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阴雨霏霏,断断续续下着雨,一直等到十日之后,才彻底放晴。
乍一放晴,所有人都出来了,廊市里热闹了起来,而此时大批的马车在此时出了知府衙门后宅。
乾隆的车驾在前,谢湘儿所在的车驾在后缀着。
等到了地方,谢湘儿搭着小德子的手下了马车。
她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梳着单螺发饰,里面缠绕着拇指大小的东珠,就算是在阴天下雨的时日里,也是烁着光华。
裙摆滚动之间,绣鞋的金丝边若隐若现,还可以见到缀着通透的宝石,价值千金。
美人生得明艳,这衣衫与珠宝增添富贵,旁人低下头,只是见她裙摆微动,便知道是荣华乡里养出来的美人。
浙江布政使邹大人在前,含笑迎着众人入内,谢湘儿莲步轻移,身上还有香风阵阵,等到经过的时候,邹大人鼻尖微痒,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邹珅已经从何夫人那里知道了谢湘儿的貌美与倨傲,此时见着谢湘儿,正好对方也看着他,谢湘儿低眉浅笑,只让邹珅想到了“天人之姿”四个字。
这哪儿瞧得出倨傲?
邹珅口中喊着,“恭迎小主。”身后的人跟着他行礼。
谢湘儿只见众人都带着红缨子官帽,还有油光水量的发辫,众人叩拜,只让她心中紧张,忍不住往乾隆方向走了两步。
乾隆见着盛装的谢湘儿就心中喜欢,宫里头的美人都穿着的是旗服梳着小把头,少了汉装的灵动。
此时盛装的谢湘儿眨着眼看着自己,乾隆瞧着对方长长的睫毛,只觉得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划过他的心尖儿。
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弘历就鲜少约束自己,因为先帝的子嗣单薄,更因为弘历早早就得了康熙帝的青眼,现在作为帝王,又不在京里,他行事更为恣意。
乾隆对着谢湘儿招招手,等到美人距离他一臂之遥,伸手拉住了谢湘儿。
帝王用带着扳指的拇指摩挲了一下谢湘儿,“湘儿跟着朕就是。”
谢湘儿的心弦一颤,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李玉含笑的脸,就把手继续放入在帝王的手心里。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帝王的宠爱在不危及自身情况下,她应该受用才是。
“陛下。”谢湘儿还露出了灿然的笑容来。
小德子嘿嘿一笑,只觉得自家小主灵气非凡,这般的作态已经有了宠妃的模样。
而帝王也对汉家美人一笑,“走,朕陪着湘儿走一走。其他男眷与女眷分开,等到朕与谢氏走一走,再行鹿鸣宴。”
所有人跪拜帝王,而邹坤的声音最大,作为东道主对这一次的宴请已经做足了安排,现在作为引路人,引着帝王与美人赏花。
杭州官场的众人比苏州官场的人还要多,因为浙江省行省的官署也坐落此处,大大小小的官员,足比苏州的官员们多出了一倍有余。
虽然人多,却没有出丝毫的乱子,邹家上下行动迅速就像是自鸣钟里的齿轮耦合,有序地转动起来。
等到乾隆与谢湘儿赏花结束,谢湘儿随着何夫人等人入了女眷赏玩之地,而乾隆则是与诸位大人去了鹿鸣宴。
就在此时,邹家后院的房门又被敲响,侍卫询问是谁,而那人笑着说道:“我是邹缙云,此间宅院的主家少爷。”
邹缙云旁边跟着的还有秦子彦,秦子彦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低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文牒,还有相应的书院的凭证,等到侍卫校验之后,他跟着邹缙云一起入了内。
因为这里在宴请万岁爷,所以只有两人进入,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邹缙云熟门熟路带着人到了他的宅院,刚一合拢门,秦子彦就挣开了邹缙云的手,“邹兄。”
邹缙云看着秦子彦排斥的态度,挑了挑眉,松开了对方的手,“走,先换一身衣服,等会正好赶上鹿鸣宴。”
邹缙云在秦子彦生病的时候,就与他好一番温存。
邹缙云既然喜欢秦子彦,他本来会的花样又多,这男子有谁不好色的?所以让秦子彦又羞又窘却也当真得了趣,加上邹缙云指天发誓,两人只是私下里的契兄弟,双方的婚嫁自由,倘若是到京城里再遇到了齐湘儿,邹缙云必将助秦子彦一臂之力。
木已经成舟,加上还有齐湘儿作为诱饵在前面吊着,秦子彦这才默认了两人的一段荒唐情爱。
既然已经有了这不伦不类的契兄弟情爱,秦子彦该要的也会要,例如现在邹家要宴请万岁爷,邹缙云就带着秦子彦来赴宴。
府里头大半的人手都抽调走了,只有粗实丫鬟留在院子里。
邹缙云本来就不喜女子,看着这些丫鬟笨手笨脚,嫌弃地说道:“在外守着,我和秦弟自会更衣。”
邹缙云让秦子彦穿他的旧衣,两人经过了好几波侍卫的盘问之后,邹缙云带着秦子彦找到了邹坤。
邹坤看到了儿子带着秦子彦大为皱眉,此时邹缙云说道:“这位是我在苏州书院的同窗,他才学颇高,得过书院的头筹。”
不过邹缙云没说的是,因为这次秦子彦被安排在“臭号”附近,又因为先前的荒唐一夜,能不能中举还当真不好说。
听闻秦子彦的成绩好,邹坤这才神色舒缓,对着秦子彦颔首,继而对着自家儿子说道,“你们两人都坐到你弟弟旁边去,莫要失去了礼数,刚刚万岁爷说了,要与学子们一起考校,你们两人记得要做上一首,若是做得好了,会得与万岁爷同赏园的机会。云儿,你要努力一些。”
邹缙云哪儿有什么才学?邹坤这话实际上是说给秦子彦听得。
邹缙云笑嘻嘻地应诺了下来,秦子彦跟着邹缙云的身后,为邹坤的话心中有些不喜。
因为万岁爷正值秋闱之际到了杭州,杭州的考官们就抓紧把考卷批阅出来,是浙江省里最早放榜的,所以也就有了今天这场特殊的鹿鸣宴。
这一场特殊的鹿鸣宴人数颇多,因为诗词拔了头筹可以在万岁面前露脸,许多人都绞尽脑汁做题,而这里有品阶的大人们可以带上家中嫡子一二来到此处,同样是有机会做诗的,若是出挑的同样可以在万岁爷面前露脸。
等到秦子彦入座之后,旁边的人看着他面有奇异之色,秦子彦以前对这些议论可以当做充耳不闻,但是自从与邹缙云有了肌肤之亲后,只要是旁人多看他一眼,他身上就如同长毛了一样。
邹缙云的弟弟叫做邹书杰,他看出了秦子彦的不自在,他轻声说道:“哥哥,还有这位……”
“我姓秦。”
“秦哥哥。”邹书杰说道,“刚刚万岁爷出了题目,一炷香的时间做一首咏菊诗。”
秦子彦与邹缙云一起看过去,正好是李玉拈香扎入到香炉里。
“多谢。”秦子彦说道。
邹书杰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擅长这些,年岁也小过来充个数,反而是秦哥哥有把握拔头筹?”
邹缙云的眼睛黏在秦子彦的身上,点头说道:“子彦的学问好,是要靠他的。”
邹书杰知道自家哥哥的痴病,先前喜欢那位冯公子,就待冯公子千好万好,现在有了新的公子,显然又是如此,这位一看年岁就比冯公子小,也少了冯公子的那种扭捏之态。
邹书杰笑着挤挤眼,“我去取一套笔墨纸砚来,等着秦哥哥的大作。”
那一套笔墨纸砚送到了秦子彦这里,秦子彦深吸一口气,在那一日知道了嫂子大约是被和亲王带走,他心中大?,正好写出了水准最高的咏菊诗来,此时正好可以献给帝王。
他看了一眼邹缙云,邹缙云只对他点头,意思是还是他自己得头筹就好。
于是秦子彦静下心写诗,用小印盖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放在一边等墨迹吹干。
一张张诗贴收集起来,呈给了在场的诸位大人。
最后选出了头五名,就呈到了帝王的案前。
乾隆看着秦子彦的咏菊,对着邹坤说道:“邹大人啊,在你这杭州的地界,居然被一个苏州学子比下去了。”
秦子彦的心跳加快,其他人也都悄悄看了过来,在场的人都知道邹缙云在苏州求学,此人又是邹缙云所带来的,这苏州学子定然是指他了。
邹缙云心中微微自得,这般的人是雌伏于自己身下的。
邹坤也笑着打趣,“这样也说明咱们浙江人杰地灵,无论是苏州学子还是杭州学子都是好学问。”
浙江人杰地灵四个字触动了帝王,“苏州的秦学子秦子彦可在?”
秦子彦缓步上前,对着帝王叩首,以学生之礼见过乾隆。
乾隆等到秦子彦起身,眼前一亮,“苏州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这位秦学子你可有功名在身?”
秦子彦欠身行礼,“学生参加了此次秋闱,苏州的放榜之日未到,学生尚且是白身。”
乾隆本想要说,以你之才定然是榜上有名,后来转念一想,孙远道又不在现场,说不定苏州的秋闱名次也已经私下里拟定好了,就算是诗词做的好,也不代表科举文章做的好,于是笑着说道:“好,朕很喜欢你的诗,根据今日里的盛景你晚些时候做篇文章出来。”
秦子彦刚想要欠身应诺,而邹坤笑着说道:“这位秦学子正好是与小儿一起来的,若不然让小儿先领着这位学子满院子转一转,窥见全貌才好做出好文章来。”
邹坤看着秦子彦拔了头筹,心里头多少有些不高兴,若是这秦子彦事情知趣一点,就应该把这样的机会让给自家儿子才是。
此时的邹坤,决定提一提自己的儿子。
邹坤对着儿子招了招手,邹缙云就站了出来,对着帝王行礼。
弘历看到了邹缙云,眼睛微微眯起,“这位……”
邹缙云仰着脸,让帝王看清楚他的容貌,果然,帝王笑着说道:“姓邹,又是这般的容貌,你是与朕的五弟交好是不是?”
邹缙云立即说道:“万岁爷还记得学生,是学生的幸事,先前家父在京城为官,学生与和亲王有过交际。”
乾隆想到了和亲王弘昼,失笑着摇头:“朕的这位五弟是个爱胡闹的,前段时间还去了苏州,也真是的,既然到了苏州,再多走几步就要到杭州了,他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要来杭州这里。”
弘昼与弘历两人年岁相仿,额娘又是亲近的,加上弘昼对帝王之位并无觊觎之心,兄弟两人关系可以说是和睦非常。
邹缙云:“这事我是知道的,和亲王说他只想要凑一凑热闹,在苏州听到了陛下威风凛凛破案的事情,就想要把消息传给皇后娘娘,也不想到杭州来扰了陛下的兴致,就不曾过来。”
“皇后啊,当时朕还是宝亲王的时候,朕的这位五弟就嫂子长嫂子短的,与皇后颇为亲近。”乾隆有些感慨,他还得过富察氏的家书,里面尽数写了宫里的情形。
想到了皇后,乾隆又想到了高氏,这次捎带过来的还有高氏的书信,高氏的书信上撒了斑斑泪痕,里面还有高氏双手合十跪在梅林里的小相。
“朕在外也有一段时间了,晚些时候也要回去了。五弟和朕原本可以一路的。”乾隆感慨完了之后,再琢磨邹缙云的话,“到了苏州,你与五弟也有相交?”
邹缙云笑着应下,他还不忘秦子彦,对着帝王说道,“这位秦公子是我的同窗好友,我们两人以兄弟相称,他也见过和亲王,临行前还一起喝过酒。”
秦子彦被冷落了一阵,心里头多少有些难受,好不容易凭借才学得了万岁爷的青眼,结果只邹坤的一句话,帝王就多关注起来邹缙云,冷落了自己。
现在冷不丁听到了邹缙云提到了自己,他下意识地侧头一看,邹缙云对他露出了笑容,秦子彦多少心中生了暖意,也连忙回话,“启禀万岁爷,学生确实有幸见过和亲王。”
乾隆笑着说道:“想来你二人在苏州与朕的五弟同游,只可惜刚刚朕与湘儿已经游过这院子了,不然……”
湘儿两个字,让秦子彦的心中剧烈一跳,随即想到了齐湘儿已经是和亲王的人,怎么都不会出现在这里,这才神色复又恢复平静。
邹坤笑着说道:“既然要让秦学子做文章,不如让微臣之子陪他在院子里走一走,也可以到谢小主那里磕个头,说不定可以写出锦绣文章来。昔日大唐有太白先生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今日里说不定也有秦学子的佳作。”
秦子彦听到了邹坤的话,连忙自谦,他何德何能去与李白相提并论?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邹缙云不愧是心悦秦子彦,此时笑着替心上人打圆场,说道,“只要是尽力而为就好。”
邹缙云本来就是这院子的半个主人,带着秦子彦也是正常,而且这样也可以让秦子彦见到了谢湘儿的花容月貌,虽说写出李太白那样的诗句难于上青天,但是得一二佳句也是好的。
乾隆帝笑着说道:“秦学子不必太紧张,就像是邹家小子说的那样,尽力而为就好。你们两人就逛一逛花园,去女眷那边拜会一二就够了,切莫耽搁太多时间,等会朕还要赐你美酒。”
秦子彦与邹缙云两人自然朗声称是。
邹缙云带着秦子彦同游这花园。
邹缙云对秦子彦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家中哪儿的摆设说的是清清楚楚,还有鹿鸣宴上的那些名单,晚些时候也可以拿一份到秦子彦这里。
等到快到湖中心女眷所在的地方,秦子彦对着邹缙云行礼:“多谢邹兄。”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邹缙云扶住秦子彦,用手指在对方的手背上一捻。
秦子彦生生受了邹缙云的动作,嘴唇抿成了一线,“邹兄,这男女之间本才是阴阳调和,虽说我们约定过私下里相处一二,我心中还是别扭的,我知道邹兄你待我赤诚,刚刚万岁爷已经冷落了我,你却主动把话抛在我这里。”
深吸一口气,秦子彦说道:“邹兄,正是因为你待我好,我才想与你说一说心底话,还是应当以阴阳调和为重。“
如果可以,秦子彦还是想要正一正邹缙云的心性。
他们两人若是能做结拜的兄弟该有多好,而不是见不得人的私下里组成的契兄弟。
有时候秦子彦可以享受,有时候又觉得想要呕吐。
只有心中默念着心上人齐湘儿,才能缓解这种苦楚。
邹缙云说道:“可是男子之间也是风流雅事。”邹缙云话锋一转,“也可惜我不曾见过那位齐夫人,倘若是见到了之后,说不得也会移情转性。”
想到了齐湘儿,秦子彦沉默。
邹缙云连忙哄着说道,“在外人面前,我都不曾与你难堪是不是?我这个人也很好哄的,你只要私下里同我好就行了,我还发誓过帮你得到齐夫人,今日里的事情,你应该更信我才是。”
因为提到了齐湘儿,秦子彦此时心中难受,“我们在这里站一会儿,再去谢小主那里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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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庭阁之中的谢湘儿也站起身来,她的月事向来有些不大准,现在因为日日承恩,得了避子汤,月事延迟得更久了。
今日早晨就觉得腹中略有些胀痛,谢湘儿就提前准备好了月事带用上,同时今儿为什么用这么重的香粉,也是不想让人闻到血腥之气。
现在坐在庭阁里,谢湘儿小腹一下下地抽痛,又觉得有暗流涌动,就借口要更衣,打算来了月事,就更换一下月事带,再补一些香粉。
何夫人开口说是要陪着谢湘儿,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
而孙宜贞霍得一下站起了身子,“我陪着谢小主一起吧。”
孙宜贞的动作让在场的女眷都吓了一跳,也有些瞧不起她,毕竟谢小主虽然得宠,但是名分未定,是个正儿八经的汉女,现在万岁爷是新鲜,以后谁知道能有什么造化,结果贺家就这样巴巴地奉承?
尤其是以前的孙宜贞最是古板迂腐不过,这样对比出来的反差,让人觉得出乎意料,面对这位孙宜贞有些优越之感。
何夫人奇异地看了一眼孙宜贞,以前愿意要贺雅君这个儿媳妇,也是看中了孙宜贞,此人简直就是迂腐的女夫子,想着女儿也是逆来顺受之人,才替儿子定了这门亲事。
万万没想到,贺雅君的脾气确实温和,但是居然有个那般显赫的外祖母,外祖母明明已经和离再嫁,却还是要管这八竿子管不着的亲事。
想到了邹缙云和贺雅君,何夫人懒得去想孙宜贞为什么如此殷勤,神色淡淡,“也好,孙夫人对我们这府中也算是熟稔,让嬷嬷也跟着一起,万一若是走岔了路,也有嬷嬷记得路。”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窃笑声,众人想到了孙宜贞曾经与何夫人做了连襟,对府中当然是熟悉。
谢湘儿不愿意让孙宜贞为难,竟是直接对她行了礼,“若是姨母愿意领路,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小主哪儿的话,能给小主领路,才是妾身的荣幸。”
众人这才想起来,不是孙宜贞攀附贵人,而是因为孙宜贞有一门显赫的亲戚,她的生母谢氏和离再嫁,竟是嫁给了驻藏大臣。
何氏的表情更淡了,别人觉得谢老夫人的身份高贵,因为儿子的事情,她最恨谢老夫人了。
此时何氏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孙夫人带着谢小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谢湘儿对着孙宜贞点头,而孙宜贞走到了谢湘儿的前面。
走远了一些,孙宜贞这才开口:“对了,先前我丈夫把我父亲所做的《美人吟》献给了小主。”
提到了孙志罄的遗物,谢湘儿说道:“我知道姨母敬重孙老太爷,当时姨夫要送孙老太爷的遗物我是拒绝的,只是……”
孙宜贞压根儿一个字都不信谢湘儿所说,却慢慢听完了谢湘儿的解释。
谢湘儿最后说道:“如今这《美人吟》的谱曲都在万岁爷那里收着。”
“这是好事啊。”孙宜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若不是小主,我父亲的心血也不会呈给圣上。说起来,是我要感谢小主,当时我是不在场,不然我亲自把东西赠与谢小主。”
谢湘儿看着孙宜贞的表情,觉得自己了这件事,含笑说道:“姨母这样想,那就是再好不过的,湘儿也放心了。”
眼见着更衣的屋子已经在眼前,两人便不再多说什么,谢湘儿在丫鬟的服侍下解开了衣裙,发现果然是来了葵水。
滚烫的热水送来,谢湘儿在下人的服侍下擦过身子,换了一身衣裳,给脸上重新上了脂粉,也扑了一点香粉在身上。
柳儿看着淡了胭脂的谢湘儿脸色有些苍白,提议:“小主不如就在这里歇着。”
“我没事。”谢湘儿觉得这点难受还忍得住,“我这样更衣已经是兴师动众了,要是再生是非就不好了,等会吃饭的时候,我多喝一些热汤。”
柳儿表示记住了,她也没提议要请大夫,入口的东西需要谨慎,柳儿已经开始为了回宫做准备,没事就会多同宫里出来的小太监们套近乎,多学一些规矩。
谢湘儿等到熟悉罢,就要和孙夫人回席,而孙宜贞此时邀请谢湘儿去礼佛。
谢湘儿拒绝:“我这身上才来了葵水,岂不是血腥气冲撞了菩萨?”
孙宜贞说道:“如果是普通的寺庙确实会有这样的担忧,但是那寺庙不大一样,是求子的寺庙很是灵验,小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让我父亲的作品得以面圣,我总想着回报小主一二,这求子的庙堂还请小主赏脸一定要去。”
正是来月事的时候,小腹还有些胀痛,谢湘儿的手搭在了小腹处,直接摇头说道:“倒也不用了,我还是觉得冲撞了菩萨,孩子这事本来就是看缘分的。”
其实不光是缘分,还要看贵人的意思,她现在这样喝着避子汤,就算是有漫天神佛保佑,也没办法生出孩子来。
“这叫做红喜,也叫做鸿运当头。”孙宜贞笑着说道,“小主,你也叫我一声姨母,你马上只怕就要离开这杭州,我这个当姨母的也送不得小主旁的东西,也就只能够送一分祝福,小主今后回到了宫中,总是有儿女傍身才好生活下去。而且,我要说的那个地方,不光是求子灵验,这山上还有一个特点,一半是种了红枫,一半是种了银杏,这里的景色异常炫美,小主此番离开了杭州,只怕再不得相见,就当做赏枫也是好的。”
孙宜贞有心想让谢湘儿答应下来,不光是这些说辞,还准备用谢老夫人的名头,幸而谢湘儿在听闻了银杏和红枫之后就有些意动。
她正烦恼美人图绣什么图案,按道理贺家的院子很好看,邹家的院子也是,但是谢湘儿总觉得带了一些匠气,让绣出来的美人图俗气了,听闻了银杏和红枫,心中一动,觉得可以给自己的绣图增加风采。
“明日只怕也会有些腰疼。”谢湘儿说道,“后日如何?”
谢湘儿虽然月事不大规律,但好在不算疼,头一两日过了之后,量不大也不会难受,只需要很轻薄的月事带就足够了。
孙宜贞心中大喜,就与谢湘儿敲定了时辰,到时候她家的马车会在知府宅院的后门处候着。
两人还未到庭阁,就见着有男子从相反反向离开,而谢湘儿见到了何夫人更是脸上含着笑。
还不等谢湘儿开口询问,就有人快言快语说了,“何夫人的嫡子邹公子回来了,他带的同窗好友写得诗可真好。小主可惜正好错过了,人这才刚走。”
谢湘儿一丁点都不想见到邹缙云,不过口中说道:“那可真是可惜不得见了,令郎定然是人中龙凤。”
谢湘儿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的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瞧瞧看,她也会说这种漂亮的场面话了。
而且说起来,心中愉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受。
就算是说了漂亮话又如何,毕竟邹缙云就是不成器的东西。
只是场面话而已,何夫人就展开了笑靥,自谦说道:“他就是瞎胡闹,云儿读书也不成,也就是交友还算是不错,他身边的那个秦公子才学很好,竟是苏州书院的第一名,只怕这次秋闱也会金榜题名,只可惜他不是在杭州考试,在苏州考试,不然会直接参加今日的鹿鸣宴。”
苏州书院的头名,居然还是姓秦,而且邹缙云好男风,正好秦子彦生得俊朗。
想到两人竟是裹在一起,谢湘儿忍不住嘴角都高高翘起,连忙端起了茶盏,生怕别人见到她太过于愉悦的表情。
“不如把人喊回来?”有人提议说道,“那位秦公子本来就是要拜会小主,毕竟万岁爷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让他写今日的宴请。”
谢湘儿走过邹坤大人身侧,这位三品的布政使大人在她面前也俯首称臣,叩拜喊她谢小主。
倘若是秦子彦与邹缙云过来,他们两人也会如此,今生与邹缙云不见面,邹缙云还没什么,只怕秦子彦会大惊失色,又不得不叩拜自己。
谢湘儿想着,秦子彦见到她被人称作是谢小主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一想,心中就愉悦得很,不过让他们两人来拜就算了吧,她可不想看到两个男人裹在一起,太辣眼睛了。
形状优美姣好的唇微弯,谢湘儿说道:“那就不用了,前面鹿鸣宴是不是也要开席了?倒时候耽搁了下来,便是不美。”
何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叩拜谢湘儿,连忙说道:“谢小主说的是,现在风也大了,咱们也换个地方,坐一坐准备开席。”
而此时的秦子彦与邹缙云也发现了,他们刚离开庭阁,就有人走向了湖心亭。
两人同样商讨一番,就不去拜会谢小主了,反正关于谢小主的容貌,落在纸面上无非就是吹嘘罢了。
邹缙云还出了一个主意,“你不是觉得你曾经的嫂子千好万好吗?不如就按照她的模样,来写一首诗。”
秦子彦点头,他是不知道,自己倘若是去了湖心亭就会发现,那个谢小主,就是他曾经的嫂嫂——齐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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