍是走上前去,仿佛这石台牵引着心中执念,必须得上去看上一眼。

夏青丘抬头看向石台,只见那高台旁有一座石碑,一边写着‘望乡’二字。

“望乡台……”夏青丘喃喃道。

裴城隍点点头:“这望乡台,便是最后一道关隘。”

望乡台上鬼仓皇,望眼睁睁泪两行。

妻儿老小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

这望乡台便是阴间鬼魂在进入酆都之前,最后一道关卡,在此地遥望故乡之后,便与那滚滚红尘再无半点联系,除投胎之外再也不能重返人间。

不过对于夏青丘来说,这只是关闭最后一道灯火的辅助而已。

两人老老实实的排队,登上这望向高台,只见那高台之上,布置着一面灰扑扑的石镜。

前面的鬼在照了镜子之后,无一不是痛哭流涕的,还有人扒着镜框,死活不肯走,随即立刻被后面的人给推开了。

一位老鬼站在望乡台上,擦拭着巨大的石镜,而在他的手下,石镜上写着尘镜’二字,一旁还有三十二字篆文,记录着它的神通:

上观九天,下窥九幽,三界六道,无所不至;

既明古往,又晓今来,心有牵挂,一见便知。

“此为望乡台上尘镜,乃是昔日一位古神,见地府之中鬼魂日夜啼哭,思念阳间亲朋挚爱,心中生出一点怜悯之心,特意丢出此镜,让鬼魂们可以再看一眼故乡,了却心中遗愿。”那老鬼似乎是看出两人不凡,慢悠悠的开口。

老鬼瞥了一眼裴城隍,继续道:“传说此镜有两面,这一面用作望乡,还有一面叫做业镜的,也是那位古神遗留,化作了一座孽镜台。”

夏青丘朝着老鬼行了一礼:“还请老伯让我借用一下这尘镜。”

“你既然相看,那便看吧,反正我观你这几百年来,也不会来我这儿用这镜子。”老鬼推到一旁,给夏青丘留下位置。

而夏青丘则站到了镜子前面,等待着石镜照出他的身影。

只是不知为何,那石镜仿佛死机了一样,明明在其他鬼那里清晰可见的景象,此刻却什么都没有。

夏青丘呆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尘镜照不出他的故乡?

说来也是,他既是灵狐一族的青丘,也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夏青丘,这望乡台照不出他故乡的模样,应该也是正常的。

夏青丘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而随着他这一声叹息,那石镜仿佛也生出了一分反应,出现了朦朦胧胧的景象!

夏青丘立刻被这景象吸引住了目光,只见镜中的画面不是蓝星,更不是灵狐山,而是在半空之中,而且镜头越来越高,逐渐爬到了九天之上,那一轮澄净的明月之上!

那镜头转换的速度极快,仿佛纪录片里自太空拉向地球的俯瞰拉伸,直接朝着月亮照了过去,随即照出了那白玉一般、没有环形山的美丽星辰,还有那冰玉似的亭台楼阁、高楹曲栏,以及那神域深处的……

咔!

在夏青丘惊讶的目光下,镜面传来一声脆响。

老鬼和裴城隍听到这声音,立刻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夏青丘,看不见镜子里的画面,在他们看来就是夏青丘站在镜面之前,那石镜就瞬间炸开了一道裂缝!

老鬼立刻就炸了毛,他乃是看管尘镜这面神器的存在,然而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这镜子被一个人给照裂开了。

他冲到夏青丘身边,怒吼道:“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夏青丘举起双手,十分无辜的说。

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就看到自己的‘故乡’变成了天上的月亮,那有那月宫深处的一道人影,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那人影是谁,这石镜就出现了一道裂纹。

不过他再怎么委屈,心里也清楚,这下怕是摊上大事了,这个老鬼身上的气息十分可怕,甚至不弱于彭踞!

老鬼怒道:“你什么都没做,那我这三界至宝,怎么会突然裂一道口子?”

“看我先拿住了你,咱们再去阎罗殿评评理。”

老鬼双手一张,随即吐出漫天黑焰,化作千百只鼓噪的火鸦,就要朝着夏青丘扑来。

然而还不等双方发生冲突,夏青丘的手心突然泛起白光,一道奇异的篆文浮现在空中,将冲过来的老鬼和火鸦一起弹飞了出去!

这是……月玺给的护身符发威了?

夏青丘看不懂月玺在他手里写的字,这似乎是太古时代的龙章凤篆,只有月君那个时代的大能才能使用。

而那本来气势汹汹的老鬼,在看到夏青丘手中的篆文之后,立刻露出了一幅惊骇、震惊、惶恐、不可思议乃至于怪异的目光。

他面露纠结的看向夏青丘,咬牙问:“您这样尊贵的身份,何必来老夫这望乡台照这尘镜……”在家自己照镜子不行吗?

夏青丘不知他脑补了身份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的变化为何这么的快,见他不再如之前那样愤怒,小心翼翼的说:“我来借望乡台一用,封闭我身上最后一盏灯火。”

听了他的话,老鬼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就这事?你何苦来坏我的镜子!

“罢了,罢了……你既然要封闭灯火,那老夫我就帮你一次。”老鬼出手一点,夏青丘只觉得浑身一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连身体都不存在了。

在封闭了三盏灯火之后,他仿佛也脱离了肉身之中,整个人虚无缥缈,好似鬼魂一般。

而之前那虚幻一般,无法触及的黑色城池,竟也陡然出现在两人之前,变成一座极为巍峨的城池!

这城池之上,写着极为古朴的三个大字,其上似乎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哪怕不认识字的鬼魂都能将其一眼认出。

正是那,酆都城!

而在那望乡台上,石镜破碎的刹那,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神域之中,一尊神明缓缓睁开了眼。

神明那如同万古寒冰一般的眼眸里,泛起一阵别样的情绪,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光怪陆离、奇妙无比的异域世界。

而那个世界,似乎被他的小狐狸唤做……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