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到如今,几个不规矩的皇子之中,也唯有李恽身死,其他几个虽说残废的残废,废黜的废黜,倒也大多留下了性命。
“这几日我大概会经常进宫,长乐那头还需你好好照看。”陈桥突然对伏岚如此说道。
伏岚应声道:“你放心,我会让她安安稳稳将孩子生下来的。”
知道伏岚素来稳重,陈桥便也没再过多叮嘱什么。
待李丽质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陈桥已经再次回到的她的房中。漆黑的夜色之中,未免影响到李丽质的睡眠,房中只点了一支蜡烛,陈桥坐在蜡烛边上,接着昏暗的烛光翻看着手里捧着的一本书。
“桥郎。”
听到李丽质喊自己,陈桥将手中的书放下之后走到了床边。
“醒了?我让厨房给你热了粥,我这便让人给你送来。”陈桥说道。
“我还想吃桂花糯米糕。”
睡了一觉之后,李丽质也终于觉得有些饿了。
陈桥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饿了吧,我这便吩咐他们去做。”
“嗯。”
待陈桥吩咐外门外候着的丫鬟后,便又回到房内。因着李丽质素来畏寒,每每入了冬。她的房间里总会比别处多放几个炭盆。陈桥回到床边给李丽质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睡觉还是这样不老实。”
李丽质羞赧地笑笑,随后便又想起李承乾的事情,不由问道:“太子哥哥他……”
“放心,”陈桥在李丽质身边坐下,将人扶起来之后搂在怀中,余下的那只手放在李丽质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她肚子里孩子的偶尔的胎动,“太子性命无忧。”
听到陈桥这样说,李丽质终于安下心来,只要人活着,那便什么都好说。
没过多久,丫鬟们便端着吃食进了房中,陈桥扶着李丽质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坐下,随后便又吩咐丫鬟们再拿蜡烛来在房内点上。
热乎乎地吃了饭之后,躺了一天躺的有些乏了的李丽质便想着要出去走走。
“外面下雪了吧?”
虽说在屋里躺了一天,李丽质却能感觉到外面下了雪。
陈桥握着李丽质的手点点头,不放心地问道:“雪天路滑,你当真要出去吗?”
李丽质笑笑,说道:“你想什么呢,我也只是想要屋檐下回廊里走走,哪里敢带着这个小家伙去踩雪。”李丽质说着,便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好,我陪你出去走走。”陈桥说着,便扶着李丽质站了起来。
“桥郎用过饭了吗?”李丽质又问。
陈桥一手打开房门,然后说道:“先前你还睡着的时候,和伏岚一起吃过了。”
说话间,夫妻二人便走到了屋外,李丽质深吸一口气,凌冽的寒气去叫她通体舒畅。
“近来总是在床上躺着,几乎都要不会走路了。”李丽质依偎在陈桥怀中,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近来天气不好,你若躺着乏了,便下床走动走动。”陈桥搂着李丽质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不会任性妄为的。”李丽质笑着说道,旋即又问道:“咱们府上的腊梅花可开了?”
“应当是开了。”陈桥说道:“我扶你去看看?”
“好!”李丽质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
夫妻俩走过一段弯弯绕绕的路,终于看到了生在雪中盛开的腊梅花。
“真好看。”李丽质靠在陈桥肩头,赞叹着说道。
陈桥则是给李丽质拢了拢身上的鹤氅,只怕天寒地冻会把人给冻坏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丽质终于觉得有些累了,陈桥便又扶着李丽质回了房中。
隔天一早,宫中果然来了人将陈桥请进了宫。
入宫的路上,陈桥便知道,李世民定是已经下了决心,否则绝不会天刚一亮便着人来召他入宫。
“你来了。”
见陈桥走进来,李世民便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
显然李世民昨夜整夜未眠,眼底的青色十分的显而易见。
没等陈桥说话,李世民便又道:“朕决定了,废了青雀的四肢,让他在府中安稳度日吧。”
闻言,陈桥不由挑眉看向李世民,他以为李世民最终会选择将李泰关在牢中,毕竟即便是被关一辈子也好过躺在床上做一个废人。
“朕……得为了为善着想。”
眼见李世民满身疲惫,原本想说些什么的陈桥到底还是沉默下来,他明白,李世民这是怕他驾崩之后,李治会难以辖制李泰,才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恪儿那头,朕也将当日动手的那几个凶徒送去了他府上,由他去惩治他们。”李世民眼中尽是血丝,他有些出神的看向远处,也不知实在想些什么。
“陛下若实在不忍,不如还是将魏王关起来吧。”陈桥看着李世民这副样子,也实在有些不忍心。
李世民却摇摇头,“青雀的心肠早已经黑透,朕不能让为善、让为善继位后再受他的威胁。”这句话说得很是艰难,李世民说完这句话便看了向陈桥,他的目光很是复杂,让陈桥一时竟分辨不出到底是痛心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
“陛下……”陈桥一时不免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比起李佑、李愔和李恽,李世民倾注在长孙皇后所出的几个孩子身上的父爱实在多出太多了,所以当初处置他们三个的时候,李世民尚能保持平和,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李泰身上,却叫他痛不欲生。
“昨夜朕一夜未眠,总是想起青雀小时候的事情,早在娘胎的时候,青雀便患了气喘病,每到春秋二季便会时常发病,”李世民说着便红了眼眶,“朕记得他小时候,每每发病之时,观音婢都会不眠不休的照顾他,还因此病倒过好几次。”
陈桥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知道,眼下的李世民需要一个人来倾诉。
“因着这病,朕与观音婢总是更多偏爱青雀一些,可朕没有想到,只因着这份偏爱,他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甚至因此陷害兄弟、罔顾人命!”
李世民说着,捏紧了拳头。
“此番,更是为了置成千于死地,不惜派人将恪儿身边的人施暴至死,妄图拉恪儿同他一道对承乾落井下石!”
李世民的拳头松松合合好几次,到底还是又松开落在了膝盖上。
“当初他与承乾只因朕当着满朝文物的面夸赞过恪儿机会,他们便几次三番想将恪儿置于死地,若非恪儿小心谨慎,一旦行差踏错一步,那便会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李世民是在困惑,他与长孙皇后虽对李泰有所偏爱,但任谁都没有表露过有意将大统传给李泰,为何李泰会如此执迷不悟?
“正是因为这份偏爱,就算陛下与先皇后都从未提起,也会不断有人对魏王说起此事,人的欲.望一旦形成,那便再难扑灭了。”陈桥沉声说道。
李世民叹着气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朕错了。”
知道错了又能如何?事到如今,李泰早已心魔难除,即便饶了他这次,他也不会改邪归正。
“陛下不必如此。”陈桥开口道:“人性本就如此,即便陛下与先皇后未曾偏爱魏王,只要心生了贪念,他也会走上这条路。”